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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喝酒惹的事(十四)

悠然心会
2005-08-21 14:08   收藏:0 回复:1 点击:3657

    (十四)
   到了下班时间,他刚出局门口,看见一个年龄在20出头,很精悍的年轻人向他点头微笑。正诧异,那年轻人迎上前对他说:“汪主任,您好,我是陈总的司机,陈总让我接您去酒店。”他点点头。随司机进了车内。
  
   他没有想到车竟然把他一直拉到了谪仙酒庄。对于谪仙酒庄他再熟悉不过了,平常每月都要去那么一两次。无非是你请我往,喝酒会友。可今天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知道,封嫣然住在她姨家,她姨曾阿娇家就住在谪仙酒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去了封嫣然家里。一种异样、亲切、惶恐的感觉不知怎么油然而起。
  
   谪仙酒庄门口,和平常一样站着两个着青靛印花布衫,扎蓝色方巾,留着两条黑亮长辫的村姑模样迎宾小姐,微笑着招呼来往的客人。见他们车停在门口。一个小姐忙上前,打开车门,手护着车门顶部,微笑地对他说:“汪主任您来了。陈总交代了。请跟我走。”
  
   他跟着村姑模样的迎宾小姐,向酒庄里面走去。司机却向他招招手,开车走了。
  
   那小姐并没有领着他直接进入大厅,却拐进门口侧一个不起眼小门。平常他路过时总发现这门是锁着的。以为是酒庄内部什么仓库,并未在意。此时走进去,大开眼界。这是沿墙一个敞开遮顶的走廊,沿着走廊旁边是一人多高的郁郁葱葱灌木带。灌木上结着五颜六色小花,散着淡淡的清香。从酒庄内的房间望去只是一堵树墙,却没有想到里面竟然另有一番景象。
  
   他开玩笑的对小姐说:“去禅房吗?”那小姐不解地扭头问他;“禅房?什么禅房?”他笑这说:“这不是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啊。”“汪主任好雅兴,一条普通的酒庄走廊让您这么一说,到好像入寺诵经一般。僧人不吃酒的。”两人说笑着拐进了一个独立的土屋。门口挂一个木牌,木牌上写了三个字:野岭坳。
  
   他正思忖屋名的含义,门这时候却打开了。陈十五敦实的身材出现了,憨厚地向他伸出手笑了笑说:“汪主任,请进。”
  
   土屋里,是细麦秸和细土混合抹的墙,平坦光滑。上面挂着各种农作物和农用工具。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是用杂木做的,笨重且结实。并未上漆。木质的结疤裸露着,只是打磨的细腻油亮。方砖铺的地面,大概防潮措施处理的好,未显出乡村房间里通常出现的湿漉漉回潮现象。他进去后,感觉仿佛真正走进了农家。连空气里都弥漫这泥土和农作物的芬芳。
  
   陈十五看见他流露出的表情,就说:“怎么样,我这个寒舍还可以吧。”
  
   他疑惑地问:“怎么?是你的?”
  
   “是啊!”
  
   “这酒庄可是曾阿娇的啊。”
  
   “是啊!可这野岭坳是我的啊。”
  
   “哦。那到想听听。”
  
   “好,我们边吃边谈。”陈十五拍了一下手。村姑模样的服务小姐从里屋房间走进来。托一个方盘,方盘里有四个小木碗,木碗里盛着四样小菜。
  
   “凉拌蕨菜,清脆竹笋,卤水驴腱,麻辣鸡珍”服务小姐边摆碗,边报菜名。然后从餐柜里面拿出一瓶没有商标的酒瓶,瓶内盛着透明的液体。当这透明的液体倒入木碗里时,浓郁的酒香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房间。
  
   陈十五端起酒碗说:“来,先尝尝这酒,据说你们财政局受黎局的影响,个个都是品酒大师。”
  
   他也端起酒碗笑着说:“怎么可能啊,品酒大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自己肯定不是。我不过是一个酒囊饭袋。哈哈。”他把碗放到嘴边,抿一口。赞道:“真是好酒,香而不腻,醇而不辛,入口软绵,下肚回香。”
  
   陈十五问:“能品出什么时间的酒吗?”
  
