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杜撰-个人文章

《随便写的随笔集》(完成中)

杜撰
2005-08-18 18:25   收藏:0 回复:4 点击:5720

    《随便写的随笔集》(完成中)
  
  
  
  ¥短篇和其他¥
  
  
  混进果皮村
  
  
  我是个卖唱的,我卖唱已经有些年头了。当然我不是天生就会唱歌的。刚开始我学唱别人的歌,我还记得那年头流行的“朦胧歌”、“第三代歌”流行到尾巴时,我在高原的一条黄土裂缝里听到了尾音。后来从外边刮风刮来的几张纸上,我看到和我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都有在唱歌,我就觉得嗓子有点痒。刚好那会儿我的变声期结束了,喉结也长出来了。我还记得再后来我遇到的一位也是唱歌的朋友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唱歌,你不唱歌,你就不像话了……”
  是啊,那时候全国的青年都在唱歌,唱歌的青年中还有好多像更早时候的红卫兵在全国穿州过府搞串联。不过我倒没碰到他们,谁让我是刚开始学唱的呢。学歌是很有意思的事,一首歌你听过了,你觉得好听,你就想学会,你就一遍一遍的听,听几遍你就会唱了。最奇怪的是有的歌你听一遍就会唱了,连自己都莫明其妙。
  后来我开始唱自己的歌,唱自己感觉像自己的歌,然后就拿这些歌开始卖唱了。虽然我的歌也偶尔卖到过平原和沿海的民间或官府的歌会上,但我主要在高原的一条条黄土裂缝里卖唱。主要唱给自己听,主要是多年来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嗓音,自卑。在我卖唱的时候,也更愿意把高原想像成雪山或平原或沿海的丘陵。
  就这样我一路卖唱,卖唱不卖身,边走边卖,有时候免费唱支山歌给姑娘听。对了,我的第一首歌就是唱给一个姑娘的,我都快要忘记了这事了。那姑娘也早已是别人孩子的妈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在卖唱的路上我会遇到好多像歌一样的好姑娘,虽然她们都身怀利刃。
  有一天我走进了阡陌交错的网络去卖唱,在一个叫“我的酒坛”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叫卜卡的人,他夸我唱的不错,他说我还卖得不够,他建议我去一个叫“果皮村”的地方去卖,他给我写了一张介绍信,说拿着这个去见村长,你就可以进到村子里去卖唱,保证卖得你能吃饱肚子。
  我一边拿过介绍信一边谢谢他一边心里嘀咕,什么村子啊还要凭介绍信进去吃什么啊难道果皮能吃饱肚子?
  嘀咕归嘀咕,我总不能辜负没见过面的朋友的好意啊。于是我揣着介绍信拎着我的琴箱来到了果皮村村口。
  果皮村很好找,原来它就在“我的酒坛”旁边。可是村口没人,我迷惑了,没有人我怎么把介绍信交给村长呢?
  第二天我又来到村口,我装扮成一个游客走进了村子,可是村子里还是没有村长的影子。我向一些唱着歌村民打听村长在哪儿,他们说他们也都是新来的移民,也不知道村长在哪儿。
  那些村民唱的歌吸引了我,他们的嗓音年轻平静而激情,就像村子里隐含的气氛。这让我一下子回忆起了我在高原的黄土裂缝里卖唱的日子……你知道,我是一个除了卖唱就得靠回忆过日子的人。一激动,我就在村子的墙壁上给村长写下了留言……
  第三天,我决定我不装扮谁了,我就是一个卖唱的。我从琴箱里取出琴,站在村口向着村里唱起了歌,我一口气唱完了三支自己的歌。这时村口出现了一个长头发戴眼镜的人,他跟我说他就是村长,然后就带我到村子里给我开了一个房间。
  就这样,我住到了果皮村。每天到村子里走东串西,卖卖唱。听听别的村民唱歌,自做主张给他们挑毛病。碰到跟刚认识的几个村民,卜卡(他也是村民,可我早把他给我的介绍信弄丢了,好在已经不需要它了),牙签,什么什么,就跟他们开开玩笑。有时候到村广场和村议会听听外地的新闻,偶尔胡说几句。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喝酒,一个人想一个远方的好姑娘……
  有一天我在村子里瞎转悠,走到了村里的露天电影场。这里刚结束了一场乐队演出,可惜我来晚了。村长请来的是我听过大名的崔老、周易等乐队。散场时我听到村长在宣布“推荐你喜欢的歌词”,我一听就兴奋了,我远远地冲村长喊好啊村长这些年我在各处卖唱也收集了不少哑歌歌词啊~~~村长听到笑了,他说好,我太忙了你来多干些村里的活儿吧……
  
  
  就这样我和村长开始说话了。以前不说话是因为我经常见不到村长。自从村长给我开了现在我住的房间之后,我就几乎没见过村长的面。果皮村里衣食无忧,很适合我这个只会卖唱的人生存。我在村里三天卖唱两天晒琴,其余时间就像个外来游民一样在村子里游手好闲,沾花惹草,胡言乱语(我也怕这样下去会被爱好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村民驱逐村外),几乎串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也很少能见到村长的影子。村长他整天忙些什么呢?我想我们的村长真是个神秘人物啊。
  村长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开了一坛果皮春(这可是果皮村最贵的酒)请我喝。我向村长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卖唱生涯,村长说他三、四年前也卖过唱。我说我跟几个唱片作坊的朋友申请了一个“有害的暗质制作”的执照,想在交错的网路上开一家店,可是找不到“真正的匠人”来盖房子。村长说我来帮你们做。我一听忙说不行村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想你要有时间,还是先帮“我的酒坛”的朋友做个酒坛子吧……然后我从怀里摸出我的歌本,从2000年开始挑了30支歌呈给村长,一边对说村长我整理了一个30首作品的集子,想请你帮助在村里做个专辑。唱得不好,见笑了。村长说你的专辑,我会尽快做的。说完他就去忙他的事儿了。我一个人就把那坛果皮春剩下的全喝完了。喝完我才想起卜卡、牙签、什么什么经常请我喝酒的村民。
  通过这次和村长喝洒,我感觉他像个豪爽的北方人。
  后来我在村里的书店见到了新上架的一张专辑,名字叫《暗质制作B-002》。我一看这不是我交给村长的专辑吗?这么快就完成后期缩混、包装制作、发行上架了?哎呀村长怎么不给我打卫星电话通知一下呢?村长忙啊可也是,我对自己说。这可是我的第一张电子乐专辑啊,我连忙掏钱卖了一张拿回房间去听。
  后来我在村里的黑板报上见到了我的专辑上市的消息。原来是我自己没见到,谁让我整天游手好闲,沾花惹草不务正业呢?我用我的卫星电话给村长发了一条短信息,村长请你去掉专辑上我卖唱的经历吧我想藏起来我自卑……
  后来没事我就去村里书店看看我的第二张专辑(第一张自制专辑《12》我玩儿的是纸音乐,全球限量发行12张)的销售情况,猜想着它的销量会达到多少,每在这时,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自卑还自负了。
  后来,我在村里唱了一首自己的歌叫《姐姐》,什么什么听过这歌以后就开始叫我哥哥了,我很高兴能在村子里有这样一个爱喝酒的弟弟,虽然在村子外我有几个妹妹但还从没有过弟弟。那天他擒着一并果皮啤酒还对我唱了他新写的半支歌:
  
  一个人慢慢的爬起来
  窗外已经有阳光了
  还有影子
  他和别的一些人一样
  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借着酒劲我跟他探讨了半天关于死人怎么发现自己是死人和死人怎么发现别人是活人还是死人的哲学问题。
  后来在混听到《姐姐》这支歌说他感觉我是喜欢张楚的,可那是我小时候的事儿了。我说我爱过张楚虽然我不是同性恋但我支持同性恋。我跟他解释这首歌是一件真事,但它跟我歌里提到的人无关……每个人都需要找一个姐姐,不管她年龄是不是比你大,不管他是卖唱的还是写藏语诗歌的达赖喇嘛……后来我就被自己的解释给搞糊涂了。
  就这样我在村子里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冬天一天天深了我好不觉得冷,我爱的远方姑娘不爱我我也不觉得心底疼,我疼的只是她不给我从阿富汗捡来的卫星电话发短信息……
  有一天卜卡叫我去村里的聊天俱乐部。他要与我商量给“我的酒坛”烧一个精品酒坛子的事。自从认识卜卡后我也常去他给我写了介绍信的“我的酒坛”,后来我知道了他是那里的掌柜之一。再后来,我糊里糊涂被他拉进去做了掌柜。为了感谢卜卡让我在果皮村里过上衣食无忧、游手好闲的好日子,我决心烧制一个优秀的坛子和各位朋友一起喝酒。
  那一天,卜卡在聊天俱乐部拿出了他的秘密配方,我在一旁给他煽风点火,不一会儿,一件名叫《你们1》的酒坛子就初具稚形了……
  现在得告诉大家另一件真事儿了,我除了卖唱和回忆,还要靠酒来打发活着的时光。在我每唱完一首歌的时候我都要念一句自编的名人名言,酒是撰写的精神药品。喝酒的人都知道,酒精对人的肉体是有依赖性的,它是致瘾的,就像卖唱和回忆和痛苦一样。
  果皮村里有些人是不喝酒,牙签就是一个,虽然他有时候请我喝,但是他自己不喝,他说他喜欢看来自高原的黄土裂缝里的人喝酒,喜欢看喝酒的人的那种劲头。我知道他在高原的一条黄土裂缝里生活过四年,他对那地方有感情。
  有一天牙签又请我喝酒,我喝到一半突然也想让他喝。我使劲劝他和我一起喝。
  他再三推辞,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异乡人。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难受。真不痛快。
  听到异乡这个词我突然伤心起来,我说他说,哪儿都是异乡,对我而言,对我们而言,对每个村民而言,果皮村只是个心灵聚会的场所……
  牙签可能看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呵呵一笑说我有一个中型歌剧的题目就是《每一个孤独的孩子都来自异乡》。
  好名字,我说,这样是不是更好,《每一个孤独的孩子都没有故乡》,不行,有点白了……
  牙签还是笑着,呵呵,六万多个音符。现在还在修改。
  我还沉溺在异乡、故乡这些词里。
  我说,也许这样更好,《每一个孤独的孩子都找不到故乡》。还是不对味。还是你用的名字好,让我产生这么多联想。
  我放弃了对词语的纠缠。
  哪天给你看看,他高兴地对我说。
  好!放到我的柜子里!我也高兴地对他说。
  等我改完了……你的坛子烧得怎样啊?
  烧定了。名字是《你们1》。
  
