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膑儿-个人文章

落花早无痕,流水又一天

膑儿
2005-12-27 00:46   收藏:0 回复:6 点击:4070

    春芳渺,夏意远,婷荷秋去花尽残,时候正是冬寒。
  不知是什么时候,从睡眠中醒转来。夜被冷冻住了。周围还是一片黑,怕冷气钻进温暖的被子,很小心地翻了个身。按亮手机一看是五点四十八分,距离起床的时候还有十二分种,于是缩回手安心躺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
  夜的壳太硬,手机铃声死命地想敲破它。披衣起床点亮取暖器,热稀饭,,煮鸡蛋,热牛奶。一天就在一餐两饭一饱一冷暖里开始。
  六点二十分,走进儿子的卧室,开灯。“宝贝,时间到了,起床吧。”把他的一件外套放在床上,在他上卫生间,穿过厨房到点燃取暖器的房间有个温暖的遮盖。
  纯白的糯米,金黄的包谷,加上甘蔗做的糖,搅拌起一碗的清香;旁边一个橙黄的小小玉米形状的碗,怀抱一个白得没有杂质的去皮水煮鸡蛋。催:“不要慢吞吞的,吃快点,不然没有时间背《论语》了。”“恩。”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醋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母亲的嗓音和孩子的童音在两个门都关闭,点着明亮的取暖器房间里起伏,窗外天已悄悄地亮了。
  早上到学校这二十分钟的路程是不坐车的。昨天给他讲了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的故事,今天是微生高在桥下等候没有赴约的女孩子,结果被涨上来的河水淹死。听完他用了一个我昨天用过的词:“以前的人都迂腐哈,也不晓得换个不被水淹的地方等。”“啊,是有一点。但他们很守承诺,说过的话就是拿生命作代价也要去做。现在的人说了一百件事,做到的怕就只有十来件吧。”从这个以后的小伙子,未来的男子汉,现在快九岁的小男孩脸上,看不出是认可还是不理解的茫然。
  过了新华桥,穿过停在红花岗的汽车,两头石狮子守在步行街的路口,过了这里母亲将不再做书童,书包从宽的肩膀移到窄而小的肩膀上。“妈妈,拜拜。”
  继续往前走,只是小的走街右面往右转,我走街左面往左转,再往左转。
  一条简陋的民房围成的小巷,一堆又一堆的菜摆在两边的地上,菜后面的是城市附近的农民,路中间是来往穿行的主妇,老妈子,偶尔还有迟到的菜农推着三轮车赶趟儿地挤。
  “白菜怎么卖?”
  “八角。”
  两棵白菜二斤九两。三元钱从买菜的手里递到卖菜的手里。去年冬天一次坐公交车,旁边一个穿咔叽蓝的女人坐在座位上在冰冷的温度中熟睡,头一直往下垂,抬上去,又慢慢往下垂,然后又抬上去,又垂下来;双手放在曲着的大腿上,那双手不像女人的手,也不像男人的手,像从土里刨出的一对根雕艺术品,骨节突出,皮肤皲裂又肮脏。那双手从去年的冬天一直在脑子里晃到今年的冬天。虽然这个卖菜的手并不像那一对根雕,但因为那根雕的原因,我想:“如果她没有零钱,就接过她手里的五角找钱,说声算了,然后转身走。”卖菜的并不觉为难的样子,掏胸前围兜的另一个包,拿出两个一角和另一支手里的五角递过来。
  顺着进来的路,右转,再右转,过两头石狮子到新华桥。湘江河上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的筏女,以两竿长长的绿竹,粗的为筏,双脚一支前一支后地踏在上面;细的一竿为橹,双手拿着在粗竹两边的河面上轻点。红绿的颜色,轻盈,乡土的美,随着她的细竹,一直点到河岸上穿着厚厚的衣服的人心里去。
  过人行横道,拐过丁字口是中华路微斜的坡。幻想手里一袋袋的是一大束的鲜花,上楼打开门,一束春欲放碰到客厅的地板,失去魔法一样变回它的本来面目------红绿赭白的菜。
  午饭,晚饭的菜都在吃过早餐后整理出来。看钟十点四十三,擦手。电话铃想,“喂。”
  没有答应,听筒里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接着一声脆嫩的女童呀呀学语:“妈------妈!”不管打电话的是谁,心里先快乐起来。
  “喂!你怎么这么久没有打电话给我了?皓皓,你小心一点,不要把花压折了。这边,这边呀``````。哎呀,不好意思。”
  是荧,生长在马来西亚,留学澳洲,嫁到香港,现在随先生的工作暂住昆明的家庭主妇。她的旁边是她八岁多的大儿子和刚满一岁的小女儿。昆明实在是一个适合在屋里养花的城市。
  两个主妇的话题,似乎总是孩子。她买了套美国的教材,自己在家里教儿子,她说大陆的学校学生作业太多,小孩子容易对学习产生厌烦心理。一个班里老师要管教六七十个学生,顾也顾不过来。这学期儿子下午在学校的时间过多,回到家里吃晚饭,做作业,总不能按时睡觉,眼眶也有些乌青。教育改革,这个说了很久的话题。
  “你是不是要去接儿子了呀?下个星期我要回去一个礼拜,不在昆明``````”
  “哦,是呀,好的。”
  正有些羡慕她,转头看墙上的钟竟已经十一点二十五了。
  
