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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风雨一生

victoria
2005-12-23 11:29   收藏:0 回复:6 点击:3194

    冥冥之中她听到丈夫的召唤,儿女的呼唤声慢慢远离了她,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轻轻滑向云端。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家乡,她还是10几岁那么大,和弟弟妹妹在山上采野菜,在河里捉小鱼……
  
   她出生在20年代末,父亲常年在外给地主干活,一年到头很少回来。母亲在她9岁时去世,留下哥哥弟弟妹妹和她。动荡的日子里,哥哥被了拉壮丁,走的时候告诉她:弟弟妹妹还小,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也许是牺牲在战场上了。
  
   小小年纪的她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她不得不通过自己微薄的力量养活弟妹。每天一大清早要去山上采野菜,由于山上经常有野狼出没,她就要弟弟妹妹陪同。小孩子当然不愿意,她就骗他们说野菜卖了钱就买馒头给他们。姐弟三人每天采到很晚,整天饥肠辘辘。终于到了有集会的日子,她翻好几座山,淌过几条河,用野菜换来的钱买了油盐酱醋。弟妹在家里等啊等,等回来的却不是馒头,下次再也不和她去山上采了。她只好一个人去,担惊受怕。
  
   她15岁的时候,由父亲做主,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大她18岁的男人,就这样,她结婚了。丈夫一年到头在关中地带给地主家做长工,年末回来一次。她生第一女儿时没有任何人照顾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孩子,对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女儿没有过满月就夭折了,看着放在地上冰冷的女儿,她唯有默默流泪。
  
   丈夫在外面挣了点钱,决定迁家到关中,因为那里富饶,平坦,没有虎狼让人担惊受怕。他们又一只扁担挑了所有的家当,包括刚刚出生8个月的女儿。走走停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投店,不好的话就睡在深山老林里面。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到了关中,可是对于一个外乡人,他们除了扁担所挑的东西,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小棚都没有。丈夫在地主那里东拼西借,用不知多少石的麦子换了一个桩基,算是有自己的地方了。
  
   紧接着另外3个女儿和最小的儿子出世了,日子也有了一点点好转。但是,老天无眼,她的丈夫在这个时候患了重病,晚上咳得不停,最后不治而终。她那时36岁。少年丧母,中年又丧夫,她受了多少白眼,坚强的把5个孩子抚养成人。在农业社,她是妇女主任,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勤劳干练的她还是得到乡里村里领导的肯定。种的蔬菜瓜果总是比别人的产量高。白天干活,晚上又要给5个孩子缝制衣服,一次次到深更半夜才睡觉。自己后前半生给了弟弟妹妹,后半生给了儿女,丈夫走后,她没有再嫁。
  
   她晚年生活很幸福,儿女都很孝顺。但是她还是保持勤俭的好习惯,看不惯铺张浪费。她经常把她的经历讲给孙女听,就像一个个鲜活的故事陪着孙女长大成人。
   78岁高龄的她,身体依然不错,但是她自己知道,时日无多了。他坚持要回老家,在儿女看来,很没有道理,城里的生活优越,冬有暖气,夏有空调,为设么要回去那个10几年没有住人的地方。在她的极力要求之下,儿女送她回去了,回去第十天,她便撒手人寰。走时干干净净,平平静静,没有一点痛苦。他的儿女们说,妈妈一辈子受苦,总算走的时候没有受罪。
  她于2005年12月8日去世。
  
   后记:我简单概括了奶奶的一生,这都是她以前讲给我听的。许多地方,我无法描绘出当时那种情景,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和体会写出来的。从小和奶奶一起生活,对她的感情很深厚,一直想写一篇纪念她的文章,可是由于水平有限。全作此文,以示纪念。
   也许是骨肉相连,尽管我远在千里之外,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做梦,梦到老家有很多人,一会是爸爸一会是妈妈。早上起来就心神不宁,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打到隔壁家才知道爸妈回老家了,奶奶于12月8日凌晨1时20分去世了。爸爸妈妈不想告诉我,怕影响我的工作。但是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家里有事。
   当我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赶回去的时候,我的呼唤奶奶已经听不到了;我的泪水奶奶也看不见了。看到满屋子的花圈我才相信:奶奶是真地走了。
   出殡那天,我哭哑了嗓子,为我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为她临终前还念叨我的名字;灵车缓缓前行,我默默的在心里说:婆,让我再送你一程。我真的不舍得你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下……
   好在奶奶临终时没有受什么痛苦,静静地走的,这对我们是极大的安慰。
   爷爷奶奶阴阳两隔已经42年了,现在他们在天堂应该相聚了。但愿真的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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