  
  第二次去聊天俱乐部,是在我大碗喝完酒大块吃完肉以后,准备去找牙签的。当时葬马也给我的卫星电话发了短信,叫我进去一块聊。
  进到俱乐部,我发现牙签正在和一个女杀手聊得热火朝天。葬马不在。我一见漂亮的女杀手就两眼放光了,管他葬马在不在。先心不在焉地跟牙签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盯着女杀手盘算着怎么跟她搭讪。这时牙签说,女杀手就是葬马,我心说你骗谁呢,就许你泡她不许我泡啊?我认识葬马他一大老爷们儿难道还会易容术?
  我就跟女杀手说你好你就是堕落天使上那个孤独地自慰的女杀手吗?女杀手向我抛了个媚眼说是啊你那支歌我也听到了。
  我一听嘿有戏了我说我怎么从来没在村里见过你啊跟我聊别理牙签了。
  这时在混也混进来,牙签就开始跟他商量怎么搞一个果皮村大帕忒的事儿。我和女杀手边聊天边向他俩强烈建议去小县城,去县里飞……可我看出来女杀手对帕忒的事兴致不高,不知她美丽肉体里的心灵在想什么。
  这时俱乐部里进来一个姑娘,她站在门口望了我们一会儿,最后对所有人说你们好,我是*小善。我一看是个姑娘就赶忙抛出一句你好,一边继续和女杀手聊天,一边注意*小善的反映。*小善眨着她的大眼睛说,你们都认识吗?我说我们不认识,不认识才聊天,不过现在我想认识你。*小善说,我迷路了。我赶忙问,怎么迷的?说说。*小善说到处都有是倒掉的房子。我问她,你遇到地震了?
  *小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四个聊天的人,不说话了。我琢磨她是不是来自“正在倒塌的新建筑”啊一边继续和女杀手调情一边用眼角的旁光锁定*小善。
  过了好一会儿,*小善才再次开口了,她说我也不知怎么就走进这儿了……我说好啊来了就别走。不知道谁问她了,她说我是教师。我问她你是一年级的老师吧,那你来教教我们吧哈哈哈……我像流氓一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这时我发现女杀手也盯上了*小善,她居然轻轻地推了推*小善的胳膊说来了就别走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又轻轻地拥抱着*小善甜言蜜语地聊上。女杀手已经不理我了,气得我冲女杀手叫你同性恋啊!!!女杀手亲了亲*小善的脸颊,还是不理我。
  卜卡也进到了聊天俱乐部,他问牙签葬马呢。牙签说,女杀手就是葬马。这回我一听全明白了,好啊葬马你用失传的易容术骗得我陪你聊天,这会儿又来抢我的*小善,不行我不能让你得惩。
  我朝女杀手横眉竖目道,你这感情骗子我白跟你聊半天*小善是我的不许你跟她聊!女杀手向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一块聊嘛。我对准女杀手就是一拳说不行我受不了三人游戏,一面用深情的眼神,痴痴地看着*小善说咱们俩单独聊好吗?还没等*小善开口,女杀手凌空一腿踢在我脑袋上说你一边歇菜去吧。我眼前冒出一串串金色的星星,等星星消失的时候,我定定神,无奈地对女杀手气鼓鼓的嘟嘴道好吧*小善归你了……
  我转过身对在跟牙签聊天的卜卡说说正事吧我的坛子烧好了……可是卜卡看了我一眼继续在跟牙签说饿死诗人。可能是我还在心里想着*小善吧,听到这话我就来劲了,我冲所有人叫拍死诗人,谁是诗人,谁是诗人我拿砖拍死丫的。然后我就低头满地找砖。这时女杀手拉着我的手语气心长地说我来检举卜卡是诗人。我一听这话就忘了找砖一头扑上去攥住卜卡的的衣领,朝卜卡横眉竖目道你是诗人你真是诗人我拍死诗人……可是卜卡还是不理我,他只是特深沉地过好一会儿才跟牙签互相聊一句。
  我感觉我欲火中烧快要疯了,我转身找在混,可是他早不知在何时混出了聊天俱乐部。
  这时女杀手一会儿亲了亲卜卡的脸颊说诗人你好啊,一会儿又轻轻地拥抱着牙签说你是诗人吧,一会儿又轻轻地推了推我的胳膊说咱们一起拍死诗人吧……我被女杀手搞得头都大了,狠狠地掴了女杀手几个耳光说叫你专心泡*小善的!
  可是*小善,我的*小善这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
  可是女杀手,我爱过的女杀手这会儿好像也疯了。她频频走出俱乐部,又一次次回来,用失传的分身术和易容术扮成了秃子唐僧和孙悟空和葬马,在聊天俱乐部里大闹天宫。我没找到诗人也没找到砖,我折腾累了。我坐下来看着女杀手万分搞笑的后西游记,禁不住一次次破口大笑,泪水模糊……
  后来,女杀手依依不舍地拉着所有人的衣角说她要出去上趟茅坑……
  过了一会儿,村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俱乐部门口。俱乐部里牙签、卜卡、我三个村民都觉得有些意外。还没等他俩开口,我赶紧向村长打招呼你好村长!我一口气向村长汇报,村长刚才在这儿我拍死了几个诗人……
  说完我就明白了,这是女杀手是女杀手假扮的村长,哈哈哈……这回被我一眼识破了哈哈我指着葬马大笑起来。卜卡、牙签这才跟村长分别说出你好。
  只见村长对所有人微微一笑,豪迈地说,大家好!我决定把我所有的钱拿出来请大家喝酒。
  牙签、卜卡望着村长面露欣喜之色……
  我狂笑不止,好个女杀手,村长你也敢冒充,哈哈哈……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万丈豪情,我亲了亲所有人的脸颊说各位现在我要上街去拍死诗人了有想去的跟我同去啊……
  然后我仰天狂笑出门去。回到房间找了半坛酒,边喝边笑,直到晚上睡在床上我还不停地梦见女杀手、梦见*小善,不停地从梦中笑醒。
  这一天,是从我来果皮村之前很久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最后我得告诉大家,我随便写的这些事儿,都不是我杜撰的,都是真事儿。要是有谁不信,可以去问有关村民。
  
  
  
  想象苏州
  
  苏州是南方,南方我从没去过,在到达南方之前,我要先想象一下苏州。
  苏州能让我想起牙签,牙签是一个人,他的全名是纯铁牙签(听着像狼牙棒这种失传的冷兵器)。当然这是他的网名,他是我的网友,他是一个年轻的诗人。我们曾在同一个地方短暂的生活,但那时我们从不知道对方。在我们先后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我们才通过网络认识了。目前,他正在苏州做一个异乡人,住在单身职工宿舍,写诗,写小说,偶尔逃班上网。他是个年轻的诗人,刚好我也写点字,这就是我们认识的依据。
  在苏州我还认识一个人,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那时我的同学从一份报纸上看到一个人的诗,就给他写了信,后来同学把他的信拿给我看。再后来,同学跟他提了我,告诉他我也在写一些字。这样在他俩的通信中,我收到了一册他转赠的自印诗集。薄薄的册子,粉红的封皮,铅字打的,油印的。那是我见过的第一本油印诗集,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
  我还记得那个人叫张秋,那时他刚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从未跟他通过信。我也记得我同学的名字,那时我们互相借书看,放学后在路上或者在下雨的广场边谈谈理想。那时好多人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不知道同学和他是何时结束通信的,我知道我和同学是何时结束友谊的。我不知道那册油印的诗集现在在哪儿,就像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写不写字,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苏州活着,就像我不知道我的过去现在在哪儿。
  苏州,这个有过去的张秋和现在的牙签的地方,这个我忘记是哪个省的地方,据说是一座水城,有很多古代的房子,有很多河。可能有一条河叫苏州河,它流到了上海,流成了一部电影,使我“爱”上了周迅。
  在冬天,我有可能去一趟苏州。现在我在想象苏州,我怎么想象的是我的过去。
  
  
  一次抢劫
  
  进到一个赌场,同去的有几个人。很暗的场地,不知道是麻将还是扑克还是投骰子。看到聚着的人影。
  我有枪,揣着,在怀里。
  用枪的时候,才知道一起去的是小学同学。是和他们一起,进到那个赌场。房间漆黑。或者光线昏暗。
  有人邀我玩赌,不想玩儿,拒绝。在旁边看,但看不清,一直看到无聊。想离开,两个同学不让,说呆会儿一起走,因为是一起来的。
  无话可说,又无聊的看。
  用枪之前,好象已经知道是小学同学。
  发生争执,黑暗中开始枪战。手中漆黑的枪弹道笔直。开火,好象射中了。
  一处空旷的地方,有人要越界,从一边移向另一边。他在向我开枪。我回射,才看清是个中学同学。射出的子弹却弯曲了,抛物线垂向马路,很不理想。只想射中他,没别的想法。
  开始躲他的子弹。一颗之外还有别的红色的弹头,好像在空气中磨擦烫了,向脸上飞来。躲过了两颗。
  他向我开枪,没有意外,感觉是情理之中的。
  还是在赌场,我(们)观察着,察言观色,注意着场内的局势。我不知靠着什么,站着。左手揣在外套内袋里,捏着枪漆黑的金属柄。
  想到警察和人们都知道我有枪了,有些紧张,有些紧的握它,感觉到枪柄,有些沉。
  枪不是很大,不知道什么型号。手和枪都在外套左边的内袋里。
  天亮了好久,在床上看书,一些碎梦清晰了。
  2003/10/15-17
  