  又在石狮子那里分手。
  左面上二楼,刚推开德克士的门,站在大厅的领班就扯着喉咙吼:“做一杯热红茶。”感激扑面的温暖和他善意的热情,远远送过去一个微笑,轻点下头。
  黄色系列的主色调,两种蓝色的点缀;冒着热气调了一包奶精半包糖的红茶。我要在这里等到儿子放学来叫我。
  旁座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对坐。女的在电话里和另一个男的开着近似调情的玩笑:“``````你看我像不像给人做饭的人,在家里``````你做饭``````下辈子的饭``````是呀,我正和他在德克士,所以有些话不好马上反击你。``````”
  电话挂断,男的声音有些严厉:“你就是喜欢和他开这种玩笑!”“开一下玩笑又怎么了?”接着咽咽的哭,餐巾纸擦鼻涕,眼泪。“一说,你就哭!”迟疑一下后离座,坐到女的身边,又一阵餐巾纸擦眼泪,鼻涕。一会,女的离开,眼泪是武器,把攻击后的战场------一颗懊恼和受伤的心留在原地。
  生再不愿和妻子同床,死不愿和妻子同穴的莎士比亚的罗瑟琳,和莎士比亚的奥兰多,却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的亚登森林里演一出皆大欢喜的喜剧。罗瑟琳深情地说;我告诉你,爱莲娜,我不看见奥兰多便活不下去。我要找一处树阴,去到那儿长吁短叹地等他回来。
  虽说脸色呈倦意,但天使的到来,总能让人感觉突然明亮。收书,接过天使的书包,离开。
  
  两个门都关上,点取暖器,催:“赶快做作业,字写好一点,让自己养成一个好的学习习惯啊。去把台灯拿过来。”
  “妈咪,什么时候吃饭?”
  “六点。”日子仿佛是克隆的,框架永远不会发生变化,变化的是细节。六点,家里的男主人要回家吃饭的话已经到家了;六点还没有回家,就是说晚饭不用等他了。
  吃饭时只有两个人。小的说:“妈咪,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千万不要高兴呀。”
  “为什么?什么消息呀?”
  “林老师告诉我,我在明天小数学家比赛中得了二等奖。”
  “是嘛!”想起身给他一个拥抱再加脸上的亲吻,看他脸上的平静,就想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忘形?这家伙!“那真是不错哦,恭喜,恭喜,你还要继续努力哟。”
  吃完饭,听写,检查作业。
  和儿子商量,今天的书就不看了,让他早一点睡觉。儿子皱眉“我想看。”
  安利柯日记,今天应看第三卷日期是十二月一日的商人。母亲和儿子并排坐在桌边,读完一个自然段,问:“仔细看看,有没有不懂的?”
  “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世界,“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乾坤。《爱的教育》,只希望他小小的心灵有颗爱的种子。已决定这一本看完,下一本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看《圣经》。
  九点半,儿子满足地钻进被子躺在床上,“晚安。”“晚安。”
  窗外夜的黑,窗内灯的亮,屋子的寂静,还有似有似无的疲倦。一天终于过去了。
  开机上网打开QQ。好友一百零八人,在线的五人。这个已经没有好友的好友栏,就像正午的街头,拥挤又全是陌生。
  弹出QQ新闻,中国人的性调查,平均每人已经超过三个性伙伴。记不清什么时候看的报纸,哪个国家的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在努力地将自己的性伙伴突破二百个。
  三个到二百个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只是心里怎么有些厌烦?或许是疲倦了。
  下面的标题更是煽情又激进:让那些认为只让自己有一个性伙伴的人感到遗憾吧!
  真是厌倦了,不想点开看里面的内容,想捧一本书看上面前人写的诗: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终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猛然间,在自己喜厌的态度决定的取舍之间,省悟到自己的观念比自己的年龄,比这个时代蠢动的某些欲望老了近上千年。
  抬着一只脚的企鹅,膑儿的名字在最上面。这个QQ如果是水泊梁山,自己想不想去做那黑脸膛,矮个子的宋公明?
  还是下线关机,上床睡觉去。明天又是一个早起。离星期六还有两天。那时就可以睡到不愿睡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今夜,是睡眠让我酣然,还是哪一缕没有相约的思绪让我辗转?
  
原创  林友收藏  

  
【点击回复或查看回帖】

传统或网络媒体转载请与作者联系,并注明转自【胡杨林】及作者名,否则即为侵权。

Copyright © 2008 MY510.COM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