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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悟故乡

鸣笛
2005-09-22 23:51   收藏:0 回复:7 点击:3664

    小琪进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大男人已经酒过三巡了。
  
   小琪虽然来自我的黔东南老家,但来省城前没有跑出那个小县城以外的地方,大学毕业就到了位于省会的一家外贸企业,时逢外贸口群雄逐鹿,对外贸易的事十分难做,企业一天天沦入困境,不得已到电大代英语课已有好几年光景了。一直不愿屈从于命运安排的她,毅然选择了一边上课一边读研的再次崛起之路,平时的生活十分辛苦。在我眼中,她是一个勤奋好学、从不服输、争强好胜的丫头。
  
   在贵大攻读研究生学位即将功德圆满的她,毕业论文选择了民族旅游的课题,却苦于接触民族风情不多,对故乡深藏的民族文化知之甚少,一时不知从哪里入手。正在为难之际,殊不知从哪打听到我有位在旅游界名气不小的同学卿,于是几次央我帮忙请卿做她的二导(第二辅导老师的简称)。我在她眼里,是个搞管理的,也算得上是喜欢交往的人,小琪平时对我就“我哥”“我哥”的,弄得我找不到理由,也根本不忍心拒绝她。
  
   卿是我中学时候的同学,因为同为班干,交情一直很深。我来到贵阳不久,卿也很快从州局的一名科长荣升为副局长。他每次出差省城都要找我小坐,对酌几杯,叙叙旧事。这两天恰好来贵阳公干,昨天我们还做了一次聚首长谈呢。卿一直是个才思敏捷、谈吐不凡的人,他身上具有的非凡气质得益于他大学学的政治专业和先后就职州农校与州委宣传部的工作。近几年入主州旅游局业务工作,他那外向的个性很快助他在这一领域名声鹊起,已成为大学里讲授《旅游学》的兼职教授。这不,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卿就来电话叫我等他共进晚餐。一个绝对优秀的指导老师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琪晚来一步当然是我精心安排的,这样大家都不觉庸俗。
  
   在酒精的怂恿,或者是因为我昨天推脱会后的饭局陪他,在他心上留下的那点感动作用下,没费什么口舌,在清楚了小琪的难处后,卿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做小琪的二导,遂之煞有其事地拉开导师的架势,抑扬顿挫地开始了他对黔东南旅游产业的布道。
  
   卿举举手里的酒杯,轻轻地提起话题:“黔东南老家是我们共同的故乡,是我们生命的衣胞之地。长期处在喧嚣的都市,当你身心疲惫时,你尽管回到故乡去,那里原生的民族文化和自然生态,将医治好你的都市病,去除掉你所有的疲劳和惆怅,还你一个全新的自我”。卿如是说。
  
   卿把杯子里的酒倒进肚里,把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有人把黔东南当成一首诗来读,也有人把它当成一支歌来唱,皆因为它古老、优美而抒情。研究黔东南,就要深入的去感受黔东南,才能写出既有见地又有分量的文章”。卿似乎是对他新接收的学生小琪说。其实他把我也当成了他的学生,在我面前,卿从来就没有谦虚过。
  
   有茅台酒助兴,就着对故乡山水浓烈的爱,卿开始没完没了,用他在讲台上和宣传部门练成的滔滔不绝的语言长河,和娓娓动听的嗓音,不由分说地将我们一起带回了诗情画意的故乡——黔东南,刹那间仿佛开启了一段交错时光的旅行。
  
   卿抓起酒瓶,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上一杯,摇晃着脑壳咏道:“清山绿水养眼,蓝天净土清肺,传统美食保颜,民族文化润心”。卿用朗朗上口的四句话点拨出了故乡的美妙和神奇,概括了黔东南山奇水秀,浓缩了对故乡的赞美。在我的心里激荡起了强烈的共鸣,从心里觉得每一句话都有写不完的文章。卿干过教师职业和在宣传部呆过的痕迹一揽无遗。
  
  
   在酒瓶里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的时候,卿左右着局势把话题又悄然引到他所钟爱的旅游话题,不无得意地说:“黔东南被称为‘中国苗侗之乡’,居住着以苗、侗为主的三十多个民族,是贵州少数民族的缩影,不仅保存了中国最大的苗寨、最大的侗寨和最后的枪手部落,还有原汁原味的芦笙舞、热情豪放的山歌、绚丽多姿的民族服饰和让世界刮目相看且在全球都颇有名气的人类口头文化遗产——多声部组成的侗族大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古朴淳厚的文化氛围,使这里还保存着久远的服饰、建筑和多姿多彩绚丽夺目的民族遗风”。
  