  
  城墙或幻觉之屋
  
  在城墙上走,经过树,积雪,从南面流下的褴褛的冰河。经过城墙底下店铺的木头门窗,红褐的,年深日久的颜色。穿过一个窄的入口,就进到了城墙的内部。进入长长的展厅,两边灯光下的画框,画换了。我是第二次经过这里。原来城墙是连在一起的,原来我走了一圈,又回到这里。昆明还有这样的城墙吗,合围的。
  碰到二哥,他说,没什么啊。他的意思是没什么可看的画。狭长的展厅中央,是个十字路口,中间有一个黑色的货架,方柱形。其它各层空着,只有一人高的那层放着CD和书,色彩艳俗的封套,像盗版。这是非主流专柜。下面又出现了一层,塑料盒的磁带和一些CD,是进进要处理的收藏。
  一边的地上放着三四件军绿色的棉衣,是二哥和他的朋友们研制的一种有特殊功效的衣服。有人打开一件看,有特殊的附件和说明文字。他们在这里卖,可是无人问津。几个人沉默着,发愁。后来我对二哥说,这些衣服要卖给专业的厂、矿,他们肯定会要的,说完我才舒一口气。二哥觉得有道理。他们就不怎么发愁了。
  走到城墙外面,沈阳,突然发现我又置身在沈阳。怎么和她联系呢。我在城墙上向下望着,看到了上次住过的地方,像个四合院。她的家应该不远,但我不知道在哪里。城墙上有一个公园,白色的牌匾上有两个红字,柳园。公园里树木葱绿。进门后拐到左边才能看到售票的窗口。我照例退出来,看到门两侧的墙上是不同时代的政客书写的对联式标语。标语是活动的,可以在墙横着上拆卸,工作人员在演示给几个游客看,他们把墙体都拆下来了。
  我在柳园公园旁边,电话中我告诉她,可是我手中并没有电话。
  我跟着她在斜坡的街上走,两边是灰白的冬天的颜色。她穿着褐色的长风衣,有光泽,好像是皮制的。走了一会儿,我牵住她的左手,捏她的手指。我说了好多话,赞美她的手。举到眼前,看到她的手,戴着褐色的手套,温软的皮革。
  她抽走了她的手,和手套。
  跟着她走,看到她的身材长高了,成熟高挑。后来开始攀陡立的崖壁,我仰头看她攀在前面,把手伸向崖壁上的窝,那一串左右错开的窝是上攀的梯子。我仰头看她专注地攀登,很熟路的样子。
  她说他离开很长时间了,她也不清楚在哪里。也许是躲债吧,我想。
  来到一排平房前,她说这就是她的家。白色的墙壁,没有窗,只有一扇从缝隙勉强能看出的门。她推开门进去,像是推开了墙。我跟进去,里面的灯一下子亮起来,音乐也同时响起来,好像是电子舞曲。只有一个房间,有好多灯,有些灯在闪烁。她在房屋中间穿着风衣模糊的舞动,我开始吃惊的打量这个房间,她的家。
  房间的灯光是精心设计的,主要的光线是白色的日光灯,还有绿色的,黄色的其它颜色的灯。看不到音响,但音乐一直在响。房间右面整面墙壁是一块大玻璃,外面是云雾中苍远的山。也许是画,我想。
  门外传来响动,好像有人闯了进来。她很快地来到门边,向外窥望。我看到门上白漆漆过的玻璃,下边有一处指印按出的地方,她从那里向外望着。
  我想动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飞了。可是我并没有抽烟。双脚定在地板上,动不了,感觉要向一边倒下去。从进门开始我就没动过,这时只好低下头。低头看到右边大玻璃前一片耀眼的蓝光,好像是从鱼缸里发出来的,水晶一样荧蓝的光。
  音乐一直在响,闭上眼我还能看到那蓝光。我飞得太厉害了,我对她说。
  2003/11/22
  
  
  狗鱼
  
  小时候的假期总是完得太快。那会儿的河里,一截蚯蚓,一个鱼钩,就可以钓到至少三种鱼。
  有一种鱼名叫狗鱼,是长胡须的鱼,人们不吃它,不知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它的名字或者因为它长着难看的八字胡。人们钓到它,一般也就再把它扔进河里。
  我把舅舅钓到的狗鱼,放在夏天河滩的卵石上,用太阳晒烫的石头烫一会,然后用穿着塑料凉鞋的脚使劲踩,然后再拿到手中看。我想踩得它鳞开肉绽。
  舅舅看到了,他问我,你踩它干什么。
  我至今也不知道我踩它干什么。
  而那条河,早已经缩小,河里的各种鱼也都死光光了。
  
  
  卡夫卡随笔
  
  赖在床上。望着床头的书,看到最下面一本是《O娘的故事》。想拿过来翻几页。手伸出去,却抓过来上面的一本,《卡夫卡随笔》。于是翻起来。里面有不少铅笔和圆珠笔的划线,我好像把它都读完了。
  1991年11月30日,这是购书时间。它怎么来到这张床的床头。看来我还想再读一遍,我想。
  
  
  敲门声
  
  前天夜里,听到剧烈的敲门声。会是谁呢,这样狂敲的人除了酒友就太像是警察了。酒友们都不联系了,警察我可没招惹过。
  打开门,看到雨中站着四个穿白衣服的人,绿色的口罩,帽子,防护眼镜。哦,明白了。他们远远站着,一个拿着电筒,一个对我说,你就站在那儿。我就站在了门槛上。然后有人问我姓名,年龄,电话。说手机号时我岔气了。靠,我慌什么呀。
  又问我经过的路线。我说我去给你们写一个,你们这样站着写不方便。他们有一个拿纸垫在手掌上,就着电筒的光写。我想在已经写过的那个,没有人传给你们吗。有个黑的人影躲在一个白衣人身后,伸长脖子望我。可能是个邻居。亲爱的大妈,但愿这不会让您犯心脏病。
  他们同意我回屋去写。我请他们进屋来等,因为他们都站在雨中,虽然雨不大。他们说不了。他们可真客气。
  找出车票,点上刚灭掉的半支烟,又写了一遍路线,最快最简的。多写了三个地方的检疫时间和结果,我希望这能使他们更放心。
  拿到门外,有个勇敢的白衣天使(男的)拿来一个透明塑料袋张开在我眼前,我把对折两次的纸放进去。那袋子皱巴巴的,不知道用过第几次了。
  一个在问,手电呢。他们要走了,我向他们道了麻烦。他们走出大门,像幽灵消失。
  今天又想起那一夜的敲门声,总觉得他们像换了服色的三K党。
  
  
  井中男孩
  
  再燃一次烟斗,好像在深海点了一盆火。
  关于写,就是关于死的设想。你说。有个人日夜赶路,从北方到南方,找到你,把你杀死。你莫明其妙的死了,你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我在九寸钉的MTV中看到那个人,他在黑白的荧屏上赶路,穿过了我的梦。他找到你吗,那一天我告诉你,你就是井中男孩。
  突然知道,写就是混乱,就是在死之前死去,只剩下找最后的原因和为什么。
  这样太累了。我感到冷,我看到人们的肉。
  
  
  白天停电
  
  打开手机,看到时间是13:36,以为看错了。也许我是天快亮时上床的。
  雨已经很小了,只有些滴漏的声音,很安静。这就是北方的雨季?我怎么告诉那个韩国人北方没有雨季呢?窗纱外的云有一处阴得很深,雨似乎还要下。
  点上烟,拿过床头的书来读,读到好多错别字。
  按下CD机,指示灯不亮。不会是烧了吧。拉灯,灯不亮。不会是烧了吧。没有人可以让我去问问,是不是停了。
  停电了。这鬼地方竟然又停电了。音乐,影像,还有午餐,都停了。
  这是个喝白酒的好天气。
  不饿,但我想吃碗热面。牛肉面。
  
  
  胃疼
  
  终于开始胃疼。第一次。吗啡和杜冷丁。它又开始疼。藏药对它也渐渐失效了,这些年。
  也许是胆在疼。
  二月时它在火车上疼,那一天的疼。我避在火车上。30元在餐车的桌上趴一夜。疼到天亮时,火车走到哪儿了?
  今晚它终于疼起来,断断续续的。在疼痛断开的时候,我感到了温暖。
  疼痛明显起来,仿佛有一个形状。我喝下白酒,想像它会被溶化。
  白酒让肩膀出汗了,后背开始冷。
  
  
  抄下的
  
  天好像晴了。树叶上好像有光。怎么醒过来了,我还想努力睡一觉。翻身再睡,在白天的光中。好不容易进入很浅的睡眠,突然被无名的慌恐袭醒。
  “那么,也许最佳的策略就是消极地面对一切,使自己成为一个呆滞迟钝的行尸走肉,如果你觉得自己渐渐失去自制力,切不要让自己受惑而做出一件不必要的举动,用动物的目光去注视着其他人,不要为此感到惭愧,简言之,用自己的手扼止住存在你心中的任何幽灵般的生活,即扩大墓地的最终的安宁,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什么也别让存留下来。”
  又睡掉一个上午。不睡掉它干什么?手机开着,昨晚约好的电话还没有打进来。躺着,看到天的确晴了,树叶的确反射着光,在抖动。快乐得发抖?
  一群鸽子的影子扑过来,睁着眼看,看到眼前有絮状的物体。有血迹的暗红色,在眼前停了很久。飞蚊症?不知它是在眼球上还是在视网膜上。
  继续躺着。安心地躺着。上面引号里是卡夫卡的句子,接下来他写道,“在这种状况下特有的动作,就是用你的小指捋一捋你的双眉。”
  
  躺着
  
  一觉醒来,所有灵光乍现的想法灰飞烟灭。
  躺着的时候,什么都不想碰,香烟,笔,小麦酒。
  听碟,看碟,如此,如此,坐骨神经痛了起来。
  那是否应该躺着,为了坐骨神经而躺着。
  
