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今天是清明节，扫墓的日子，老天也好像被人们的情绪感染了，上午八时半左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时我们刚刚去坟地给公婆扫墓回来。想起了公婆在世的慈颜笑貌，想起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儿娶女嫁，刚刚开始享受幸福晚年的时候却都因病离去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小姑子是每次都嚎啕的，这让我看着更心疼了。
　　 回到家，打开网页，看到了一篇文章， 《清明眼泪：写给我的表妹》，想起了我早逝的小姨，我想，我也该写点什么纪念一下她了。昨天，记起了了今天是清明节，就想起了她，不只是流泪，不只是心痛，还带着抹不掉的惋惜和遗憾；带着对落后农村的恨意：她不该去的呀，那么勤劳善良又那么强壮的一个人，只因为嫁到那么偏僻的地方，遇到那样的一个庸医，而断送了年仅二十八岁的生命，我恨那偏僻而落后的农村，恨那不学无术糊弄愚民的庸医。也怨恨我的舅舅：为什么那么强硬的做主把我的小姨嫁到那么个偏僻的地方，只因为和媒人掰不开面子？恨我的姥爷，为什么不管管？那时姥姥已经因病去世了，她已是个没妈妈再疼爱做主的孩子，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就那样的消失了！也恨我自己，虽是隔辈却实际是朋友的我，竟然一点都帮不了她。所以，后来小姑子的情况使我想起了我的小姨。
　　 每年的农历三月十五，是她的忌日，每到这个日子，我都会想起她。
　　 我的小姨比我还小两岁，在现在说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在那个时代，这种现象并不少见。我的姥姥和妈妈都是很早结婚的，在我的《母亲，我一生的老师》一文里我说过的。所以姥姥最小的一个女儿比我这个外孙女还小两岁也就不奇怪了。由于我的父母以前抚养过舅舅，所以后来母亲的家境不好了，而姥姥家渐渐的生活好一些了，因为我的三个姨都长大能挣工分了。所以，我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小的时候轮流去姥姥家住着，一次送去两个孩子，每一轮最少一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因为是最大的孩子，有时一住就是一年。我和小姨的年龄最接近，我九岁上学，她八岁上学，所以，只比我低一年级。一整年的我住过两次，一次是四岁，一次是八岁。住的时间长了，和外祖家的感情就特深。尤其是和小姨，上学一起走，放学一起回来。回来以后一起去地里拾柴禾做饭，剜野菜喂猪，打青草养羊。我最喜欢的是去地里放羊，可是年龄太小，公社不允许，大人么也不让去。直到后来允许了我想园梦时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已不好意思去做了。
　　 小姨从小就是个勤快善良的孩子，又疾恶如仇，爱打抱不平。虽然比我小两岁，还总爱拿长辈的身份来管教我和护着我。干活时，我贪玩她就督促我，和小伙伴玩耍时有人想欺负我，她总是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可在姥姥她们面前有时耍起小孩子脾气来还和我争好吃的。想起那时候，真是又快乐又幸福。虽然没有现在的孩子们那么甜蜜丰富，可是回想起来，精神世界要比现在的孩子们充实多了。我记得我们一起去地里干活，不论是剜野菜、拾柴禾还是打青草，虽然我比她大两岁，但每次我都不如她做的多。她干起活来象拼命，走起路来一阵风，眼明手快又麻利，我还没剜一筐底呢，她那已经是半篮子了。等我这里刚有半篮子时，她呢已经满满的了。