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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

阿辽申卡
2012-02-04 22:09   收藏:0 回复:2 点击:3040

   
   在山上
   作者;阿辽申卡
  
   一 出山
  
  十九岁,这个充满幻想的青葱岁月,是一个令人羡慕不及的年华。而我的十九岁却充满了孤寂,无助和无奈。回头看来,正是这段山上之行给我的青春岁月十九岁,有了一笔不一样的色彩,有了绚烂多姿的花瓣,不然,十九岁真是枯燥无味,苍白无力,真真的孤寂了。
  那年春天,我工作的团场,要在各个连队抽调一二十名青年,到石河子左边的玛纳斯河上游的红山嘴去修水电站。兴许,我身单力薄,要好好锻炼一下,连长将我的名字圈在了其中。
  我生活在准格尔盆地的边缘,天天都能看到山,那山,不知什么名字,大家都说是天山的支脉。而十九年来,我却从没有登过新疆的任何一座山,哪怕海拔只有一百米,没有。那山,每天的早晨,格外的清晰,我们可以一目了然。沟沟壑壑仿佛就在眼前,春天和秋天的早晨,有时可以看见白雪覆盖了山顶,阵阵凉意就慢慢袭遍了全身。
  那天,临出发之前,十几个连队临时抽调的青年,组成了一个上山大军,男男女女百十号人,坐在大礼堂里听新上任的领导训话,乱哄哄的大家其实什么也没听清楚,但就在这时,大家突然静了下来,只听到新领导风趣幽默的说:我希望大家安全的工作时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对得起你们的领导,因为他们把你们安全的交给了我,我也要让你们安全的见到你们的父母和领导,我们不要多一个人回来,也不要少一个人回来。
  一个愣头小伙,一声高喊,突然打断了领导的话。他说,连长,人少了我懂。但我就不懂了,我们咋会多出人回来呢?
   说的也是,这些青年人,大部分和我一样不超过二十岁,对男女之事不像现在的青年人懂得这么多,懂得这么深。那些谈过恋爱和岁数稍大一些的青年人,轰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新上任的领导显然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要他回答,正在他斟酌怎样回答时,有个大龄青年替他解了围,指着愣头青年说:回去问你妈和你爸,他们在一起就把你多出来了。懂了吗,你个生瓜蛋子。又是一阵大笑。领导的话也在这片热闹喧哗中就此结束了。
  其实,我和愣头青年的想法是一样的。领导说我不希望多一个人回来,当时我就想不通,怎么可能把人多带回来呢,经过大龄青年的点拨,让许多青年人豁然开窍一下懂得了这个道理。领导的意思是:这里大部分都是没结婚的青年的人。你们谈恋爱可以,但你们给我多制造出其他的事我是不同意的,我早早的给你们到了预防针,也早早给你们警告过。做过分了,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再看看那些女青年们的脸羞得早早的低下了头。在那个年代,男女婚前的关系如果处理的不当,会让男的抬不起头,女的身败名裂,这种名誉扫地会伴随人的一辈子。
  我们坐在拖拉机的车斗里,车,浩浩荡荡的就出发了。
  五月,当我们看到远方的山,我们就要工作的地方。那些山越来越清晰,蓝天白云在我们的头顶急促的向后方撤去。远处山坡上的青草显像出来,淡绿的深绿的一片一片地把我们的目光带向远方,带向更深处。我不知道前方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也想象不出来,不知道未来,茫然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拖拉机终于站定不跑了。眼前是荒无人烟的缓坡地带,一沟一沟之间有三四米的平地,不见飞鸟,不见树木。更远处仿佛有海市蜃楼般的景色,热气渺渺在山坡和蓝天上之间升腾着,裸露着的荒山在雾气中变幻的虚无缥缈,看不清它真实的背景。而左侧的山,可能比较有名,它通体呈现着一种红褐色的壮观美丽,有人告诉我,那个山叫红山嘴,不说还真不知道,细细看来,这座山拦在左侧,我们的拖拉机进来时,是从一个山谷进来的,它的名字好听,名副其实。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有我们住的房子,难不成我们还要在这里盖房子不成。那今晚,我们住哪儿呢?带队的领导姓姬,我们就叫他姬连长,四十多岁,有着极其丰富的领导经验。下了拖拉机,他站在高一点的土坡上,他说我们要发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美好的前程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不是坐等来的,没有今天的苦,就没有明天的甜。我们大家今晚就露宿在这山坡下。大家面面相觑黯然失神,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没有。
  夜晚的星星真美!满天星光闪烁,像一双双眼看着露宿的我们,看着这些灰头土面的年轻人横七八竖憨态的睡姿。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山里的夜晚如此的寒冷,白天,二十七八度的热温,而到了夜晚竟下降到了十一二度,如此大的温差,让我们出乎意料措手不及。寂静空旷的夜晚里,在一个较为平缓的山坡的场地上,彼此起伏的鼾声一声高过一声。
  