  
  为了买到一包烟
  
  向着拱形的立交桥走去,刚才还载着我的大巴,已经开到桥面高处的视平线下去了。已经望不到它,我望到迎面开来的大巴和从后面越过我的大巴。
  向着立交桥拱起地方走,右边慢慢出现一个广告牌,是挂在大楼身上的。看到酒吧两个字。随着前行,出现了另一个牌子上的酒字。我笑了,为我认出了酒字。
  继续往前走,我要去赶上刚才还载着我的大巴,它可能在前面等着我。
  那辆大巴和其它大巴停在前面,好像堵车了。还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有我认识的人在上面。面包车是他们的,考虑坐这辆面包车还是坐大巴。有个邻居家的孩子,我记得有一阵他的大脑不大不正常。他好像是从面包车上下来的。听到他说了一句屁话,突然让我很恼火。
  突然想抽烟,大巴可能快要开了,已决定不坐面包车。而此刻我最需要的是抽一支烟,可同时也想起身上没烟了。赶快去买,我对自己说,一边飞速地离开,去找卖烟的店。我四处找,可怎么也找不到店铺,连那种临街的窗户开成的小店都没有。
  我闪进了一个居民区,感觉这地方我好像来过。看到一个我曾经买过东西的小店,是一个一楼的窗口。我扑上去,探进头去看,却发现是个病房,有四张白色的床。里边靠门的两张床上,分别躺着一个穿黑衣的人,右边那人仰起身来望我。
  我退出去,身体飘在一条巷子里,飘过木头门板的南方店铺。那些店铺门前挂着一些没有褪毛的长脖子的禽类,叫不上名。一些穿黑色衣服的老人闲坐着,他们也许在聊天。他们看着我,他们在我眼前移过。
  飘到一座高大的没有漆过的木门前,发现门边有一个店铺。有几个老人坐在前边打麻将,旁边长着一棵竹子之类的植物。
  这下可找到了,我心想。
  突然睁开眼,想到隔壁茶几上还有半包烟,禁不住笑了。
  
  
  送给你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6年8月第1版
  1987年5月第3次印刷
  定价:1.60元
  看到曾经想收藏而没收藏到的书,你说,这是我从旧书摊买来的。送给你。
  那天你们在隔壁喝酒,我翻了几页,就把它扔在床头,过去和你们一起喝酒。
  
  扫地
  
  扫完对面教室后门的地之后,我进到自己的教室去扫。同学们在上课,老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低着头扫,在所有的走道和课桌脚下寻找字纸和垃圾。看不清窗外的景致,我知道教室是朝北的。经过我的座位时,看到它是一张绿色条纹的双人沙发,空的。我没来,我的同桌也没来。
  但她好像坐在另一个地方,在我不能确定的一张课桌上。
  老师站上教室后面的一个木凳,要收拾一下烟囱。烟囱伸向窗外,是冬天吗?
  我继续低着头,严肃而认真地扫着。从前门扫出去,把垃圾和对面教室后门的归到一起。对面后门怎么多了一台手提切割机?扫不动它。它可能还能用,我从后门把它推进对面教室,靠门边放着。
  
  
  铁轨
  
  买了一张票,去坐火车。中途下去了,第二天又去坐。列车员守在门口,看了一眼我递给他的票,让我上去了。
  穿过车厢,来到了车顶。到前面的车厢好像必须经过从这节车顶。往前走,又到了火车头的位置。
  住回走,穿过一节车厢,又来到车顶,我面向车尾坐下来。火车开始加速,驶进了一片平房。看到车顶两边的檐瓦,中间的天空,像傍晚的蓝。屋檐飞快的变幻着,暗蓝的天空出现了白亮的光。
  火车飞快地跑着,我还是面向车尾坐着。眼前的车厢一节一节消失了,不知掉到哪儿去了。我想这下只剩下火车头了。这时火车头驶入了地上的一个大坑,修马路挖出来的那种大坑。火车头变成一辆叉车,停住了。
  从叉车前面伸出的两支铁牙上滑下来,看到火车司机也下来了。他的脸型像大力水手,棕色的脸上有些胡子碴。我问他你怎么把我拉这儿来了?火车呢?我还能赶上火车吗?
  他不说话。顺着他眼睛看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地铁车站。有一些人站在那里,右边不高的台子下面,是伸出去的铁轨。
  2003/5/15-22
  
  木渎
  
  苏州西边有个老镇,叫木渎,不是很远,坐车一会儿就到。纯铁牙签在宿舍台灯的光里对我说。他的台灯的光是蜂蜜的颜色。
  现在我喝一口蜂蜜,继续打这个小说。
  明天我去看看。我对他说。
  第二天上午,我在院子里把雪捏成雪块擦皮鞋。纯铁牙签走过来,我对他说,我睡醒了,我要去木渎镇看看。
  坐上公交中巴,路过唐寅墓时下了车。上车前我看过这条线的站牌,有一站写着“唐寅墓”。
  一下车就又踩进雪水中。2003年初,我在苏州见到河州数年不遇的大雪。
  啊,雪中的唐寅墓,像一个公馆,也像一个公园。门票5元,从售票处走来的工作人员说。我说,打折吗?
  她说不打。她手里拎着一个扫把。
  我转身到旁边的一家小店,用3元买了一包当地产的烟。拆开来,点上,回到站牌下等下一辆车。
  风吹过来,江南的冬天也冷啊。
  到了木渎,马路两边杂乱的白磁砖建筑在雪中立着,好像到了北方某个县城。
  穿过西边的镇区,往南走。我看到南边有一座山,就往山脚下走。在镇区边上,一片积雪的田地开阔起来。田埂上一个人拿三脚架拍山顶上的楼阁,或者,他只是拍山上落满了雪的树木。
  我站定在他的身边,看他猫着腰忙来忙去,猜测着他的身份。电杆上贴着的积雪突然掉下来,像一根针,没插到我,却插在地上,瘫成一堆。
  山脚下一条土路引我来到一个院子。院子里只有一排向东的平房,没有人。我找到了厕所。从厕所走出来,看到一辆卡车开到院子大门边。车厢和驾驶室里的人们陆续下来,其中一个人,胸前抱着黑色的骨灰盒。
  我离开那个院子,走到另一个向山而去的路口,决定不爬山了。
  沿着山脚下的砂石路,一直向东走。在山的尽头,有一处红色砖墙破损的废墟。看到汽车行驶的公路,三条路在这里汇合成一个坡形的盘旋路。
  进入木东渎边的镇区,才是真正的老镇。我一路躲开光滑的大理石街面,躲开最新的仿古商铺,躲开满清电视剧剧照喷绘的广告,躲开伪劣的越王养马场,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山丘。开满雪花的细长的树枝纵横斜逸,层层叠叠。雪已化掉的青石的窄路弯折过去。我站在路上四处张望,不禁开始叹气。
  窄路上,迎面走来一对携手并肩的男女,穿着深色的冬衣……
  昨天夜里,我想写一个关于太湖的小说,没想到写下来的竟然是《木渎》。这个小说里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纯铁牙签。我已经看了这个小说,我希望纯铁牙签也能看到。
  2004/2/14
  
  遭遇游行
  
  骑着自行车从西门往东走,冬天的天还暗着,我穿过西门横街,来到州府所在的那条街上。
  那条街也是个坡,西门横街的街口怎么出现在坡的腰上了?几个人拉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沿坡而下,一些人排着不整齐的队伍跟在后面。他们都穿着冬天黑色的衣服。我停下自行车,看到横幅上金黄的广告色手写体,“强烈支持三大女天王歌星联合签名”。横幅前有个人手持扩音器,反复喊着口号,要求为100多年前的某次学生运动平反。
  这些人是当地文化艺术界的,就是写些报纸屁股小散文的作家们和演些晚会的演员们。
  “三大天王女歌星”,我在琢磨她们是谁呀。想到了一位常在电视晚会中歌功颂德的大姐,我想她胆子可真大,敢联合签名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扶着自行车四下望望,看到围观的人们稀稀拉拉,穿着美式军服的武装警察稀稀拉拉,看不清他们的武器。街边好像还有些前些天的积雪。
  身后有个记者之类的家伙问我对游行怎么看。我又看了一眼眼前不长的街,稀稀拉拉的人,然后对他闪烁其辞:死人就是死了,我们只在苟且。
  说完我骑上自行车。飞身而去的一瞬,心中冒出一个词,英魂。可我同时想到,我没有灵魂。这时,我感到湿热的液体糊住了眼睛。
  我要在前面的路口拐过这条街,只要拐进那条巷子,那家味道最好的牛肉面馆就不远了。
  2004/2/15
  
  一家银行的一项业务
  
  一家银行的建筑看上去像一个海洋馆,外面被海水包围着。海水退去的时候,包围它的是干涸的游泳池。池中有一条通向银行入口的路,把池分成左右两个。
  我和几个人站在这家银行对面一座建筑的台阶上,一边聊天,一边看海水右边池子冲过来。海水冲过来时像发海啸,冲过来后就消失得只剩下干涸的池底。
  海水冲过来的水位越来越高,远远的我们都能看到。在我们看到它的时候,感觉很远,但瞬间它已经把我们包围。
  当海水很狼狈的冲走左边池子里一个自以为是的傻逼时,我们几个乐得哈哈大笑。这真是开怀大笑,是只在梦中才会有的笑声。我们站着的地方像个廊桥,台阶的位置比较高,所以我们不怕海水很快就会冲过来把我们卷走。
  我们继续聊着,听说最高的一次海浪就要冲过来了。台阶上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人,其他人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这时那个人和我聊起这家银行的一项业务。
  这家银行把用来印钞票的纸印成书,在客户们存取款的时候送给他们。因此这家银行的业务特别多,效益很好,他说。
  这时水位最高的一次海浪冲过来了,眼看台阶也要被海水淹没,我和他转身向旁边的山跑去。这个人边跑边喊,“山洋”,意思是山也要被海水淹了,成为山洋。但我们跑到山腰时,海水就退去了。
  我看到山的后边,巨大的机械正在施工。山被挖掘出陡峭的深坑,露着深红和白色的土质。据说这些机械从很远的地方专门来到这儿,帮助这里的人们在山上多整出一些耕地来。
  手按在山上稀疏的枯草时,触到一件东西。我把它拿到手中,手指的触觉告诉我,我在山上捡到了一盒干燥的火柴。
  2004/2/15
  
