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层雪（一丝不明）——一个寻求解脱却坚持叛逆的自我
　　2005-9-5
　　 我只按自己的方式给我喜欢的诗歌或者人解毒。——石头题记
　　
　　 和不明的不期相遇是在去年的诗歌论坛上，我在论坛喜欢挑别人的刺眼说坏话，相近的朋友不多。不明是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容易相处，喜欢帮人是他给我的印象。04年我喜欢他这个人胜过他的诗歌，05年这个顺序颠倒了过来，我喜欢他的诗歌超过了他这个人。
　　
　　一、他在寻求解脱。
　　
　　 不明在写诗歌，同时也在写自己，他的诗歌很自我，在自我的描述中绘出了一种脱离生活的状态和现实。他在寻求解脱！在《一丝不明●可能生态，不呼吸》中他试图尝试着诠释自己。他说自己是和尚，是个小僧。“有座山上有座庙，庙里小僧唤不明//看样子不像公主，像小僧不明//手指捻动佛珠，小僧不明朝山顶膜拜/佛祖，佛祖/是一个异常惊艳的女子//小僧不明知道佛祖是会幻术的/佛祖去了另一个星球/他捧起一抔土，撒一粒种子/说，这是明天/我们的目光似杨柳一样成荫/望山。山，不明的地方//。把佛祖当成一个异常惊艳的女子的不明，活在尘世之中，却多少有点超脱尘世之外。这个小僧不明显然是现实和虚幻的混合体，现实的他膜拜，有嘴唇，鼻子，会痛。虚幻的他是“鸟”——有一头干净的天蓝色长发，或者羽毛；是“海洋里的公主”——拥有与生俱来奇幻魔法；甚至这个虚幻的他还可以是“佛祖”——捧起一抔土，撒一粒种子，说，这是明天。
　　 不明的诗歌一半在诠释，一半在寻求。他诠释的是现实中的他和现实中他的世界，这个世界他是不满意的，并非他所愿的，甚至有段时间一定令他头痛过想着急切的逃脱；于是他在诠释的时候同时也在寻求一个理想的“他”和这个“他”所生活的理想世界。我们猜想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孤独，没有欺骗，是个真正的天堂。但是往往现实中的寂寞或者残忍构成了一道道谎言的刀刺向理想中的他，他在矛盾中不断抗争，伤痕累累却未曾停止。有时候理想中的他战胜了这个他，有时候这个他逼迫理想中的他不得不低头。所以他觉得写诗歌不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了，诗歌只是单纯的描述或者幻想，无法解脱，结局终逃不了幻灭，他觉得累。
　　 于是乎他把诗歌转移到一些词汇，一些意象的把玩上，他开始捉弄他的诗歌了，像捉弄一个一个的孩子。他写赠诗，把他认识的网络朋友的昵称拼凑在一起构成一首首奇妙的诗歌，或者用他们作为诗歌的标题，或者把他们像棋子般陷入他的诗歌中把玩着。有时候是数字，有时候是英文，他把玩得津津有味，并且乐此不彼。有些很经典，但更多的是比较青涩的坚果。在那些个把弄中仍然难逃自己的影子，在写给朋友的诗歌中仍然融合了很多自我的因素。他把那些诗歌的身体献给了别人，灵魂还在表达着他自己。那些对于文字或者数字的把弄也正是他个性张扬的地方。但他说这些个把玩不是游戏，是真诚的诗歌。
　　 这些真诚的诗歌一点都不难懂，但是你并不一定能读着合口味。她的诗歌不象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诗派，不先锋化，不口语化，不朦胧不晦涩。他只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这些方式各式各样，不拘一泥。也许他这个和尚是半路出家，所以敲木鱼的声音不像其他僧人那般调子专一的缘故吧。他的诗歌属于人和诗歌合为一体的诗歌。如果一定要和什么东西粘边的话，那我想一定就是超现实主义。认真看他的诗歌，你会发现他诗歌的取材很普通也很怪异。他把我们熟悉的一些东西融和进诗歌，形成自己怪异而独特的风格。别有一番趣味！
　　 “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次又一次把我点燃/只烧七次/身体僵冻，冻成七毛钱的冰棍”《舌头掉在地上舔灰尘》
　　 “报告队长，我是菠菜，我在摘菠菜的时候被人绑了/我不是虎，但武松经常打我”《尼姑★说》
　　 “蜜蜂无意中来了，停在花朵头上念经。”《禅花》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个白衣人/下海洗澡，莫名的长出鱼尾/此后，那些美人鱼互相交谈，还保留某种江湖黑话”《上海就是海上》