   二.行走荒原
  
  我走过一段山坡,站在制高点上,回首展望,我们的驻地,看不见房屋,却能看见很多的门洞,那就是我们住的宿舍,我们现在赖以生存居住的地窝子。近二十年的生涯,我没住过这种最原始的住宅,现在又回到了父辈们创业的阶段。那段河谷尘土飞扬,机车隆隆,人山人海,红旗飘展,那是我们工作的场地,把一段河道重新修正,让河水顺顺当当的跟着人走,发出电来,为我们的人类服务。
  我漫无目标的行走。我和许多人一样有着过于固执的梦想,这些梦想都是些空壳,没有实际的原料去发酵,只能酝酿。年轻的躯壳有过多的精力却无数发泄,在这个荒山上,没有书籍,没有报纸,没有新闻,收音机也是件稀罕的物件。机械的快乐的场所就是我们劳动的场所,在那里可以听到笑声和歌声。
  在这个荒凉的山上,我知道了什么是万般无奈。山道土路,下班回到住的地窝子里,抬头低头,环顾四壁,无事可做,也做不了什么事,躺在木板床上望着屋顶出神,都是树枝和山下带来的苇子搭铺的,苇子铺列的很整齐,上面还带着很多的苇子叶,出神看也没什么意思,也看不出出头之日,什么时候电站修好了,就是出头之日了。好在地窝子夏日里真是个好地方,不管外面的太阳再热再毒,地窝子里面是非常凉爽,非常的舒适。大家不说话,就这么躺着,整个住处寂静无声,只有呼吸和鼾声。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大家吃晚饭的时候,天黑得很晚,十几个年轻人,围在地窝子门前的平地上,你吃着我的菜,我抢着你碗里的肉,热闹非凡,就这么点好时光,也被轰隆一声的炸石给破灭了,那天大家正热闹的吃饭没有听到广播里的通知,要爆破炸石了,请大家注意。只听一声轰隆,一块圆圆的巨石从天而降,盘旋着就飞到了我们几人的中间,只听咚的一声就落了地。大家顿时脸色惨白,吓得端着碗就直冲进了地窝子里面。从那以后大家再也不敢在外面吃饭了。
  这还算好的,有个女生爱干净,利用晚饭前的时间去河边洗衣服,在回来的路上,一声炮响,当时就把这女生吓晕了。幸好,他们班的班长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小伙,吃饭时,他问班里的其他女生,这个女生怎么不在,女生们告诉他说去河边洗衣服了。一听大事不好,他知道放炮的时间就是吃晚饭的时间。立马饭碗一甩,飞身向河边跑去,寻找洗衣服的女生,在路上就碰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到女生晕过去了,班长二话没说,大喊着叫人帮忙,背起女生就往医务室跑。当跑到医务室,小伙子大汗淋淋,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叫医务室值班的医生赶快救人。好在没有大事,女生只是吓晕了。从那后,上面就立下了规定:大家注意,晚饭时不要外出。这个时间是放炮炸山的时间。
  周末休息。没有地方可去,我又走向荒山深处,习惯了独往独来,习惯了寂静,任山野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吹乱我的头发,什么也不用去想,想也没有用的,看看这荒野的景色吧:远山茫茫,跌宕起伏,真是山外有山。更远的山,山顶上还有白白的积雪,像围了一条白色的纱巾,非常美丽。山坡下没有路,又好像到处都是路。远处的缓坡下有棵榆树,看树龄有好几十年了吧,树干不高,树冠不大散开像把歪歪的伞在地面上撑着,太阳正午,树的影子斜斜的印在地面上,黑黑的一片。它独自在这片荒野中有多少年头了,它是从哪儿来的种子?可能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去考究,一颗荒野中的树,不值得人们刨根问底地去想它的来由。我想,一粒种子,被风从远处吹来了,它累了,停了下来在这休息。命运给了它一小块湿润的土地,它就在这里发芽,生根,开花,长成了一棵大树。多少年的风雨吹过来,又有多少年的风雪吹过去。草绿了,又黄了,不知道多少个春夏秋冬过去了,一只只狐狸野兔子从它身旁跑过去,靠在它的身上蹭着痒痒,走过一段路程,回头望望,倒在路上,就再也没有回来。而树依然挺立在山坡上,一群鸟来了落在它的枝头上,唧唧咋咋给它唱着歌,又飞走了,这可能是树最快乐的时候。我脑子里冒出许多有关它的幻想,我现在和它是多么的相像啊,我一个人独立在一座山坡上,四野寂静,没有人陪伴,没有鸟儿飞过。内心的寂静没有人能体会到,也许,我就是那棵榆树的化身让我生活在人间,让我体验人间的悲凉,我们有缘今天在这里相逢。而我和这棵榆树是不能相比的,它的内心是强大的,而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不快乐和孤寂。人应该永远是快乐的,只要你想快乐,哪怕你在没有人烟的荒漠中也不会感觉孤独。你看这棵树,它的身边,甚至在目光所能达到的荒坡上,再也没有一棵树相伴。
  躺在山坡上,仰望蓝天,此刻山,只是一个衬托。看看蓝天是多么的纯净,碧蓝,广阔,深邃,没有一丝云的杂念。这时,种种的梦想渴望杂念都被抛在爪哇国了。就像看似山与山之间没有路,却处处都有路能通向远方,通向你梦想的地方。
  能这样静静地躺着,无忧无虑幸福的躺着,没有人没有事物去打扰你,只有暖暖的太阳,烫烫的热土,把什么都忘记,要是这样躺着不再醒来,直至睡过去。算不算幸福呢,我不知道。
  
