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牧·之五
明清易代给罗牧带来的影响和变化
罗牧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明清交替、变迁巨大的时代,阶级矛盾、民族矛盾在这个特定的
历史时期相互胶着、相互变化。罗牧虽也算是一位由明朝过渡到清朝统治的“遗民”,与林时益乃至“易堂九子”这些明遗民们有过频繁的接触,但是,他与许多同时代的文人和艺术家、以及严格意义上的明“遗民”,有着本质的不同。
首先,作为一个具有意识形态意义上的画家,甲申之变的巨大变化,罗牧并没有去领会,因为这一时期,罗牧还不具备有我们所说的严格意义上的画家身份。因此,作为一个深山里从事茶叶生意和爱好书画的青年人来说,其思想意识是不可能受到任何冲击的。
其次,1644年的甲申之变,对于那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然
而,对于罗牧来说,则是他人生面临重大转折的开始。
从记载中我们知道:罗牧走出钓锋黄潭的第一步,是追随因这一巨变而来宁都避祸、并改名易姓的宁献王朱权后裔林时益。
林时益和“易堂九子”避祸宁都翠微峰的事实,不仅让罗牧能够有机会由一个深山里的“饭牛”年轻人,结交到当时最好的一流学者,从而使得罗牧今后的人生法道路,发生了实质上的巨大转变。因为王孙出身的林时益,不仅身怀祖传的书画、诗文和教养,而且还具有一般的雅士文人都爱,但却不具有的种茶、品茶和制名茶的技艺。
就目前掌握的史料来看,“易堂九子”中的魏祥写有《与罗饭牛》诗;魏禧有《余有寒溪闻落木衰草,出行人之句,罗饭先为作画复赋》又名《题罗饭牛画》诗;曾灿写有《为张方伯题罗饭牛画山水册》诗。这些因甲申国变之故,而隐遁宁都山中的名士聚汇,其影响对于罗牧未来的成长,以及后来作为艺术家的罗牧来说,应当都是不无关系和至关重要的。
第三,在我们已知罗牧的友人当中,遗民阶层中的有以八大山人、朱容重、恽寿平为代表的人物。在清朝官吏当中,有以江西巡抚宋荦、江宁同知、漕运总督、后又为江西巡抚的郎廷极为代表的人物。
罗牧与这两类人物的交往,也都是与这个巨变的时代分不开的。
罗牧以贫寒的布衣及一介茶商的身份立世,这个巨变的时代,给了罗牧以极大的机会。
甲申之变的翻天覆地,让那些贵为王孙的公爵诸如八大山人、朱议=等人,一下子由原来的金枝玉叶,落魄到了连普通的庶民百姓都不如的“卑微”地步。这种由时代的变化而形成的社会平等地位和心理平等地位,是罗牧这位平民布衣,获得了与曾经受到过良好教育的遗民王孙、雅人宿士们交往并平等待之的重要社会基础。
平等地位的相交,加上罗牧商人性格中的优长,从而使这一相交不仅互得利益,而且给后人留下了相交的佳话。当然,艺术的共同兴趣和爱好,亦是这一相交的手段。
而罗牧与宋荦、郎廷极为代表的新贵官吏阶层的交往,则更多、更明显地得益于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
以罗、宋二人相交为例: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俩人相处在清初这一充满着“满汉畛域”妨嫌的特定历史时期,康熙一朝需要以仁政的手段来感召、笼络这些汉族文人士大夫的归附,宋荦以一个清政权的封疆大吏的身份,如何会心甘情愿地来俯就、结交一位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茶商和画家?罗牧如日中天的名声,与宋荦交往后所获得的平民与权贵完全平等的“二牧说”,又如何能够成立?当然,这一切又都是以罗、宋二人对书画艺术有着共同的爱好,并以此作为这一特殊情感的承载手段的。
值得注意和必须要阐明的是,在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作为江西军政大权集一身的宋荦,选定罗牧为自己作为笼络江西士子文人的重点对象的原因。
罗牧作为一个与前明王朝没有任何政治上的瓜葛,且又是一个以茶商身份跻身于艺术行列的人物,这除了好接近外,又不至于会引起世人,特别是前朝遗民阶层的注意,这应当是宋荦与罗牧交往并关系密切的根本原因。
罗牧具有着任何前朝遗民和文人士子都不具备的与宋荦相交的优点:即介于文人和商人之间,以及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说白了,在满族政权与明朝汉族遗民的妨嫌之间,罗牧是一座最理想、最好的桥梁。这种桥梁作用,我们还可以在八大山人给方士琯的一封信中得到证实:“昨有贵人招饮饭牛老人与八大山人……”宋荦要请遗民王孙的八大山人,则需要罗牧与八大山人同来,这种清朝官员与遗民之间桥梁的作用,应当是不值得任何怀疑的。
因此说,明清之际的巨大变革,人与人之间,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社会地位的平等获得和交往,是成就一代大画家罗牧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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