　　 “鱼不穿衣服，仅仅穿着骨骼”《海上有强盗》
　　 他的意象的选取很多和我们童年想过的或者接触过的很相近，这就不免让我们在欣赏他的诗作的诗歌不自然地亲昵了许多。这些丰富的原材料他总是手到擒来，不费气力。在他是诗歌《天花乱坠的房间》里，他所选取的原料更是天马行空。牛郎、织女、秦始皇、靳柯、孙悟空、唐僧、后羿、孔子、庞涓、孙膑、关羽、李连杰、阿桑、大盗、龙王、梁山伯、祝英台等。单单涉及的人物就有这么多，这些人物被用一根线窜到了一起，让人叹服。他的想象和组合的能力充分地在他的诗歌中展现出来，我想，如果把他的诗歌当成一幅幅字画或者广告去参加什么比赛的话，那么他得奖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的创意。
　　 在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意象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些许欲望来，他是渴望表达的，渴望找一个载体来放泄他的思想和感悟。而诗歌满足了他的需要，成为他表达自我的工具。
　　
　　
　　二、他仍坚持叛逆。
　　
　　 “那天，N用第二个自己在一天写了100首诗歌 //然后，用第一个自己说那些都是狗屁”《复制》
　　 他常常否定自己，并且在不断地自我否定中渐渐成熟起来的。我们极少会在他的诗歌里看到“叛逆”这两个字，但是他的文字却到处充满了叛逆的光芒。他说写一边诗是“可耻”的，一边伙同他的影子做着那些“可耻”的勾当。涂鸦，在他所想象的空白画板上调试各种各样的颜料，画下影子，画下另一个他，画下另一个世界。这一切，都缘于他骨子里的叛逆。
　　 他的诗歌，在趣味中表述着古老的哲理，没有呐喊，也不挂旗，但他的诗歌也是不安分的，并非象死水一般寂静，虽然他的有些诗歌柔地就象水一样。他老说自己杀不死（“你杀我，七步不死”——这句话一度成了他的口头禅），是个和尚。他的诗歌是活泼跳跃的，而这些正是在寻求一种安静的心态，一种对现实生活不满的解脱。他常常在诗歌中把“诗”和“湿”等同起来。把诗人说成是湿人。
　　 “我现在写一首组湿，湿的不好，瞎湿//这个组湿不要意象，不要意境、语言//湿人说话了，用形象和图画抒情着//湿人是语言派：我在湖的手掌里呼吸”《一周同题》。
　　 “我的皮肉已被他们消化，还剩下先锋的骨头等着号称先锋的人//我认识我的时候，我不会写诗/现在偶尔将诗写成湿”《诗歌是盘菜》
　　 他的诗歌往往是赤裸裸的，象没有穿衣服但是丝毫不羞涩的姑娘。这些赤裸裸的诗歌充满了丰富的非常规的想象：
　　 “我要说一场风把白色吹成绿色”《一周同题》
　　 “链条交错，石头。谁在石上摇头”《遗传》
　　 “到了雨季的时候，连空气都是会幻想的”《水浒的半截水身子》
　　 “我从这边开花的树上逃向那边开花的树上，等风也成花”《第五种可能：病的童话》
　　 病是不明诗歌中的一个重要的词汇和主题。在《第五种可能：病的童话》里，你会听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呢语。下蛋的春天/鸟在水里游/地下有门/魔镜就在身后/第五种可能，每一节的小标题都带着童话般的趣味，带着叛逆。这些叛逆的病并非缘于身体的某个部位，而是思想内部，只有一个天生思想叛逆的人才会这样出乎所有想象得形容春天，形容鸟，形容门，形容女鬼，形容“我”自己。思想病了，所以语言逆反常规，才会让春天下蛋，让鸟在水中呼吸，让梦生病，让门掀开裙子，让女鬼眼神暧昧并跳舞，让自己粉碎自己，等风成花。
　　 解脱是他诗歌寻求的一个目的，而叛逆却是他诗歌的表达方式，这些表达发自内心。这种表达，有时候是种分享，有时候是发泄，有时候也可能是痛苦的分娩。但无论如何，他都坚持着。并为我们带来发光的珍贵礼物——他的诗歌。
　　
　　三、结尾。
　　
　　 05年的不明的诗歌和他本人一样存在着某些不确定性，一些诗歌的本体和主位还不是非常成熟。他的诗歌需要和他一起成长，我们等待一个更成熟的不明，和他更成熟的诗歌。我们已经看到的是他诗歌的潜力和这种潜力所闪烁的光芒，这以后，我们相信，他会做得更好，这些个光亮也会更耀眼！
　　 未了，借用两句话来结束这次匆忙而片面的解毒。
　　 1.这烟有一股烟味！（陈小三）
　　 2.我还是死了，在唯一复活的空气里复活一次就足够。（一丝不明）
　　
　　那些曾经毒害过我神经的，我把它们细细地挑了出来。——石头题记
　　
　　
　　◎《第五种可能：病的童话》
　　
　　
　　1.