  
  下一篇小说的名字
  
  最近我用WPS2000集成办公系统打字。今天,我打开不能上网的电脑,用金山音频播放器听歌。今天,我想写一篇小说,小说的名字是《下一篇小说的名字》。小说不都有得有名字嘛,就是“无题”,也是小说的名字。
  其实我很想上网,可是我的猫卡坏了,上次我以为是线路问题而骂过电信局以后,它还是没好过来。后来,我找来的朋友把它拆了下来,我看到它的样子,就是一小块集成电路。
  怎么办,要不再去电信局把假宽带ADSL装起来?唉,应该去死的电信局,30元包月的拨号,他们竟然刚到一年就单方面终止合同,还引诱我说,现在你可以免费装宽带。
  可是今天,他们已经停止装那种假宽带了。
  不上网也好,不上网就有时间写小说了,现在我继续写这个关于下一篇小说名字的小说。
  金山音频播放器又唱了一遍《阿根庭别为我哭泣》,我记得这首歌是麦姐姐唱过的。麦姐姐退出江湖很久了,我记得上次她在剑桥大学做过演讲后就不再活动了。最近她好像写了教育孩子的书,又在做简体汉字版的广告了。
  现在我再听一遍这首歌,现在这首歌是奥康娜唱的。她为什么也要唱《阿根庭别为我哭泣》,她为什么也要请阿根庭不要为她哭泣?难道阿根庭就这么喜欢哭泣?阿根庭为什么会哭呢?阿根庭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这些问题没人回答我,但《阿根庭别为我哭泣》还是好听的。可是,我看杂志上说,光脑袋的奥姐姐也要退出江湖了。不知道她过几年会不会复出。
  我想早点到喝酒的时间,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离临睡前喝酒的时间还早。昨晚喝下的啤酒没等到来睡意就被我尿光了……今天早晨醒来看到的天蓝得让人不敢相信它隔着窗纱就那么蓝,还有电视台楼顶玻璃的反光,亮得让人不敢相信它是阳光。又是春天了,妈的。
  我开了一瓶昨天夜里买来的啤酒。我又把瓶口起掉了。把瓶口的玻璃渣仔细擦掉,发现指肚上又要掉皮了。看到泡沫从杯中升上来,我想,这些沫子里会不会有玻璃渣?如果那些看不见的最细小的玻璃渣浮在泡沫里沉不到底,就会被我喝进肚子里。
  两个小时后,我的咽喉上有个点开始感觉到疼。而直到这时,我还没有写出下一篇小说的名字。
  2004/2/17
  
  
  你我的故事
  
  再一次醒过来,看到你站在窗前,抱着胳膊,望向窗外。
  你在做什么?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一直在这样想,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只是同一天。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听到孩子在隔壁哭,在发出一岁半的哭泣。没什么,这一切都没什么。
  每一天都是短的,长的只是每一天的傍晚。你在镜子里,你和镜子,两个你。我看到你瞪着眼睛,望着镜子上方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看到你,我看到你的文字,一天一天,开始想你。
  呵,那一天,你告诉我别人都说他们看到的你是你用两张照片合在一起的两个你。他们怎么不知道是镜子呢?怎么只有我才看出来,那只不过是个镜子。其实,我见过你的,真的,我可以沉着的对你撒谎。
  每一天,我就这样度过,喝酒,只是为清晰的想起你。你说你认为自己喝酒还行,可是比起我就不行了。我喜欢你这样说,因为你知道,我想把你灌醉,然后。
  再一次醒过来,看到你站在窗前,抱着胳膊,望向窗外。
  你来过吗?我的世界,我的房间,你来过吗?我知道什么都是留不住的。我的世界,它存在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想你。很久以前,我的窗口走过一个唱歌的,“思念是一种病”,我听到他唱到这样一句。很多年后我知道我病着,就是没有你,我也病着。
  但怎么可能没有你,这繁华世界怎么可能没有你?繁华世界,荒凉世界,别人的世界,它和我怎么可能有关系?你和我怎么可能有关系?可我还是不愿意说,你和我,是两个世界。
  这世界有你的房间,有你的失眠,有你在楼下薄被子里冰凉的的身体和梦。还有你轻微的抑郁症,还有,你说出过一次的寂寞。
  再一次醒过来,看到你站在窗前,抱着胳膊,望向窗外。
  我只是更愿意想,想你,而不是告诉你什么“我爱你”。我说过很多话,我知道,你听不到。我写过很多字,我知道,你看不到。我做过很梦,我知道,你梦不到。有一首歌我听过很多次,我知道,你听不到。现在我想给你念一首诗,诗是我写的,我知道,我念的声音你也听不到。
  
  难堪
  
  真难堪啊,在这个毫无意思的世界里爱你
  真难堪啊,在这个可怕的时代爱你
  一切都这么不牢靠,而我们的命运就是沉默
  一切都是虚伪,一切,除了别离。
  
  这是索菲亚·德梅洛·布雷内尔·安德逊的歌
  歌名是《真难堪啊——爱你》
  我把它全部抄过来了
  我难堪……
  
  这是我写的。你知道我写诗很多年了,你不知道我从没给人念过诗……你不知道我喜欢你的小说,我买不到它们被印成书的样子了。
  这个小说你一定会看到,因为等看完你就知道,这不是小说,这只是我留给你的遗嘱。你看,桌上的血已经黑了,按键需要用力才能按下去。我做到了我说过的事,我写了小说,我已经产生了幻觉。我还记得你我的对话——
  我: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一个人。
  你:哦,是谁?
  我:我爱的人。
  你:好!
  ……
  等再一次醒来,我再写你我的故事吧。
  2004/2/18
  
  如何在没酒喝的夜晚睡过去
  
  昨天晚上,啤酒被我喝完了。我想,明天我不去买酒,看我能不能在夜晚不喝酒而睡过去。
  吃过晚饭,我点了一支烟,躺在床上抽,可能是吃得太饱了,抽完烟我就睡着了。一觉醒来,看看手机已经 快到十点了。我找到烟盒,想再抽一支烟。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我摸遍了所有的口袋,一边摸一边感到血从胃里往后脑上涌。我太恼火了。我想起好多次在小店里买了烟撕开以后就找不到火机,害得我再花钱买一盒火柴。更可恼的是有些小店没有火柴卖,只有打火机,这样就害得我只好以十倍的钱买一支火机,才能把已经粘在唇上的烟点着。
  现在我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的火机呢。刚才我不是还点了一支烟吗,躺了一觉它怎么就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又没离开房间,我又没到街上去睡觉。莫明的愤怒只想让我找出火机来把它一脚踩死。
  摸遍口袋,我就开始在床上摸,摸着摸着,我就趴在了床了。我在床上趴了一会,然后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取出我放在里面的一盒火柴,点上烟。烟头亮起来的时候,我再一次想到我的酒已经完了。
  完了的是啤酒,前些天我买了一捆啤酒。其实现在已经不能叫捆了,啤酒厂把以前用白塑料绳捆起来的下10瓶包装改成了用白塑料蒙起来的9瓶包装,但人们还叫它为“捆”,可能是叫“蒙”比较别扭吧。但是昨天晚上我已经喝完了最后两瓶,而且在边喝边上了几次厕所后,刚有的一点睡意也被尿没了。躺上床上我就开始焦虑,开始剧烈的想念白酒。
  可是白酒在前些天之前就被我喝完了。
  在白酒完了的那天晚上,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枸杞酒,喝完一瓶也没感觉到晕。一看标签原来是半斤装的,酒精度才18。
  我拿着火柴和从网上下载打印的一叠小说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轮了一圈频道,停在四川台上。四川台正在做一个叫九天的乐队的节目。几个哥们儿的头发或留得半长,或染成屎黄,脸上或戴着眼镜或不戴眼镜。他们一队四个人,两吉它一贝斯一鼓。我听了几句他们的歌,像高中生在唱汪国真的诗歌。如果算流行歌曲,也只能算九流的流行歌曲。
  四川的乐队不会这么屎吧,地下成都呢。我在指望地下成都上电视台,靠。
  把电视音量关小,把落地台灯的光调到最亮,开始看打印在纸上的小说。我喜欢看印在纸上的字,我想可能是我喜欢纸,白纸,可现在的纸太白了,白得像漂白过的面粉,让人总得里面有有害成份。
  我喜欢看小说。从小学时我爸给我订了一年《儿童文学》起我就喜欢看小说。今晚我想到这件事,突然觉得很奇怪,我爸那会儿怎么就给我订了一年的《儿童文学》呢?他怎么没经我同意就给订了呢?一年后怎么又不订了?那会儿我想要一个望远镜他却不给我买,还说了那么多理由。我很想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我爸,可是太晚了,而且,就是打通了电话,他的耳朵也听不见。
  2002年我开始上网以后就看到了更多的小说,而好多小说的作者也成了我的网友,他们都在我的QQ里。他们的QQ头像各种各样,有时候亮着,有时候暗着。
  我躺在沙发上,用火柴点上一支烟,又起身把茶几上的玻璃烟缸拿到身边,再躺下,再顺手拿起打印下来的阿张的小说看起来。
  在我抽沙发上的第三支烟的时候,四川台那个像屎一样的乐队还在那儿唱他们屎一样的歌。
  我突然想起一个写小说的网友,她好多天没在网上露面了,不会是在网下失踪了吧。我决定给她发个短信。
  我找来手机发完短信,把手机放在烟缸旁边。一边等她回信,一边继续看小说。我看一会儿小说,一会儿看手机有没有短信,弄得自己很不专心。
  过了好一会,她才了回短信。
  以下是她的短信实录:
  
  ——我刚刚从四川回来两天。
  ——睡了吗,你已经回到甘肃了吧。
  ——刚和朋友聊完天回来钻被窝。我这次也进了藏区,在松赞林寺讨了串佛珠。还有人扯喇嘛签名,晕死。
  ——哈,帮我买把藏刀吧。我买的这把叫卡卓刀。听说当喇嘛很光宗耀祖的。阿张的小说一直有趣,人也有趣。
  ——是的,我了解,我这次正好遇到藏民迎活佛,很多很多人,人群像着了魔一样一路往山上去。我本来想跟过去,被老师阻止了。突然很喜欢刀子。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脑子里就只
  ——有这把刀。明天一朋友去内蒙出差,问我想带什么,我毫不犹豫说我要刀。
  ——我喜欢啊。我估计这有偶然也是必然。刀子很好很有力量。回来路上我还和别人说这个刀谁也不给,以后谁做我老公就送给谁。
  
  短信发来发去,中间我又抽了几支烟,看了几段阿张的小说。快到1点半的时候,我和她道了晚安。我泪流不止,打哈欠。我想,现在我躺到床上,一定可以睡过去,还可能梦到下个月要去的藏区和你。
  2004/2/20
  