   “黔东南又是贵州东线旅游的首选之地,它处于云贵高原向湘、桂丘陵过渡地带,盆景般自然风光呈现出气候和生物多样性特征。当你被黔东南挺拔巍峨的群山,柔曼晶莹的河流重重拥抱的时候,不由你不产生进入太虚幻境的感觉,你禁不住会无数次自问,此身究竟是在蓬莱还是在梦里。就是因为这里有遍布山野的修木古树,层层叠叠的山花野果,出没林间的獐麝麂鹿,更有那憨厚纯朴热情好客的少数民族,联合国将这里作为中国仅有的两个‘少数民族文化保护圈’之一,确定为全球‘返扑归真,回归自然’十大旅游胜地之一”。
  
   ……
  
   对卿的宏论,我在心里有过无数次的体验,工作之余的每次返乡我都会真切地生出“目不暇接、流连往返”的感觉,车子一旦驶入家乡的地界,都会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家乡清新的空气,细细地用心感受那纯真率直的乡情。 但是为了小琪的论文更加出色,我故意打断卿的话,佯装不屑地说:“对这些,我这干地质的早有感受,只不过没有你那口若悬河的文才而已。生态立省,黔东南的确是有做不完的文章,但山好水好人不识,其原因在你们工作不力。我个人认为,根本问题是要改变外省人‘不肖一顾’的眼神和看法”。我向卿亮明了一个既陈又新的观点。
  
   卿往酒杯里倒出最后一点酒,乜斜着双眼瞧着我,夸张地扬起被酒精染红的面颊:“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做过了”。我立即反驳他说:“可自费来黔的人也好,因公来黔的人也罢,来过的人毕竟不多呀。在来过的绝大多数人们的印象中,并没有从过去的宣传中扭转过来。因此,我主张大力宣传和做好游客服务,应该当成一项长期的战略任务来抓”。好不容易抓住他的一点误漏,当然不能让他轻易滑过,我异常固执地不同意“做过了”的说法。
  
   其实,我只是借着酒兴和卿较劲而已,事实上旅游界的朋友比我们局外人看得更明白,同时也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成效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要抹杀它!
  
   卿在我的逼问下,结舌良久,不得不感叹道:“好山好水留不住人,关键是缺少人文内涵。必须在如何赋予新的科学文化内涵方面下功夫,把‘实景美’背后的东西予以深化,使游客在游山玩水的同时,领悟地学、生态学、社会学等等学科知识的魅力,旅游才能拥有时代气息,才能做到寓教于乐。在这一点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卿手舞足蹈地接着阐述,做旅游要借助地学、文学、人类学、民族学、美学、营销学等等多学科知识,才能做出品味的观点。在我的压力下,他到底还是承认了旅游起源于地学。但为了削弱我的专业在旅游业上的作用,或许也是为了老师身份的尊严,他十分认真地指出我们研究的方向并不一样,他们只是借用我们研究的结果,还说我们不懂得旅游上的人类学、民族学等等。我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证据来反驳他这些不争的事实。
  
   接着我们还讨论了黔东南旅游业如何用不断地创新来适应越来越多的背包族、自驾游……
  
   一瓶酒下肚,满桌的狼藉。苗侗人民“饭养人身歌养心”、“大节三六九,小节天天有”的生活也没有谈论完。
  
   从一个行家的口中勾起我对家乡在夕阳下袅袅升起的薄雾、依偎在大山辽阔胸襟上的山寨、翘首探望着远方的鼓楼和隐约可闻的山歌的记忆,恍惚对生我养我的故乡有了另一种感悟。于是暗自决定,无论工作怎样忙碌,我也要在近期内回家乡一趟,按卿的引导,从新的角度对她再做一次探寻和求索。对常读常新的故乡,我想这将是又一次全新的震撼和从未体验过的激动。
  
   可是小琪对黔东南——人类保存得最古老的歌谣有所领悟了么?
  
   卿离开前叫小琪尽快把拟好的论文提纲交给他过目。
  
   看着卿摇摆着远去的身影,我知道小琪央我不得不有所作为的任务应该算是基本完成了。
  

作者签名:
鸣笛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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