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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指甲花

环佩叮当
2006-02-03 22:55   收藏:0 回复:1 点击:3972

    汪家的后园里,凤仙花开得很绚烂,小汪摘了一酒杯的指甲花,说是捣碎了可以染指甲。
  
   那些花汁染好的红指甲,好些天都没有褪掉。小汪是我的远房亲戚,多年以后北门的半边街搬迁,他和凤仙花一起不见了。有天在街上碰到老得头发全白了的姑婆,问起一波叔叔,说是结婚有一个儿子了。好象是第一次规矩的称他叔叔而不是小汪,很不习惯。
  
   那时是暑假,我在朋友开的小店里卖化妆品,柜台上面有两个小琉璃柜,放满指甲油。我看着十根如笋的手指,忽然想涂上指甲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指甲修成鸡蛋形,找出十种粉色系的指甲油,在每根手指上涂了不同的颜色。成长的气息扑面而来,就象当年那些指甲花染出的红,多年以后才开始晕开。
  
   这样可能会造成误会,让人以为我暗恋或是喜欢过汪一波。其实不是,汪一波和拆掉的半条街一样,我在那里晒过太阳,那里留下了我的影子和温度。回头看只是一种习惯,明明已不在的事物,你回望的瞬间,总是还在。这种感觉真好。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没有顾客时可以坐在高脚凳上发呆,看过往的行人。有顾客时就带着微笑向她们推荐化妆品。渐渐的我的手被她们注意到,我涂指甲油的技术一直是很棒的。一笔到底的平直亮泽,很让一些人羡慕,告诉她们决窍,好些人还是学不会,看着她们涂出的手指,实在怀疑那是不是我卖出的指甲油。后来我的工作就多了一项,帮人家涂指甲油。
  
   青青就是这样认识的。青青是那种不漂亮但很有味道的女人,在棉纺厂工作。后来我不少同学都进了那间厂,不知道她们在棉花,棉布与女人里过得久了,会不会也有青青这样的韵致。写到这里,我看了一张脸,是萍丽出嫁时被涂得红红的脸孔。我不知她是不是快乐的新娘?
  
   那个早晨,一脸疲惫的萍丽推门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趴下身子看她鞋子上糊满的红色泥巴,虽说昨夜下了雨,城里的柏油路面却是不会有泥的。我只是让她脱下鞋子在热被窝里暖和一下。和一个不敢开口给承诺的男人走了一晚上,不知走了多少路,承担了怎样的失落。晚上,我看到幸福的笑出现在她脸上时,有些糊涂了,不知早上和晚上的神情,哪个才是真的。
  
   嗯,话题好象扯远了,还得回到青青身上来。认识青青之后,我又认识了她的女儿,一个单眼皮的可爱的小妹妹。有天她的丈夫来接女儿,没想到青青的丈夫这么帅气,我朝她眨眼睛,她只是淡淡的笑。隔壁面包店的面包出炉了,诱人的香味飘来。有些东西就是闻着香,吃起来不过如此。可我还是上当,每天总要去买两个。我递了一个给青青,自己咬一个。“好帅呢。”我吃完面包舔了下手指上的奶油。
  
   青青本来在织毛衣,现在毛衣针和线团都放在腿上,她吃得很慢。可我说话时,她二口就吃把面包塞进嘴里,示意我递面巾纸给她擦手。擦完手的青青接着织毛衣,好象我根本就没说过话。我很扫兴,只好自己打发时间。我打发时间大多数会选择胡思乱想。
  
   咦,青青好象说过不幸福,想离婚。我转过头看着青青,她朝我笑,从她脸上我看不到不幸福的证据。“你好象说过想离婚?”我问她,同时盯着她看着。“你还不是说过想嫁人。”青青说。我羞的脸腾地红了。“那是我无聊时说着玩的。”我辩解。“我也是无聊时说着玩的。”青青说。
  
   青青收拾起毛衣站起身来,原来那个爸爸把女儿放在肩头坐着,父女两个一起在向她挥手。过马路时,她几乎是冲了过去,看着一家三口的背影,我想我一定是记错了,青青应该没有说过离婚的话。
  
