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尘在光柱里飞舞、浮沉。头顶，数不清的环状物体朝自己咧嘴嘻笑，怪怪的神情。可以肯定，它们没有牙，嘴空洞又偏大，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的可爱。伸手想要迎上去，身体却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飘起来。只是眨眼的工夫，它们全不见了。天花板寂然不动，太阳暖暖地晒在棉被上……　
　　
　　 打了呵欠回头，触碰到他的目光，一度，有些恍惚。搞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深遂的眸子，微皱的眉头、丰润的唇以及，嘴角微微嘲弄的笑，竟勾勒出一张如此深动的脸。印象里，他属于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大睁着眼睛，看他俯身在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深呼吸，浓浓的臭蛋哥哥的味道。我明白了，这不是梦，自己呈清醒状态。　
　　
　　 “今天我可没吵你，乖乖起床，不许赖皮！”于是想起，昨晚入睡前与他讲，早起不许吵我，因为周末。可以保证不赖床。怔怔然看他竖在眼前的闹钟－－11：30，也就是说，我睡了整整一个对时。大冷天儿的，热被窝自然是最留恋的地方，虽然我知道做人要诚信，可是对老公，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慵懒一呵欠，转身打算继续，被子猛然就给掀去。冷空气骤然侵袭而来，激得我一阵哆嗦。翻身坐起正待开闹，头上、身上已挂满衣服。　
　　
　　 从线衣里钻出脑袋，老公又凑过来用他络腮硬胡在我脸上使劲蹭了几下：“快穿，别感冒了。同事家电脑有问题，我去看一下。”然后笑着跑开。出门时又扔来一句：“早点在餐桌上，不对，现在该是午饭了。”　
　　
　　 洗漱完毕，面对桌上香喷喷的热牛奶、煎蛋时，方才给掀了被子的懊恼立时消失贻尽。将减肥口号推到填饱肚肚之后的计划里，蛋夹在面包里就着牛奶大吃特吃。民以食为天，乃恒古不变之真理。塞满食物的嘴里胡乱哼唱着“蓝精灵”，儿时动画片里的主题曲。歌词自始至终记不太清楚，仅限于糊弄自己。蓦然忆起，某次聚会朋友说起过，吃饭唱歌的人，会讨个哑巴伴侣。已窜出喉咙的声音嘎然而止，硬生生给最后一口牛奶冲下。　
　　
　　 在BBS里浏览到一篇文章－－－－《生命·炫舞纪》，关于生命、行走乃至轮回的思考。相信这是一段痛苦的过程。而我，却习惯随意流浪着前行，拒绝思索那些深刻的问题，只笑看晨起暮落，云卷云舒。就如此刻，听着很阵旧的曲子，细细端详这篇文字。彼此陌生，只擦身而过的时候，透过文字细读着另一颗灵魂及其思想。一切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喜欢这样的生活，惬意、舒畅。　
　　
　　 B
　　
　　 时间过得总是太快，记起看表，已是两点二十分。惊叫一声抓起纸袋就冲出家门。下午考试，还有十分钟就到点了。　
　　
　　 一路狂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考点，踩着铃声进入考场。径直走向教室里唯一的空座位，不用问，它的主人是我。　
　　
　　 桌面上，一张试卷，一份空白答题卡委委屈屈地看着我。把学员证放在桌角，俯在上面认认真真写字自己的名字以及相关内容，窘迫从从容容出现了。分明是昨天新买的中性笔，艰难地划出学员号，就再也不出字了。用力甩了几下，方想起这不是钢笔。　
　　
　　 抬台看四周，每个人都忙着答题。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好像没有认识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右侧女孩的座位上，学员证旁边很规矩地摆放着一支钢笔。显然的，那是一支备用笔。干咳了一下，厚着脸拍她的臂，示意自己的笔不下了，借她的东东用。几乎未加任何思索，她伸手就递给我。心头突然就暖暖的，其实人与人之间真得很容易沟通，就看你是否伸手了。不过说实话，对她有一点点瞧不起，试卷边明晃晃地放着书，成人考场，让人失望的地方。　
　　
　　 考的课目是《古代汉语》，我从最后的发挥题开答，将一段白话文反译成古文。多年来，考试习惯了从高分题答起，以免最后时间不够，损失惨重。然后是简答、单项选择与多项选择，到最前面的填空题。其间，监考老师不止一次停在身边看。只埋头答题，没有抬头看他。心底却有些担心，怕那个女孩给发现。都是成人，赶出考场是很丢人的。　
　　
　　 没想到，给一空一分的填空题难住，冥思苦想半天未果。老师不知何时又转到身边，站着半天不走开，索性就抬头迎视他的目光。他笑了：“你可以翻翻书。”没搞错吧？监考老师提醒考生抄袭？再看周围，大家都抱着书翻看。　
　　
　　 “今天是开卷考试，你不知道吗？”　
　　
　　 “啊？天！”我惊叫一声，立刻成为考场的聚焦点。事实上，我根本没看过考试大纲，这门功课提前开考，还是前天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不知道开卷，自然的，书本也没有带来考场。邻座很慷慨地把他的试卷推过来让我看，气乎乎地瞄了一眼，低头复写，卷子又不见了。转头，后座正压在胳膊底下抄得起劲。不能不承认那家伙手脚利索，只几分钟的工夫，就把后面的简答和发挥题抄完，然后笑吟吟还给我。这期间，我靠在座位上生闷气。不晓得气从何来，就是很委屈。填空题最终没有再去答，还了钢笔就出考场。　