  
  需要一支杜冷丁
  
  大夫,我胃疼。我对诊所里坐着的大夫说。我吃了颠茄和藏药,不管用,你给我打一针吧。
  大夫说好,一边给我开处方。我把处方交给药柜后的白大褂,她给了我两支玻璃站瓶的针剂。
  我拿着往里间走,突然停下问大夫,你开的什么呢?大夫说维生素K3和什么什么。我拿起针剂瓶看上面的字,写着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字多得根本上记不住。就两针,打了就不疼了,大夫说。
  护士很快用塑料针筒抽好了药水,让我上来。我拎着裤子(我已经解开了)坐到梯楼般的橙子上。这橙子只有三级,是木头做的,我坐到最高一级上,脚踩着下面第二级。护士让我用手把裤子再往下拉一拉。
  酒精棉签离开屁股以后,屁股上发凉的那块肌肉就猛的抽搐一下,止也止不住。这是哪一年开始的条件反射啊。
  针头进去以后,疼痛像一股坚硬的液体在肌肉里冲突,竟然让我哎哎哎叫出声来。护士说这针疼,但这什是止疼的,不知道你什么疼。我说我胃疼。她说打完你就不疼了。
  还有一针,针头进入之前,我的屁股照例一次抽搐。
  哎,这一针没上一针疼,我对护士说。
  系好皮带,我向大夫道谢,又走到街上的沙尘暴中。
  迷迷糊糊只睡了一会儿,我又开始在床上翻腾,一边咒骂刚才那两针的药效。突然怀疑是不是胆在疼,就吃了一颗治胆的药。想想天快黑了,夜晚疼痛更难熬,只好穿好衣服再去打一针。
  诊所的大夫已经换了。夜班的大夫让我坐在长椅上,用冰冷的听诊器听我的胸腹,又用手弹压小腹,问我疼痛反应,最后说,你这还是胃疼,不是胆。然后准备给我开药片。你给我开个杜冷丁吧,我以前疼过,在医院打过杜冷丁,只有杜冷丁才能止住,我脱口对大夫说。
  一听杜冷丁,大夫和诊所的其他人都静了下来。大夫说没有杜冷丁。我在长椅上捂着胃痛苦地对他说,吗啡,吗啡也行。吗啡也没有,诊所不让卖精神药品,你去医院吧,大夫好心的说。
  出门在暮色里拦了一辆车,坐到车上我放声呻呤。的哥问我什么疼呢?我说胃疼。哦,那疼起来难以招架呀,的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急诊科有个男大夫在值班,我在走廊找到他,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胃疼。他说好,你去观察室躺着。我走进先前无人的观察室,躺在棕色漆布包着的大木床上。解开衣扣,我去擦擦手,我的手是湿的,大夫说完走了出去。
  我解开衣扣又裹紧衣服,我可不想让我的胃再受凉。躺了一阵,进来了一个女大夫,她看到我,好像看到一个不速之客,眼神满是疑惑。我赶忙对她说,我胃疼。幸好这时那男大夫又进来了,我就不再说什么。
  男大夫听了我的胸腹,又用手挤压腹部,然后让我起来。是胃,没什么大不了,他拍着我的肩说。我给你开一种药,吃了就胃就好,也不会疼了。
  我说好,你给开吧。从药房出来,我拿来着那盒药又去找大夫。大夫你给我打一针吧,我需要一支杜冷丁才能止住疼,你再给加点瞌睡药,不然晚上我……
  大夫微笑着说,杜冷丁可不能轻易用,我给你开一针别的,阿托品。他写好处方让护士去备药。我开始看药盒上印着的成份,看到颠茄、胃U、氢氧化铝。我对大夫说,这些药我都单独吃过,都拿不住我的胃疼。大夫帮我抽出药盒里的说明书,侃侃而谈对我讲起这三种成份的药理作用。
  护士叫我去观察室打针。我问她这针止疼效果好吗?她说好。我问她这针有瞌睡药的成份吗?她说有。我解开裤子对她说,我今天右边挨了两针,你现在给我打左边吧。说完就露出左屁股趴在那张床边。还是打在右边吧,打在一块儿你回家用土豆片一起敷一敷就好了,不然你两边都疼。我想想有道理,就提好右边的裤子褪下左边的裤子,再次趴下。
  第一针打完后,护士说你别动,我不拔针头,这样你就不用再挨一针。我说嗯。我感到屁股上药水流下的凉,被她用棉签沾走。当针筒抽好药水再安到我屁股上的针头时,我又感觉到液体流下的凉,以及,被她用棉签轻轻沾走。
  两个小时以后,我又在疼痛中醒来,想起那位大夫自信的微笑,禁不住恕火中烧。我一边狂打自己的胃一边猛踹墙一边想谁有杜冷丁啊,谁能在晚上12点以前找上杜冷丁拿到我的床前给我打一针呢。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穿好一次衣服裤子袜子鞋子揣着疼痛的胃走到夜晚街上的沙尘暴里去。
  2004/3/1
  
  网上认识莫小邪
  
  认识莫小邪是在网上。2002年,我开始上网,开始在诗歌论坛小心翼翼地贴自己写的诗,同时也看别人贴出来的诗。随着时间的持续和对部分诗歌贴子的失望,我在网上完成了从小心翼翼到满世界发贴再到只去几个固定论坛的过程。认识莫小邪就是在2002年的他们论坛。
  那段时间,虽然初上网发贴、读诗的兴奋劲已开始消褪,但我又迷上了泡聊天室,整天挂在他们聊天室里,等着能有哪个好玩儿的人来和我聊一阵。认识莫小邪,我是指在网上好说话,就是在他们聊天室里。
  有一天有个无聊的家伙在他们论坛用化名转贴了一张莫小邪的照片,过了一会儿,那个贴子下就跟了一大串贴。有说赞美话的,有开玩笑的,也有说莫小邪坏话的……不一而足。我看了她的照片,是第一次看到她,当时心想,原来莫小邪是这个模样。
  这么说就是在这之前我已经知道莫小邪了,最早知道她是在诗江湖论坛,她名列江湖妖精。在一些论坛的贴子里,我也看过她一些诗,印象是,她对诗有感觉。
  回头再说那个贴子的事。因为不断有人跟贴,那个转贴莫小邪照片的贴子一直处在论坛的首页之顶。由于是中午刚过,上网的人多,该贴子有不断膨胀的趋势。当时我也挂在聊天室里,聊天室倒是没几个人,也没有人和我聊天。忽然进来一个叫莫莫的人问所有人,“值班在吗?”,我看到他/她第二次问的时候,就向他/她找话说,“你找值班做什么?”
  原来这个人就是莫小邪,她来找论坛的值班版主想把那个无聊家伙的贴删了。我对她说,如果我见到值班或认识值班的网友,就把她的要求转告给他们。她很客气地向我致谢。因为我经常挂在聊天室里,加上上网中期满世界发贴,我猜她肯定见过我的名字,所以不觉得陌生。我正想和她开聊,突然又进来一个家伙,开口就对她的照片评头论足。莫小邪显然待不住了,我就对她说,你先出去吧……
  莫小邪离开后,一个南京网友进到聊天室,我向她转告了莫小邪的话,很快那个贴子就删掉了。南京网友据此认为我是一个好人,其实我一直想做个坏人。
  就这样,我在网上认识了莫小邪。后来有一次,我在他们论坛看到她新写的几首诗,同时又在聊天室遇到她。我就跟她说起其中一首诗的感觉,“像是日本鬼片”,她在百忙中(因为和她聊天的人很多)呵呵笑着对我说,这首诗就送给你了~~
  再后来,我做了一行诗歌论坛的版主(之一),在我之前,莫小邪也是一行论坛的版主。同为一个论坛的版主,这使我感觉和她亲近多了。在一行论坛和其它论坛,我在贴子里开始不叫她莫小邪,而是叫做小邪或者亲人啊什么的。
  有一段时间,他们论坛总是被一些网络恶棍黑掉。后来出现了一个声称“感谢”黑客的贴子,原来是有人在网上找到了可以自己建立主页和社区的网站。我在那个网站自搞了一个主页,后来发现小邪也在这里。我在她的社区论坛里贴了一些很早前写的诗,她看到后给我回贴说“变化很大”,我很不好意思的回贴告诉她,“这是很久以前的”。
  就在这个网站上小邪的相册里,我看到了一组小邪的黑白艺术照,拍得不错,远比论坛上出现过的那张好看。看过后我不由得赞叹,多漂亮的北京妞啊。
  是啊,莫小邪生活在首都北京,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至今已经写了不少很棒的诗,同时也在写小说、散文、随笔、评论--虽然我读过的一篇评论不够好。我和她的认识,也只限于偶尔在回贴、QQ或者聊天室说几句话,可是她的写,足以让我这生活在西北边疆、自称写诗多年的老梆子汗颜不已。
  2004/4/26
  
  死机
  
  双手十个手指,放在笔记本狭窄的键盘上,这几乎不影响打字的速度。
  可是我没有很多的字可打。
  
  键盘还是有毛病——光标突然会移到别处。电脑的毛病可真多,就是你使劲拍它,拍它的键盘,它的光标还是四处乱移。
  系统崩溃是常见的事,在我不上路想上网的时候,崩溃是很难得的事,包括这电脑的声卡驱动程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我删了。
  还有台式电脑上的显卡风扇,用一两年你就不转了。给你缝纫机的油,你转,没转两个月你又不转。死机死机的。再给你油,你转了,转了又出现硬盘的毛病。
  你死吧。现在你醒了,我去吃红烧肉。
  2004/5/2
  
  
  “我终于上路了”
  