　　
　　七八个春天被关在医院里头
　　那不是精神病院
　　
　　隔层玻璃，我看见满天的桃花
　　在她们身后，梳妆打扮
　　
　　一个春天微笑，吹着气球
　　她怕吹破，很远的笑声
　　
　　我把唯一会下蛋的那个春天放出来
　　她下的蛋像个气球，却不会破
　　
　　
　　2.
　　
　　模拟风筝飞翔的姿态，风动的三月
　　在河流的肌肤上歌唱。鸟是扛着唢呐飞来的
　　
　　在纸上，我描画鸟的羽翼。风不动的三月
　　河水的心跳为何不止？鱼都生病了，潮湿的病
　　
　　我的翅膀深入河水内部，随着鸟
　　我看见酒，看见宫殿，看见紫霞衣裳的鱼住在有病的城堡
　　
　　水世界的阳光产生多层折射，鸟儿满身泪痕
　　飞翔的梦，什么时候也病了
　　
　　
　　3.
　　
　　学会咒语后，我选择逃离的方向
　　易碎的灯光，让我眩晕。加速，像匹马
　　
　　必须，赶在夏天前，变成一只蝉
　　蝉的幼虫丑陋无比，硬硬的壳，在树上不断搁浅的脚
　　
　　或者，变成一只蚯蚓，开始寻求地面以下的门
　　隐秘的地方，门像月亮一样掀开自己的裙子。蚯蚓蜿蜒潜入
　　
　　各色的动物蜷缩在门内，欣赏一场手术
　　我正在给一只蚯蚓装上脚，让它站着走出门
　　
　　
　　4.
　　
　　从我的指缝间望过去，呻吟的墓碑爬出一个衔花的女鬼
　　她抓耳挠腮，嘴里喊着花的名字，“玫瑰花，杏花，桃花，狗尾巴花……”
　　
　　我开始想起，我在两千年前是个皇帝，身边的女子有好几百个
　　那个女鬼向我走来，她的眼神暧昧如玫瑰花，杏花，桃花，狗尾巴花……
　　
　　我开始想起，我在八百年前是个琴师，吟唱风花雪月的乐曲
　　那个女鬼跳舞着，在十面埋伏的琴声里，摇曳成花
　　
　　我开始想起，我的魔镜就在身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想，不要，变成魔镜内多病的颗粒，苟活于幻想的领地
　　
　　
　　5.
　　
　　身体内的火车等待驶入茂盛的森林。盘子，鱼，筷子，红色的灯盏
　　一一成为绿色，我的舌头在路上染上绿色病毒，立即感冒
　　
　　我在第七空间粉碎自己，不让病毒蔓延整个四季
　　房间是黑的。第五种可能，屋顶不停下雪，埋藏绿色身体
　　
　　我的体内，多风的出口，望见那些树上白色叶片
　　在风里，凝固春天乱舞的血液，一片一片白色的落叶
　　
　　第五种可能，我不在三月，不在春天
　　我从这边开花的树上逃向那边开花的树上，等风也成花
　　
　　2005年3月25日
　　
　　
　　
　　◎《小的一端：DNA，半幻觉》（节选）
　　——赠小杨柳
　　
　　4.