   三 无聊的时光
  
  真的感到很无聊。在山上,没有新鲜蔬菜吃,伙房的炊事员,就顿顿炒了红薯粉条当菜吃,几天下来,我的肠胃就受不了,吃了饭,没多长时间肚子就感觉不舒服,它一会儿疼又一会儿隐隐下坠,就得立马往厕所跑。山上可没有像样的厕所,离住宅区远些的地方挖个四方深坑,就成厕所了。开始我往我们住所附近的厕所跑,一去爆满,看来不是我个人的问题,真是红薯粉条的问题,你想,红薯粉条菜吃起来很碜牙,那红薯粉里该有多少害人的泥沙。
  在我跑到另外的一个厕所方便时,却象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这片地方是另外一个团场的施工住所点。在厕所深坑的地面上,撒乱着几张旧报纸,上面有团团的浓淡的黑墨,有勾勒出粗细的线条,看起来很像山水画。我打开折住的一面,平展铺开,顿时,让我目瞪口呆。一幅非常优美的中国山水画,只可惜是画在旧报纸上,也许,我根本就不懂画,它,只是一幅很随便的习作,是作者练习的底稿。这也足够让我惊叹不己和佩服这个人了,当我倍感枯燥和加重自己的忧虑时,却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在这个荒山苍凉之中,在他的工作之余,练习着他的国画,画着山画着水,画着苍松翠柏,画着他的内心独白。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坚持不懈的努力着,我想这个人,可能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起码是我的楷模。
  我常常有事无事的要往这边的厕所跑几趟,很想能见到这个人,想和他聊聊,说说话。他对生活的看法,也许还有理想之类的问题。每当我下到坑下,就又有几张新的报纸画,可能是画的鱼可能是画的些飞禽走兽,我不需要打开这些画了,粗狂的泼墨和细腻的线条,他自如和潇洒的手法只能一天比一天精湛,画技也越来越高,内心会更加丰富。我知道这是一个坚定的人,有着自己的活法,有着自己奋斗的目标。他知道去怎样改变自己,而这,正是我所迷茫的,不知从哪起步。
  同伴们常开玩笑说,你这个人上个厕所事还真多,舍近求远,脑子有问题了。我只好笑笑,说那边的厕所干净些,他们哈哈大笑,厕所这种地方还有干净之分?怕你的脑子真有问题了。
  也许,我的脑子真的有问题了,有种情愫纠缠着我,让我惆怅和迷茫,让我不解人情世故,像个痴情的少女,让我傻傻的常常站在高一些的坡上,站在路边,顶着落日晚霞的余晖,瞩目着来来往往下班的行人,看着那片住所的人。猜测着哪个人是那个画家,他是什么样子,年轻人肯定是毫无疑问了,臆想着都像又都不是,山上的草黄了,野花谢了。直到我们撤回驻地下山了,也没找到这个人,让我真真的感到遗憾和可惜,没能和这个人结交上朋友。相见不如怀念,就让我怀念吧,把美好的期盼留在心里。
  