  天开始下雨,从昨夜就开始下雨。到下午,雨还在时停时下,夹杂着雪粒。这是喝白酒的好天气。两个一斤的瓶子,一个塑料的饮料瓶,一个白玻璃的酒瓶。散装的白酒已经在瓶子里。
  收到一个短信,是王狼郎,他要路过此地。前天在网上,他说要去西夏看沙漠,看来改了行程。
  “我已到达”,“在华侨饭店”,他前后又发来两条短信。
  上街打的,告诉司机去华侨饭店。车往南走,我想起华侨饭店就是以前的南站,现在的南站南边。
  车驶下南站旁边的路口,我看到孤身的王狼郎,穿着军装一样的绿色衣服,背着包站在商铺前面。他看到车上的我,转身抱起一个史努比,又拎起一个白色的大塑料袋,坐到面的后面。
  我问他冷不冷,他说特意穿了毛衣。他说在山上看到了雪。他说车还够快,6点就到了。我想两座山上都应该有雪。
  出租司机竟然不知道巴牙手抓,把车在泥泞的巷子里开出去好一截。
  吃完面片,把剩下的两块肉装到要来的塑料袋,和他穿过泥泞的巷子。街上雨还在下,这时间卖黄酒的铺子都关门了,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从他手里拿过的史努比,打车去家里。
  这所房子很久没住人,楼上还是有点暖和。拿掉盖在沙发上的布,找出酒杯擦去尘土,倒上去车站时就拿上的酒,饮料瓶。放上《庙会之旅》。
  打开电视看云南台,关掉电视音量。听另一盒磁带,《垃圾场》。狼郎拿出他的随身听,他说想听许巍。我看到他的磁带是《许巍精选集》,看不出是正版还是盗版。
  酒是凉的,没热。烧的开水只够能喝,一直没买茶叶。他喝了几杯开水,喝了不少酒,碰杯喝,我喝了多少他就喝了多少。他比我想像的要能喝一些。
  聊天到近12点,他说到书,《在路上》和《麦田里的守望者》。他给我带来了上次提到的《幸运儿》。他说他爷爷去世的时候是哭着死去的,他说他不想哭着死去。
  我告诉他土蕃国的树还没有发芽,草原也没有发芽。他说他想去德令哈,但没买到火车票。他提到哈尔盖。我想起另一个青海的地方,刚察,脚心发烫的地方。他走掉之后,我想起十二年前也在这所房子的另一间屋里,我和两个朋友谈起过同样的地方。
  临睡前经过院子,大块大块的雪片在疾速地降落。
  酒还剩一点就要完了,我让他先睡。他去睡了,我又喝,突然感觉喝不下了。灭掉半支烟,进到卧室里,他已经睡熟了。
  早晨吃牛肉面时,狼郎说要能搭顺风车各处走该有多好,我说除非你是女的……到西站,去西宁的两班车都已经走了。我想让他留一天,他说没时间了,我就做罢。他从包里拿出借来的地图册,我指给他大河家,民和和西宁。
  有去大河家的中巴,车上还没其他人。狼郎坐在最前面,是我前次去西宁坐过的位置。在车下等发车,阳光照在出来,眼前山上的矮树上积着雪,白绿的颜色。他想让我先回,我没事不想回。他抱着包坐在停止的车上,有些着急的等待发车。我感觉他好像有些不安。过一会儿他就递烟给我。我告诉他山上的道观和乾元塔。大河家在黄河边上,过了桥就是青海,应该有去民和或西宁的车,如果没车就再回来。大河家保安族的腰刀算是特产,想买就狠狠砍价。买了就随身带着,不要装在包里,免得被警察没收……我在车窗边转悠,一会看司机和帮手在车顶架货,一会儿跟他说几句话,开车前时间的总显得漫长。大约一个小时后,中巴车终于向车站大门开过去。
  下午我接到狼郎从民和打来的电话,他的手机一出甘肃就没信号了。他说今晚住在民和,明天一早去西宁。
  后来,我不记得是几天后,可能是一两天,他在回兰州的车上给我发短信,我记得他其中的一句话,“我终于上路了”。
  前天我去网吧上网,看到狼郎在贴子里提到我和一个老外的名字。我不记得那个老外是谁,只猜测他是个小说中的人。我想把我的《上车走人》和《达摩流浪者》借给狼郎,顺便告诉他我改写的凯鲁亚克的话,“我已经老了,我渴望上路”。
  2004/5/6
  
  原地旅行
  
  
  原地,这是个我很讨厌的词。原地旅行,你还不如在你家地板上转一圈。
  在书桌上看到书,一本很旧的毛衣编织书,一本幼儿铅笔描红本。
  要找的烟叶,在这个房间。
  终于走进这个房间,我看到我在找的大麻在书架上。它挂在书架的角上,在黑色的袋子里。书架是木头的,我曾经在它的角上钉过一个小钉子,挂过笔和相框什么的。
  在书架上看到挂着的黑色人造革烟袋。这就是我要找的烟叶。
  在书架上看到刀,刚才上街时我忘记带它。它是一把很宽很沉的英吉沙刀。我也看到烟锅和烟斗,三个地方的烟锅。
  如果找到烟叶,我就要找上海那只。这一只最适合抽。下一层一只长的,乌鲁木齐,另一只海口,仔细一看,是攀枝花。海口是另一只,有一个木头的烟袋。
  站到椅子挂好窗帘,我不能让它歪邪,不能让它那样堆在这扇窗前。
  书桌上的书摞里,我看到《快照集·为了一种新小说》,大理懒人堂。这摞书的第三本,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拉金诗选。果然是宝鸡书城,看到底页的字,我的字体。
  这本是黄色的封面。原来我买过。果然在宝鸡买过,还以为借给了二哥,还给他打过电话。
  一年前宝鸡竟然是疫区。一年,这一年,我没见到这本书。
  后来在海口,就是丢了,也买了那本黑封面的。
  原地旅行,除了书,除了烟斗、烟锅,除了刀。
  2004/5/5
  
  顺手而下
  
  写完一首诗,艾格,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手机在充电,没有声音,屏里有两粒灰尘,抹不去。
  第二杯酒,胃感觉到它是凉的,一块。
  突然听出播放器里一首歌是金属制品的一首老歌。延伸的前奏,突然的强力。
  想,我在想你在线上。想听你的声音。但我不会打电话。
  2004/5/18
  
  
  你的邮箱爆了
  
  写下那麽首诗之前,我一直在等你的邮件,几个月前,我等到了一封,那是你的回信,短短的,只有几个字。
  然后我写了那首诗。好多诗我都想发给你,可是……
  我等到了你的电话。我没有白等。
  你说你的邮箱爆了,两个邮箱都不用了,已经很长时间。
  可是我还在等你的邮件。
  我记下你的新邮箱,我听错了一个字母。信被退回三次。只到改了那个字母,没再被退。
  我开始等你的新邮箱的来信。我还在等。
  我有了你的消息,我没有白等。
  2004/5/22
  
  
  
  书架和以外的
  
  0
  回到这里,回到这所房子。它已经是待拆的。
  两只书架,有玻璃的那只,是多年前做油漆匠的哥们儿漆了一半闪人,最终由父亲漆好的。
  回到这里。打开电脑,抽烟,喝青稞酒,听音乐,看CD-ROM……
  顺手翻翻书架,吹吹书上的尘土。
  
  1
  翻到这样的书。
  《芙蓉》两本。《他们》(十年选。有次翻出一个苏州市政府的信封,直到在他们聊天室见到小海兄,才想起这信封怎么来的。),《90年代实力诗人诗选》(杨克编,他自称实力诗人,在《他们》[十年选])。
  之前翻到《一行墨水》,潞潞,我敬重的诗人,在山西。很想全读他的“无题47首”。数了两遍首句做题的,只有30首。其中有那首《寂寞》,写作时间是1991年。在桑曲从一本旧杂志上第一次读到、抄下它,就是在九十年代初。去年在宝鸡书城买下他编的“不朽文丛”中的一本(回忆、访谈),两个月前在兰州凤栖梧书店,半价买全了其余五本。也许我看不完这套书,但是我有不严重的收藏癖。
  同一套书中,还有多多《阿姆斯特丹的河流》。横在电话里竟然不知道多多出版过诗集,呵呵。
  把《芙蓉》放到侧面的柜里,那是放期刊和一些已经不想看书的地方。看到《非非》(蓝封面,周伦佑复刊后的6/7合刊)《锋刃》(两本红封皮)。看到白色书脊的《一行》,竟然是4本,仔细看,18—21,真是4本。原来大哥给我订的《一行》(九十年代,季刊时)没缺。一直以为有一本没收到。现在清楚了,跨年度的一年也是一年。
  从18期开始翻,看到自己在作者名字下划出的铅笔线,很细的铅笔钱,可见我当时削铅笔时的细心。
  年初收到网友蓝皮从上海寄来的第32期。这一期是他主编的。寄出三个月后,父亲有次去他退休的单位,拿来这个邮件。这所房子的地址,那一年就开始丢邮件了。这期《一行》,1999年底印的,感觉和近年见到的其他民刊没什么两样,有些作者不值一提。
  如果见到严力,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的《还给我》。听说他上网,可是在“一行论坛”他从不发言。就像借给我《灿烂》的唐欣兄长,他上网,但从不发言。
  
  2
  诗和不可知的事物有关,比如生活,比如冲动。据此,你可以说我是不可知论者。
  可是你说了不算,当然,我说了也不算。
  诗和可感知的事物有关,诗,就是你感觉到的事物,当然,我也感觉到了。
  那怕你的感觉,我的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是我写,写下我的感觉,思维的遣词造句,对,造句。遣词,词可以换,就像活字印刷术。但更多时候,我只喜欢第一个冒出来的词。
  写诗就是把造句造顺畅或者不那么顺畅,就像呼吸(有时会急促,会消失),这关系到一个人的气和节奏。其它文字,同此。
  
  3
  2001年,“兰州非主流专卖”,我对朋友讲,诗来源于诗。很顺口就讲出来了。过了很久,我突然明白那些来店里玩命寻找波德莱尔、兰波诗集的人,为什么读不了波德莱尔、兰波……
  2003年,在给西北师范大学一研究生网友(诗友)的电子邮件中,我说诗来源于生活,我曾经以为诗来源于诗……
  2004年,今天,我认为诗来源于我自己。
  明天,我会怎么认为?
  不用在乎了,管它来源哪里。只要是我在写,只要我不糊弄自己,不吓唬自己,不对自己装屄玩儿深沉。
  
  4
  找到了潞潞的《无题》中的一些,在《世纪末的花名册》。(竟然是阳飏、古马二位编的,敦煌文艺社1997年。2000年3月6日购,兰州凤栖梧书店。)
  看到“无题”就是《一行墨水》中的首行做标题的那些。
  中午躺在床上,读过几页《一行墨水》,喜欢的还是那首(《寂寞》)。
  晚上再读这些题为“无题”的,有些还是读不下去。最喜欢的那首,抄在这里,用五笔字型直接抄。
  