   他摇摇头说:“我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呢。”
  
   “那好,我就先从这酒的历史开始吧。既然你想了解我,说明开始信任我了。还是我先说出来吧。免的你再去调查。我们野岭坳的人对朋友从来就是以诚相待。这酒历史的开始,也是我的历史的开始。”
  
   他没有想到,陈十五竟然这样直白。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以掩饰他的尴尬和不自在。心里却多少泛起了点恼怒。
  
   陈十五继续说:“想你不会介意我这样说,就是介意了,我想等听完我说的,你就知道我这个朋友是否可交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细品着酒和菜。心里却揣摩陈十五话里含义。
  
   陈十五吩咐服务小姐把热菜上来。不一会儿,四碗热腾腾菜摆在餐桌上,依次是,清蒸桂鱼,狍子骨头,蒸菜四样,小鸡炖蘑菇。服务小姐上完菜后,主动关门走了出去。陈十五又和他碰了一杯酒。这才打开了话匣。
  
   陈十五的曾祖父是袁世凯手下的侍卫。袁世凯将要称帝时,委派他曾祖父去贵州督办茅台贡酒一事。以备登基大典之用。中途押运期间,时逢百年不遇洪水,把他们困在野岭坳整整两个月。耽搁了登基时间。他曾祖父熟知袁世凯喜怒无常,加之各地反袁怒潮骤起,不敢面见。就遣散了众人,埋藏了五十坛上好的茅台贡酒,在野岭坳落户。想等待袁世凯平息反袁风潮过后,再进献。谁知道这一等就到了现在。近九十年的风风雨雨竟然将这贡酒保存的完好无缺。期间,家用了有十坛。到了陈十五这一辈仍留有四十坛。
  
   陈十五父亲辈上都是一脉单传。到了他这一辈,父母虽然在他之前出生了十四个儿女,都因各种原因没有成活,年迈的祖父给他起名十五的当天,就合眼了。
  
   陈十五长到十三岁时,正赶上国家开始转向经济开放搞活。他耐不住山坳里的寂寞,就下山进城寻找出路。他什么活都干过,甚至连要饭也干过那么一个多月。但他勤奋好学,爱动脑筋加之能吃苦耐劳,五年后从建筑小工成长为一个包工头。
  
   陈十五对他说:“你知道吗?城里人最喜欢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十五接着说:“城里人最喜欢傻瓜,酒和钞票。”
  
   他不解地说:“酒和钞票一般人都喜欢。只是这傻瓜我却不明白。”
  
   “你知道吗?”陈十五咽了一口酒,加了一块肉,边吃边说:“城市人大都自以为是,总希望自己聪明,别人傻瓜。遇到比自己聪明的人不是犯红眼病,就是打击,使拌子。对于傻瓜他们并不防范,你傻瓜似的和他做成一笔生意,他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酒在城市里是社交的最好工具。酒在朋友在,酒无朋友凉。一切尽在酒杯中。你看看所有上级别的酒店餐桌上,90%都是为权为财而设立的。至于钞票那就不言而明了。这是我进城后第四年悟出来的。”
  
   陈十五见他在静静的听,又和他碰了一杯。继续说:“做傻瓜容易,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懂,就是真正的傻瓜了。城市人最喜欢。但我并不甘心永远就是傻瓜的料。同样是人,为什么要自认傻瓜呢?侯王将相宁有种乎?我明白这些道理后,就开始自学。不瞒您说,我已经学完了建筑,经济这两项研究生的课程了。可学傻瓜就不容易了,好在我曾经做过傻瓜。做起来就容易点,但不并好受。这世界上有弱智,没有傻瓜。更没有永远的傻瓜,永远的聪明人。真正的傻瓜是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的人。”
  
   “你知道我怎么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吗?说来可笑,十瓶茅台贡酒加我一付傻瓜样。哈哈……。”
  
   陈十五的笑声有点苍凉,更带有一种解脱。
  
   此刻的陈十五在他眼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透明。所有的疑问在陈十五的诉说下都烟消云散了。换来是由衷的敬佩和信服。他从陈十五的身上看到自己。虽然他并不完全苟同傻瓜学说,但让他多少也明白什么是大智若愚的含义。
  
   他站起身,端起酒碗:“陈总,不,我想应该叫您陈大哥更合适,谢谢您这样信任我。想你恐怕很少对人说您的经历吧。凭您公司的声誉和您的为人,关于给朝辉集团说的事情,我没有权力给您揽下来。但,贺子枫家我能当一半。”
  