　　
　　 受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这座城市气温一夜之间下降至少十度。无处不在的冷风，吹到脸上刀刮般疼痛　，大脑却因此清爽许多。其实不必气恼的，管它闭卷开卷，知识学到都是自己的。如此一想，烦恼便烟消云散。
　　
　　 C
　　
　　 校门口摆着几个零食小摊，只随意瞄了一眼，立刻备受关注，争相拿了货物向我兜售。离我最近的老太太顺手递过来一串糖葫芦：“姑娘，尝尝吧，不甜不要钱！”看她冻得红肿的手，不忍心拒绝的。笑着接过来，放嘴里一咬，干巴脆的，味道着实不错。
　　
　　 掏钱付帐，僵在当地：天啦，今天换外衣，忘了装钱，至于背包，因为考试也是不背的！我坚难咽着果茬，此刻，莫名的苦。而对方，不失时机地给我兜售其它东西：“你看啊，我这米花糖也很好吃的，要不要买啊？呶，这还有……”很显然，她把我当成了孩子。　受此启发，我幻想可不可以把自己当成未醒事的孩子，转身跑掉了事。至于钱的事情，只当不晓得。但是绝无可能，一米七的个头，手里像模像样地夹着一个纸袋，如何装，也缩不成小孩的。　
　　
　　 “那个，你老能否等我一会。忘了带钱，我拿了送过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阵阵发烧，如果有地缝，真想钻进去再也别出来。老太太一听，话茬儿嘎然而止，翻着白眼儿上下审视着我。神情像似看逃犯，或者乞丐，末了，撇撇嘴：“我说小姑娘，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你没零钱我可以找！”
　　
　　 “大娘，我真没带钱，要不，你跟了我回家取好吗？我再拿一些……”注视到那张长白山，忍不住打了个颤。我想这下死定了，今儿真是不顺，阴沟里翻了船。未提防，肩给人重重拍了一下，转身，喜从天降！是单位小兰，领着儿子回家。寒暄几句，才涨红了脸借钱。她数落我：“你啊，哪天把自己丢了不知道”　
　　
　　 D
　　
　　 踢了几颗小石子往回走，偶尔迎视到路人奇怪的眼神。可是这些，似乎真得与我无多大干系。开心，为今天所有的经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可是它就是一幕接一幕的发生，像似连环套，令人啼笑皆非。当然，故事并未因此而结束。　
　　
　　 进家门换了鞋，先打开电脑放出音乐。在流畅的《心意》吉它旋律里冲进厨房。一个人想要保持好心情，先决条件是填饱肚肚。经过先前的一段折腾，肠胃开始提意见。一面安慰它们，一面利索地淘米下锅、切菜。其间，给洗衣机放满水，把几件昨晚换下的衣服扔进去。房间里，轰隆隆的洗衣机与锅碗瓢盆共同奏起交响曲。这应该是幸福的旋律，如果再加上风声、鸟鸣就更妙了。　
　　
　　 老公打电话来说，晚饭自行解决，他要很晚才回来。关掉音乐，还房间一刻宁静，只为了专心吃饭。一直以来，我的厨艺不怎么样，只会米饭炒菜，我们不吃面的。以前一位爱吃米饭的朋友曾提了筷子坐在这里大发感慨：吃米饭定要来盘西红柿炒鸡蛋，那才叫爽啊！彼时，他单身在外，常跑来这里混饭的。此刻，我夹着这样必不可少的菜下米饭，心里想她，是否正俯饭桌上大口扒饭，样子一定可爱至极。另一盘土豆炖牛肉是他昨天晚上的手艺，味道真得很不错。信基督的人，饭前定要祈祷，感谢主的赐予，而我，只想细细咀嚼每一粒粮食。生活莫如此，细细咀嚼，方知其味。可惜，忙碌让人忽略了太多东西。　
　　
　　 再次坐在电脑边写字的时候，夜已深沉。既便周末，依然奔波忙碌了一天，唯有此刻，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随意在电脑上敲打着文字，身心俱爽。想不出结尾，或许也根本没有结尾的，就像这树叶般浓稠的日子，周而复始地轮回，无止尽地向前延伸着。结果真得不是很重要，至少此刻，我如此快乐。　
　　
　　 写到这里，回靠在电脑椅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端茶水来喝。落地台灯恰好斜照过来，无意间，就给手里透明的玻璃杯镀上了一圈温柔的光环。杯底，细长嫩黄的茶叶根根倒竖，状如其名－－－－银针。忍不住赞叹造物主之神奇，每个物体都有它独特诱人的地方。只是奇怪今天它莫名的香，一阵浓似一阵，整个儿房间因此而香喷喷的，飘着微微的酸……蓦然跳起，火速冲进厨房！
　　
　　 听他进门，换鞋的声音似乎刻意放得很轻很轻，想是以为我睡了。接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门猛然给推开：“臭蛋！你干的好事！”我全力以赴想要咽下最后一口焦梨搁出嘴来跟他说抱歉，是的，之前，闻到的不是茶香，而是焦糊味。因为专注写字，我忘了炖在电磁炉上的冬果。跑去看的时候，连盆带梨烧得漆黑一团，惨不忍睹。厨房里烟雾弥漫，呛死人。　
　　
　　 原本想销尸匿迹，拼命下咽那苦涩的梨渣儿，他来了就是发现也好死不认帐。大块焦梨噎得我眼睛发直，喘不上气来，夫见此也顾不得生气，上来又是倒水又是拍的，忙得一塌糊涂。　
　　
　　 盆是他硬从我手里抢过去的，不晓得自己如何下意识的抓住它不放，有如被当场抓获的偷儿，紧紧捏着钱包不撒手。想解释给他听，嘴已给湿毛巾堵住。他俯下身来，细细擦拭我染了梨汁的黑乎乎的嘴。
　　
　　 我看他，长时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