　　
　　
　　DNADNAD DNA
　　DNADNADNADNADNADNADNA
　　NA DNA
　　A DNA
　　DNADNADNADNADNA
　　DNA
　　DNA
　　DNADNADNADNADNADNADNADNADNA 命
　　
　　2005年4月11日
　　
　　
　　
　　◎《夜河吹起黑色》
　　
　　偷盗的帆，我猜测被谁偷了
　　我的右手比左手要烂，抓不上岸
　　
　　我听见音符不曾带春色
　　黄金时代，时间问题空间问题没有东风破
　　
　　天一层比一层高，梯子太矮
　　没有云朵让我分享黑暗。其实夜并不黑，特别是天空
　　
　　2005年2月26晚
　　
　　
　　
　　◎《造句，水的关联》（节选）
　　
　　3.幻中行
　　
　　我在马下装凳子
　　踩高跷，接近大片阳光的幻影
　　
　　水中央的草坪，说它绿，很绿
　　没有船，我始终在陆地张望
　　
　　或许，我把眼睛眯起时
　　夏天已在身后行走，草肥水盛
　　
　　2005年5月10日晚
　　注：幻中行是个网名。
　　
　　
　　
　　◎《造句，关联人物》（节选）
　　
　　
　　1.偏执狂歌
　　
　　
　　东南偏南，浙江义乌。角落里蹦出来的
　　她，用一个半月，找到神殿。殿
　　内：背上描画翅膀的天使，涂嘴唇，织星星
　　
　　光泄下来，神的发很长，赤色的飘逸。她执意去瞧
　　点着火，透明的火把过往于光的脊髓。飞的
　　裙，白色的笑。她从一个入口围堵神的隐藏
　　
　　白月光照进窗，她心跳得狂
　　神的屋子，流星的天堂。滑过夜晚发芽的树
　　她的声音在笑。神，无处可逃
　　
　　伪装，游戏，奔走的羽毛。歌唱的蛇有足
　　偷盗神的衣物，她跌。跌，有水的杯子，蛇的弓影
　　蛇钻入，神，宽大的袖口，赤色的发
　　
　　光用眼睛无法证明神的存在，她张开臂
　　
　　
　　注：神，大意可理解为诗歌，偏执狂歌为一网名。
　　2005年5月14日 晚
　　
　　
　　◎《绿色老鼠蓝色猫》（节选）
　　
　　
　　4.
　　
　　流行一些素食的东西，就好
　　这些天，我已找不回吃肉的习惯
　　啃树叶，皮肤染绿
　　
　　因为某些声音本身就是绿色
　　动物看不见
　　这个时期，它们统统离家出走了
　　
　　或许，我以后，每天可以蹲在水中
　　对鱼撒娇，鱼是有脚的
　　纷纷出来跳舞
　　
　　6.
　　
　　地球上的人们不穿衣服，全身裸体
　　唯，我，除外
　　
　　森林中的鸟，头上戴花，打量巢窠
　　我将一杯水倾倒池中，这里清凉
　　
　　人们终于穿上衣服，走出洞穴
　　我跃入水池，E.T.的衣脱不下来
　　
　　我孤独着，无所谓去哪个星球
　　
　　
　　
　　◎《一丝不明●可能生态，不呼吸》
　　
　　 ————写于3月12日植树节后3天
　　
　　1.
　　
　　丝不见了，丝在捉尘埃尾巴
　　她说很冒险
　　捉着，捉着自己会消失
　　
　　一是一只鸟，或者
　　丝把一想象成一只鸟
　　一有一头干净的天蓝色长发，或者羽毛
　　
　　一是从森林中走出来的
　　左右，弧形、三角形的山
　　有座山上有座庙，庙里小僧唤不明
　　
　　2.
　　
　　脆弱的嘴唇收起一池水的惊讶，丝发抖了
　　“法术呢？我本是海洋里的公主
　　与生俱来奇幻魔法的”
　　
　　沙漠的伤口上残留许多风
　　就等风停吧，搭帐篷
　　海洋公主蜷睡在沙漠中央
　　
　　痛，为何会痛？
　　干涩的鼻子，悬挂两个沙包
　　看样子不像公主，像小僧不明
　　
　　
　　3.
　　
　　小僧不明正往山上挑水
　　突然空中掉下两个沙包
　　不－明－飞－行－物
　　
　　小僧不明喋喋不休：“不明飞行物
　　不明飞行物，不明……
　　不明”
　　
　　手指捻动佛珠，小僧不明超山顶膜拜
　　佛祖，佛祖
　　是一个异常惊艳的女子
　　
　　4.
　　
　　一说鸟是我
　　我第一天在地上爬
　　我第二天在水里游，第三天在天上飞
　　现在，第四天了，我……
　　我，哽咽着
　　
　　一第四天丧失了语言
　　
　　5.
　　
　　丝在一丧失语言的第四天，恢复魔法
　　丝听说有个星球，新生的，如婴儿
　　在光芒里
　　丝收拾行李，抖落身上最后一颗沙粒
　　
　　丝用幻术营造意境：
　　湛蓝色水纹一圈一圈，围住丝
　　丝盘坐荷叶上，露出笑容
　　一飞到丝的肩上，鸣叫
　　
　　6.
　　
　　小僧不明知道佛祖是会幻术的
　　佛祖去了另一个星球
　　
　　他捧起一抔土，撒一粒种子
　　说，这是明天
　　
　　我们的目光似杨柳一样成荫
　　望山。山，不明的地方
　　
　　
　　 ——二十层雪（一丝不明）2005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