但她不急着走，一边等我一边接着剜，等我剜满了篮子，她已经是摁了又摁的实实的沉的都快提不动了。和我们一起去的我二姥姥家的四姨比我小一岁，每次干完活回来她总爱去我姥姥面前告我的状，说我干活不快，还爱贪玩，不是逮蚂蚱就是捉蝴蝶，要不就去摘野花，所以我剜的菜比她们的都少，然后撺掇姥姥批评我，然后她就拍着手笑，很得意的样子。这时我小姨先是很骄傲的样子，然后就皱起了小眉头，最后她就会反过来帮着我说话，说我也不只是玩哪，只是做活慢而已。如果四姨闹得过分了她还会去说她，那时我十岁她才八岁。有一次，我们在地里发现了一窝野鸟蛋，要知道那时的我们的小嘴是多么的缺油少盐的，平时根本没什么零食可吃不说，就是菜也只是咸萝卜。鸡蛋那可是奢侈品，几乎吃不到的。有时来了客人大人炒鸡蛋，打开的鸡蛋壳也会被在灶下烧火的我们拿来在灶火里烧一烧，然后小心的用小手指甲刮下来那可怜的一点点熟鸡蛋贪婪的吃掉。觉得好香啊！现在鸡蛋是那么的没滋没味的，迄今为止，好像再也没吃过那么香的鸡蛋。所以，当我们发现了那一窝鸟蛋的时候，可想而知我们是多么的欣喜了，我俩小心的把鸟蛋掏出来，放进菜里面，怕被压碎，上面折了几棵小干树枝把菜支起来一点，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回到家就让姥姥给我们煮煮吃，姥姥正忙着做饭，不给煮，说那么小的蛋怎么吃，还是留着孵小鸟吧，竟费柴禾。最后还是三姨见我俩撅着嘴的样子才给我们煮熟了，我俩没等晾凉了就急着一口一个的吃掉了，说实在的，就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到现在我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滋味！
　　 后来我长大一些了，家里生活也好转了，去姥姥家的日子逐渐减少了。但还是在初二那年又去住了两个月，那时小姨上初一，她是班里的劳动委员，还是小组长。总是拿奖品回家，不是本子就是铅笔，表扬她爱劳动团结同学，学习成绩好。而我两个月只得过一次作文奖品，讲评的时候我还不上讲台讲写作过程，惹的老师说我是个小客人就不勉强我了，也不批评我了。再后来我比小姨早两年结了婚，她的儿子也比我女儿小两岁。在我女儿六个月的时候我姥姥因糖尿病去世了，小姨是在姥姥去世后一年才出嫁的。
　　 结婚后的她还是那么的善良勤劳，她很能干，又很有力气。记得有一次爸爸在单位要了几棵水泥杆，一根得有一百多斤吧，正好小姨在我家呢，我和两个弟弟还有小姨、爸爸去把水泥杆扛回来。几百米远的距离，我还没结婚，二十二岁，小姨二十岁。爸爸先把水泥杆给我们每个人放到肩膀上，两个弟弟扛起来就走了，轮到我的时候往我肩膀上一放，我一下子矮了下去，嘴里直唉呦，不行不行，我扛不动它。爸爸骂我真不中用，让我和小姨两个人抬着，剩下的一棵爸爸扛就可以都扛完了。小姨连说不用，姐夫我和你一人一棵就扛走了，天也擦黑了，让小俊（我的乳名）照路吧。我和父亲担心的问她行不行，她说你就放吧！父亲说试试不行你俩就抬吧。把水泥杆往她肩上轻轻的一放，只见她腿不抖腰不弯，扛起来登登的就走了。她结婚后在婆家，还是那么的能干和勤劳。小姨父在外边干副业，她在家照顾老婆婆和公婆，还有地里的活。她手巧，会缝纫技术，还揽了些活在家里晚上做。第二年生了她的儿子张勇，月子是在我家妈妈伺候的，姥姥没有了，她婆婆是个病秧子，平时还要人照顾呢，伺候不了她。孩子还没出满月呢，她的老婆婆去世了，不到一百天，她的婆婆也去世了。带这个小孩子的她就又担起了家庭主妇的责任。张勇三岁那年她又怀了第二个孩子，可没等计划生育的人来追，她就在一次劳动中把孩子给累掉了，这才休息了几天。
　　 小姨太要强了，平时小毛病找不到她，因为她身体好。累了也不吭声，只知道干活，顾家。也不知怎么得下的心脏病，这还是她死后我们猜想的！那年张勇四岁。这时的小姨已给张家办了四件大事。发送了婆婆；娶了一房兄弟媳妇；盖了三间瓦房；还给她公爹娶了一个续老伴。进门才五年的她，凭着自己的善良和热心肠，修得很好的人缘。她婆婆以前办事，没人缘，任谁不来往，结果她的婆婆死了以后村上都没有人来抬棺材。到了小姨办事的时候，不论是盖房还是娶亲，三间屋子人都站不开，小姨只是告诉他们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就有人抢着干了。村里人都说，小姨给老张家改了门风了。