   四. 看电影
  
  不知谁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山那边有个部队,今天晚上放电影。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像风一样很快传遍了施工队。
  我常常在山上转,偶尔可以看到有篷布的军车,排着队,在山间的土路上蜿蜒的爬行着,车行驶后,尘土飞扬,弥漫了半个天空。
  那些军车是极有吸引力的,绿色的车,和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威风凛凛,开着车是相当让人羡慕的。他们时有下车检查车胎之类什么的,看人家那饱满的青春气息,做事雷厉风行,说上车,门一打开,几人同时就上车了,走路一样,姿势一样,军人就是不一样。当兵参军是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情,一人光荣全家光荣,家的门楣上就贴着金光耀眼的四个大字,光荣军属。十八岁时,正是秋季招兵,我也报名了,没想到在最后一关给刷下来了,政治不合格,因为我的父亲在国民党时期被抓了壮丁,虽然文化大革命早过去多年了,可想它的政治影响力是多么的深远。
  我参军当兵的机会就没了。
  我们要去看电影的地方,谁也没去过。谁也不知道路,山坡下的路一条一条的,怎么走啊,一帮男生忧心忡忡,发着各种各样不满的牢骚。部队呆的地方是国家的机密,谁敢乱打听。想想,山间的那条土路都说是国防公路。还不如不知道这个消息,让人这么不安生,想去却不知往哪走。
  其实没那么严重,电影的消息,就是部队里的一个排长告诉了我们施工队的一个女生。对于这帮生瓜蛋子他们是想不到这个问题的,这帮愣头青还在发傻的时候,人家部队上的小伙子已经开始向我们施工队的姑娘发起了进攻。想想我们才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别人就带信让女生看电影了,看看这速度发展的快吧。等这帮愣头青们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早已悔之晚矣。
  别说这场电影看的有多扫兴有多沮丧了。
  施工队去了很多的人,男男女女沿着山下的一条土路,那阵势可以说浩浩荡荡,六月的夜晚还算不错,大家的兴致非常高昂又说又唱的。走了两个钟头,终于到了一块一个四面环山包围着的小盆地,隐约可以看到很多整齐的营房,看人家选的这地方真是快好地方。
  驻军部队的领导很快就出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深眼窝高鼻梁,一张英俊的脸,是个少数民族。他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我们,知道我们是来看电影后,很快给我们在战士的后面安置了位置,再看战士们大多也是少数民族。汉族只有十几个人。其实那会儿电影正放映着,不知什么电影,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大家很快就不说话了,静悄悄的,只有扬声器放着电影里的对话,飘得很远很远。不一会我们施工队的人就开始骚动起来,站起十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说,什么电影,一句话也听不懂,这不是损人吗,走了,还不如早早在家休息。
  这个连队是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民族连,汉族倒是少数民族,所以少数服从多数,放电影时的对白当然是战士们能听懂的维吾尔语了。
  电影看不懂当然很无聊了,别人高兴的哈哈大笑,你却什么也不知道,很像是个白痴。于是很多的人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走了,没人来劝说也没人挽留。这是很无奈的事,人家放电影是为部队战士看的,没说给咱施工队看,这带口信的兵哥哥可能想到能见到女朋友太高兴了,竟忘了这个大事情,这电影的对白不适合我们看。
  后来听说,这位兵哥哥和我们施工队的姑娘分分合合,还带过两次口信让我们施工队去看电影,可上过一次当后,谁还会去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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