   没有青青,没有顾客上门,店里空荡荡的。百无聊赖我把手指浸入洗甲水中,洗干净,涂上鲜艳的红色等它干。伸着的十指,好象指尖鲜血淋漓。于是再洗再涂,再涂再洗,好象总不能满意。这样做的结果是,二天后我的指甲变得很脆,一碰就断了。那天晚上回家,我很快的踩着脚踏车冲上一个大坡坚决不下来。我真的就冲上去了。脚踏车在平路上撒起欢的跑,我好象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没有回头看,肯定是幻觉。
  
   那段时间总有个影子等到我经过的路边。有时会在我经边时大声叫我。有时会挡在脚踏车前面,我冲过去或停下来,又什么也没有。就象梦里墙上曾开满繁花,大朵大朵的牡丹,开满整面墙壁,甚至开到房间外。醒来时盯着墙壁,明白了人家为什么会说:你想看出朵花来呀。而我在醒着的时候从来没看出花来。
  
   不知道和我一样觉得寂寞的,除了青青还有誰?虽然青青没有说过寂寞这个词,但我认定她是寂寞的,不然不会把丈夫和女儿放在家里,陪着我在店里看外面的行人。不久我发现,还有一个丁怡也寂寞。隔壁有个面包店对于我的荷包没有好处,对于丁怡发现我倒是很有帮助,她带着女儿买蛋糕时发现了我。于是,她也成了我这的常客。周一到周五,每天在我那玩二个多小时。第一次来,她带了些瓜子,子实饱满。“我家有块大白布,专门用来擦瓜子的,那些瓜子都是沙子炒出来的,在街边卖很脏的。”
  
   丁怡的脸上和从前一样,很精致的妆容。丁怡比我大几岁,这么些年她总是我前面,直到我把她忘记了,她自己又跑了出来。多年前小城戒赌,她带我去三姨家打麻将,穿过幽深的过道,一进一进的房子,我们躲在中间,输光了那年的压岁钱。第二天出门,看到古城墙竟是三姨家一截院墙,这样宝地,切记下次不可再来赌了。把这话说给丁怡听时,同样输得精光的她哈哈大笑。过了两年,她开始恋受,我以为她会嫁给那个人时,她嫁给了这个人。这个人一直很有耐心守着她,漂亮的丁怡绝对值得守候。可漂亮丁怡心里有个当兵的浪子,等她绝望了答应嫁给那个人,那个人又回来了,丁怡差点悔婚成功。
  
   这时我没看丁怡的脸,我看她的手,昔日长长的指甲现在剪得很短。“要擦指甲油吗?”我问她。事实是除了这个我不知可以和她说什么。“不了,太短了。”她说。
  
   恍惚有一年我刚剪了指甲去她家,她也这样问过我。“没关系,这是淡粉色的,象珍珠粉,短指甲擦起来也好看的。”这话好象也是她说过的。那时她是大姐姐,在教小妹妹爱美。现在算怎么回事?我在给一个家庭主妇涂指甲油。她看着我十彩的手指。
  
   “有一天他说他累了,娶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除了漂亮什么都没有。漂亮能当饭吃吗?”丁怡象自言自语。
  
   这个道理我在一天早上去看她时就懂得了,那天她还在睡觉,说话时嘴里有些微的口气,美女原来也是凡人,可是娶你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瓜子变得很无味,我又开始洗起指甲。丁怡不洗,她把那些指甲油带回家去了。而我也明白了,男人说不在乎不要相信。说爱你天长地久也不要信他。
  
   本来以为青青会离婚,青青却在某天说她丢了一个耳环,怎么找都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如果耳环自己要走,让它走好了。同时丢的还有以前说过的一些话。青青去看了牙医,在牙齿上装了一个牙箍,所以讲话少了,笑容多了。
  
   我还是踩脚踏车。有天走在路上,突然记起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是这条路,好象突然被撒上了光茫,梧桐花,小叶桉多么漂亮,阳光也不同往日的金黄。现在不是梧桐开花的季节,风撩动衣裙,一把卷去了某种感觉。路边现在连影子都没有,声音在心里还在一声声叫。我把手伸出来,橙色的路灯下,粉红变得有些陈旧。还好署假过完,我可以远离这里。
原创[文.浮生杂记]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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