　　 那年的农历三月十五，小姨接了姥爷去她家已经住了几天了。早起小姨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她没说。中午包的饺子，一家人吃完饭小姨突然的心里难受的直不起腰来，但是一会过去又没事了，小姨父上午去拉砖了，还有一车砖没卸下，连车再砖在院子里放着呢，姨父说这砖我先不卸了，我带你去镇上医院看看去。小姨不同意，说自己没事，身体这么好，不会有事的。找村里的医生来输个液就好了，再说咱爸还在这呢。小姨她们的感情很好，结婚几年两个人从没有红过脸。小姨父老实巴交的不爱说话，和我同岁。见小姨坚持，小姨父就去把村医找来了，他兄弟媳妇也来了，看见医生打上吊针，小姨父就去送砖了。医生守了一会突然说还要回去拿药，这里小姨也把她兄弟媳妇打发走了，只剩下四岁的小张勇和七十多岁的老父亲，小姨心疼父亲，知道老父每天这个时候要睡午觉，也把老父打发去另一间屋子睡觉去了，只留下小张勇守着她输液。原以为小姨输了液就会好的，可谁知，当小姨父卸完砖再回家的时候，小姨已经死了有一会了，手脚都凉了，孩子趴在妈妈身边睡着，老父亲在另一间屋睡着。我们分析是村医用错了药造成的，因为那个医生把剩下的药品和针头都拿走了。守着死者的是她的亲爸爸，这让娘家人无法说话，又没有证据，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那真是晴天响了一个霹雳，一个生龙活虎的人，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村上的人们都说是老张家担不起我小姨这么好的人，好人无长寿哇！三月十五那天是我们这里人们供奉的好儿师傅的生日，所以，也有人说我的小姨不是凡人，不知是什么神座下凡，在世间呆不了多久的，因为她人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我的小姨就这么的去了，没留下一句话，只留下悲痛欲绝的小姨父和年仅四岁人事不知的小张勇，还有缝纫机旁那一大堆没做完的活计。不管我们怎样的哭喊，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每年的三月十五；每年的清明节；每年的上坟扫墓的日子，我都会想起我的小姨，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想起她的善良贴心；想起她为我们全家做的那些伙计；想起穿上她做的新式棉袄时那种暖暖的心情；想起她忙里忙外的身影，一缕思念，两行清泪。她在世的时候，我曾经想过，我是多么幸福的呀，即使母亲百年以后，我还有小姨，一个既可以做母亲还可以做朋友的人，因为虽然她比我小，但是她是那么的疼我，就和妈妈一样！可是，这一点小小的私心被现实打得粉碎。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姨了，再也不能和她一起下地，一起逛街，一起聊天，一起开心的大笑了。
　　 今天又是清明节，我却不能去给小姨上坟，因为我要给公婆去上坟。可是，在我的心里，却没有忘下小姨，我在流泪叹息伤感之余，写下这篇文章，就算是祭文吧。祭奠我小姨的在天之灵，张如素！愿她是仙女，早回仙班，在天上照应着地下的人们，都象她一样的善良勤劳，勇敢坚强，做对亲人对社会有用的人吧！
　　 我恨我的才学太有限，不能把小姨的生前风范表达一二，只有一片真心写下这篇不成文章的祭文，算是对小姨的报答吧！
　　 　2002年4月5日晚20时40分
　　
　　『原创』(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