   陈十五看了他片刻。也站起身子。端起酒碗说道:“老弟你这样理解我,我非常感激,这话我只敢给你说,决不能给第二个人说。如果说了,你可以想象我将会落下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你知道被人愚弄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们会结伙地向我发难。可事已至此,再去回头已经身不由己了。但我不想永远这样装傻下去。我今天给你说这些并不完全为朝辉集团的事情。我是另有目标。来,先干了这碗再说。”
  
   一碗酒下肚,胃里便燃烧起一团火来,这火烘烤着刚开始那紧张而僵硬的全身部位的神经,滋溜溜地软塌下来。两个人去了心中相互设防的线。话和感觉便随意起来。
  
   “老弟,我有点纳闷,许燕来那么好的女子,送给你,你怎么坐怀不乱。我听她的口气,是你不乐意的啊。”
  
   “怎么不乱,乱的一塌糊涂。只是我这个人是作帐出身的,习惯了清晰的帐目。来历不明的,或者超出预算外支出,都要清楚后才建立。”
  
   “哈哈……。那你现在搞清楚了吧。可以建帐了吧。你只要点头,我马上打电话。”
  
   “可别,我们现在两个人这样谈不是挺好吗?对了,你所说的另有目标是什么?我到想听听。”
  
   陈十五喝一口酒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相互了解了,就给你直说了吧。我不想再这样装傻了,太憋屈了。不好玩,甚至如履薄冰。我想进入北京。需要你的引见。”
  
   “噢,按理来说你这样的公司和你这样的人,在北京不会比我认识的人少吧,为什么选择我啊。我有这样的能力吗?”
  
   “有,打张部长介绍你开始,我就有了方向了。去北京的想法其实早就有了。但没有完全成熟。你能给朝辉集团融资那么一大笔,说明你在北京的关系非同一般。据我后来所知,朝辉集团只是小菜,省城六合钢铁那笔三亿是你牵线的吧。你先别说,听我说完。”
  
   陈十五点了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仰天吐出了一团烟雾。继续说:“这就是你的能力。当然,我认识像你这样的人也不少,但他们缺少像你这样的品质。你不贪。不贪并不仅仅反映在对钱物上,而是你对其它事物的冷静态度,比如你在对待女人方面。正像你所说,习惯了清晰的帐目。这种清晰的思维方式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很少有了。而我们两个应该说有互相信任的基础了。而这个基础的基础是什么?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
  
   他听的愣了一下。“怎麽讲?该不会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吧?“
  
   “哈哈。虽然你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但可以理解的。不能说没有,有一点,但不完全是。在本市像你这样的人有的是,我为什么不找他们呢?偏偏找你呢?因为他们没有你这样的素质,虽然他们也很有能力。我所要说的是,你并不缺钱,心也不在钱财上。在哪里呢?仕途上。对吧!”
  
   烟雾里的陈十五显的那样扑朔迷离。被烟熏的两只眯缝起来细长的眼睛恍惚如山雾一般。他没有接话,只是嘿嘿笑了笑。拿起狍子骨头啃了起来。
  
   陈十五见他没有回答,就继续说:“你喜欢的是权力,仕途的感觉让你得到一种精神的享受,权力的释放。以你现在的表现,你在本市的仕途之路基本上还算是平坦的。之所以这样平坦,一是你遇到赏识你的领导—黎局,二是你本人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机遇,能力你都有了。所谓天时,地理,人和你都占了。你并不想失去你现在这样好的环境。所以,这就是基础的基础。”
  
   他着实佩服陈十五的分析,但碍于面子,并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回答。只是端起酒碗和陈十五碰了一下,喝了个大口,咋巴着嘴说:“既然老兄说到这个份上,我当然要帮这个忙啊。我不过是嘴上轻松一说,关键还是要靠你老兄了。对了,你怎么说这个野岭坳成了你的啊。”
  
   陈十五见他转移了话题,明白他的羞涩,也不点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就顺着他的话题说起了野岭坳。
  
   曾阿娇的酒庄是陈十五的公司建筑的。当时曾阿娇资金不够,欠的那份余款。就作价建了这幢房。这酒庄又有田园感觉,在这杂燥喧哗的城市里难得有一块这样的地方。陈十五把房间起了他家乡的名字。每次来这里就餐时,都是事先由陈十五自己采买,酒庄加工。另收加工费。偶尔陈十五也在这里小住几天。但知道他有这个地方的人却很少。
  
   两个人正说着轻松,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好像一个喝醉的男子吞吞吐吐在厉声哀求着什么。陈十五站了起来,从窗外望去。 “哎,老弟,你们单位的同事,曾阿娇的外甥女正和一个男子在拉扯着呢。”
  
   听见这话,像晴空一声霹雳,把他从凳子上震的跳了起来。窗外竹林里,一个跪在草地上男子,正抱着封嫣然的一只小腿,哭喊着.断断续续地听见“我不愿意……我们十几年的关系就这样吗?……我真的爱你……梦里常常见到你……。”
  
   封嫣然面朝着他们,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样子。边低声劝说着什么,边用力摆脱。那背朝着他们的男子像溺水抱着一根浮木,身体摇摆不定晃动着,却紧紧搂着不松手。
  
   陈十五看见他表情古怪,嗫嚅着嘴,两只眼睛死盯着窗外,感觉到了点什么。于是就推开门,走出了房外。“嫣然,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这小子耍流氓。”说话间就走到跟前。封嫣然脸一红,忙说;“不是。他酒喝多了。耍酒疯。”
  
   陈十五笑道:“谁啊。这么大胆,在酒庄里胡闹。需要帮忙吗?”还没等封嫣然答应,就上前抓住那搂腿男子的后腰带,鹰刁小鸡似的很轻松地把那男子从地上拽了起来。那男子失去了地上的依靠,松开了手,四肢悬空扑腾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十五放在了草地上.他跳起来,对着拽他的陈十五吼道:“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管我们干吗?你是谁?”但感觉对方力量异常,不敢造次,只是那醉眼气哼哼地瞪着陈十五。
  
   陈十五笑眯眯地说:“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封嫣然被陈十五的举动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站在哪里。却看见汪笑天在野岭坳门口站着,眼睛直定定地看着她。那眼光是迷茫?是爱怜?是深情?她也说不清。只感觉心里一股酸涩,还带有一点委屈。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却扑簌簌流了下来。
  
   他走到汪嫣然身边,低声问:“是任新辉吧?”
  
   汪嫣然点了点头。转身望着远方,生怕汪笑天看见她的窘样。
  
   这时一阵轻风吹来。竹林里的叶子哗啦啦作响。惊动了几只小昆虫,小昆虫扑扇着透明的翅膀,眨眼的功夫飞的无影无踪。
  
   他扭头对着正在怒目瞪眼的任新辉说:“你就是任新辉吧?”
  
   任新辉愤怒陈十五的行为,不敢真正和陈十五理论。却又不想示弱。正进退两难,听见问他,扭头看看了汪笑天,“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他把恼恨迁怒到汪笑天身上,回话也就很不客气。
  
   汪笑天并不在乎。“我认识你。我叫汪笑天。是封嫣然单位的同事。你应该听说过了吧。喝了多少酒啊,就醉成这样啊。”
  
   封嫣然给任新辉讲过,当时他并不在意。刚上班时公司老总找他,托他代问汪主任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汪主任竟然这样年轻。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汪主任他的工作绝不会峰回路转。不由的气馁起来,酒也一下子醒了一大半。结结巴巴说:“不、不好意、意思。汪、汪主任。我们从没有见、见过面,请、请原谅我、我的卤莽。”
  
   封嫣然看不惯任新辉那样市侩,剜了他一眼。转身向酒庄后门走去。
  
   汪笑天见任新辉变脸如此快,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别在这里闹了。说不定你们老总就在这里。等酒醒了再说吧。”
  
   任新辉听他这么一说,本能地向四周看了看,并未挪步。陈十五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弟,你闹也不挑个地方闹,在酒庄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走吧。”然后朝汪笑天暧昧地笑了笑,向酒庄的后门努努嘴,连拉带推地把任新辉拽走了。
  
   天已经变是昏暗起来,酒庄里觥觞交错的喧闹和酒庄外那虫鸣蛙叫的歌唱,极不协调地混合在一起,给这越来越黑的夜,添上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汪笑天用两只手把头发随意地捋了捋。向酒庄后门走去。
  (未完待续)

作者签名: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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