  无题(之四)
  
  月光照耀着一只铁砧。这
  铅灰色冰冷的平面多么寂寞
  一只游弋的天鹅多么寂寞
  人们从春天的倦怡中恢复过来
  而温度计中的水银多么寂寞
  木匠的儿子多么寂寞
  草原上狼的眼睛多么寂寞
  痛苦和放纵都失去了依据
  我们曾经对这一节深信不疑
  天空中的一位神祗多么寂寞
  短暂的欢乐之后多么寂寞
  一些痛疼多么寂寞
  词语内部的灵魂多么寂寞
  最后让我写下耶稣的名字
  他多么寂寞
  
  就这么十五行。很久前在桑曲抄下的那张纸早就找不到了,但我还是有这首诗。
  我不信神,更不信上帝的私生子,只是愿意把他当人看。
  
  5
  《非音乐》第十辑把《嚎叫》印在红纸上。“我看见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毁于疯狂,挨着饿歇斯底里浑身赤裸,拖着自己走过黎明时分的黑人街巷寻找狠命的一剂……”,不知道谁译的。(2004年7月中旬,在河州乐队排练地又见到《垮掉的一代》一书,方知此译者为该书译著者李斯)
  “我看见这一代的精英被疯狂毁灭,饥肠辘辘赤身露体歇斯底里,拖着疲惫的身子黎明时分晃过黑人街区寻求痛快地注射一针……”,这是文楚安译的。
  把红纸黑字的《嚎叫》贴在左边的墙上。墙上刚好还有从报纸复印的金斯伯格照片。1997,他死的那一年复印的。放大的,不很大。
  墙上还有贝克特,瘦削的脸很像高中的英语老师。还有坡,阴沉的男人。
  还有几张图片,现在都掉了,不知道搁哪儿了。
  读几行《金斯伯格诗选》中的《嚎叫》,感到很顺畅。读到“但见”一词,找出笔,在旁边写上“只见”。
  
  6
  桌上有两个小册子,《我的电影观念和电影创作》,《枯竭的文学》,都是1996年博尔赫斯书店印行的。后来这样的小册子就成白皮书了,就像桌上格里耶的快照集那种。
  这房间已经像废墟,虽然它是待拆的。水泥地板上还放着两年前的书、杂志、打口磁带、CD。
  桌上的一摞书和杂志下面,翻到另一个小册子,《音乐的未来》,复印的,开本比原件大一点,四个钉书针,每个只钉出一只脚。
  去年,在成都非主流见到又破又旧的原件,临走前给欢庆打电话,问他这本书你卖吗,他说只有一本,不卖的。于是在川音门边的复印店复印它,回来后自己装钉。
  打算把这本复印本再复印一本送给别峰,可我直到昨天才找再见到这个复印本。
  两个月前,从别峰书架搜到《放耳听世界——约翰·凯奇传》(国内人写的)借过来。约翰·凯奇在封底说,“我喜欢的是我从未听过的音乐”。
  我喜欢这个大胡子老头,就像喜欢布努艾尔那样的老头,还有博尔赫斯那样的老头。
  给别峰还书时,我会送上《音乐的未来》复印本的复印本,虽然他说有人已经送了他约翰·凯奇文章连载的复印件。
  
  7
  有些书在地上,有些书在桌上,就那样放着,不想去碰。
  目前为止,买重书的情况不多。最近的一次是拉金和里尔克(黄灿然译)。
  在网上看到李红旗写拉金的文章,竟发贴问“第三辑已经大面积上市?”
  书就在这所房子的桌上。那天翻到它,是黄封皮的,继而确信另一本是黑皮的。两本同样的书,好像都看到拉金年表的“1970年”。
  今天在母亲家拿着黑封皮的,好象又不认识了,不能确定。我怀疑我的记性。只到大姆指翻到后面某页:
  “1970年
  出版音乐评论集《都是何等爵士乐》。”
  
  8
  读了《灿烂》,就想找出一些旧诗选来翻,还好它们都在书架上,没被我收到别处。
  黄皮书,南开社出的《中国先锋诗选》,书名前还有几个字:朦胧诗后。小32开,不厚,刚过200页。这书是本地买的。字号较小,有些页面字迹印得不清。当时反复读时怎么没觉得?
  第一首《明月降临》果然比《灿烂》上印的少最后两行。
  找到另一本,《朦胧诗·新生代诗百首点评》,也是南开社的。也找到学林版的《城市人》,放在桌上,为了重读张小波。
  翻出《朦胧诗名篇鉴赏辞典》,陕师大版,比现在的“诗典”“年鉴”薄多了。一些第三代诗人的作品也在里面。封面是一朵模糊的云,曾经让我浮想连联翩。
  这书也是本地买的,还记得那私营书店的位置在那个巷口,铺面好像还没拆,只是书店早就不见了。那以后,本地就很难再见到了像样的书。
  由于顺手翻书,书架上有一些位置空出来。在那儿暂时放上《八十后诗选》1和2(春树印的)。这两本是免费得来的。在“兰州非主流专卖”,赫然见到它们插在架上,问别峰哪儿来的?他说一个在北京上学的哥们儿过来放下一摞,还撂下一句,“你们看是卖呢还是送呢。”
  王狼郎说,他在论坛留下地址就收到了1。我奇怪自己去年怎么没问什么什么怎么拿到的。
  
  9
  挪开第四层前一排,看到两个红色的书脊在后面,厚,陌生。掏出一看,原来是《当代台湾诗粹》,湖南文艺版(记得湖南出过不少好书,“诗苑译林”什么的)。编者姓蓝,九十年代一个著名的香港书号贩子。
  扉页夹着几页纸,是流沙河《台湾诗人十二家》的一小部分,杂志上撕下来的。
  关于港台诗歌,当时搞到过几本,常看的有一两本。现在它们在另一个书架里,懒得翻寻。
  那会儿借同学的《台港文学选刊》,还在邮局买过几期,为了看不同的诗,匮乏时的饥饿。直到那些自杀的诗人纷纷出现。
  今夜,索性拿掉书架的玻璃翻,没了睡意。看到《后朦胧诗全集》印错了不少字。在地上翻到《断裂》,又读陈卫、刘立杆……网上隐现的人。
  
  10
  抽出一本复印的书。
  《原样》,南京大学形式主义诗歌小组,车前子,周亚平。一九九一年一月号。
  很久前朋友寄来时,它只是一叠16开的复印过的纸。在这所房子一页一页对折,在印刷厂自己装订,粘好封面和书脊。
  车前子那时就写了10000首诗,近年又写了不少书,其中一本我看到他说“将用笔名老车”。周亚平不知道在哪儿。
  继续翻一翻,读几行当时通读过的诗句。停在书后的文章上。
  转过头看到书架,忽然说出,书还是太少了……
  2004年5月8-24日河州
  
  
  住过的房子
  
  不记得是哪一年,人们开始把大片的平房改建成楼房。那一年,我拥有了自己的一套楼房。
  拥有,只是名下拥有,并非是我出钱将它买下。出钱的是父母,他们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出钱者,是我工作了四年的单位,是它给了我搭乘福利分房末班车的机会。
  我已经忘记掏钱的比例,后来的事情只是搬家,请年迈的父母住到新楼上。很狭小的新楼。
  新楼所在小区名为太阳能开发小区,是市房产局开发的,地处城区北边。地皮以前是解放军的营房,那片营房,是与中学的操场和省第二监狱连在一起的。
  那片地是军产,总是有士兵把守着相距很远的两个大门。不记他们手中或肩上有没有枪,印象中只有很长的林荫道,干净的柏油路面,道边又瘦又高的杨树,夏天吹响的绿色叶片。
  这都是夏天我从操场翻墙钻洞过去看到的,营房里到处是齐人高的野草,还有废弃的平房,残存着红砖的墙和醺黑的木梁。偶尔有出现的兵士和我们聊天,或者把同学带到他们的猪圈,去打扫猪圈的卫生。
  小区叫太阳能,是因为砖墙转起的8、9栋楼都是用太阳能采暖的。楼的阳面(朝南面)全部安装着黑色的采光板,再用玻璃封闭着。阳台是三角形或梯形的,很小,几乎为零。窗户也很小,都是为了减少散热设计的。这种设计的楼我最早在安多藏区见到过,据说这样的楼在西北冬天就不用生炉子了。可是住在这个小区时的每个冬天,父母一直在生炉子。那些冬天,父亲要都在楼下单元门外砸小我雇人拉来的碳块,每次他都戴着口罩,免得因粉尘刺激喉咙而剧烈咳嗽。方形的生铁炉子,我们叫做烤箱,它的烟囱是从一个洞通向楼内通风孔的。为了开那个靠近天花板的洞,请来两个朋友,用一下午的时间一锤一钎在砖墙上凿成了。
  太阳能小区的好处是楼距远,采光好,视野开阔。二楼的家,晴天时,可以毫不费力地望到西南方的两座雪山。
  刚搬进去时这个小区的砖墙上并没有门,前后的砖墙上都有敞开的豁口,有一栋未完工的紧靠着工棚,还有两栋是破茬烂尾楼。在这里我一次丢过两辆自行车,是在单元门口。姐姐丢过一辆,是在眼皮底下的阳台前。后来邻居告诉母亲,车是被民工直接抬到他们的工棚里的。
  除了冬天采暖不方便,除了房间太狭小,这个小区感觉还是不错的。春天时可以在西边看到开花的杏树漫下出坡,夏天时可以在后边解放军留下的荒草地上和外甥踢充气塑料球;可以听前面狱楼里服刑的男人吹出好听的笛子;可以看到三到五楼的狱中人和围墙外的家属聊天,可以看他们怎么想方设法和围墙外路过的女性找话说;傍晚时,可以看到在高低床上铺做乃麻斯(穆斯林礼拜)的信仰者……太阳能小区,还让我看到秋月降临,看到冬雪飘至,看到父母一天天从年迈到年迈……
  三年之后吧,也许是四年,大哥在城中心给父母买了新楼房,有暖气,很宽敞。父母卖掉了旧房,在本地房价略有回升时,用合适的价格卖给了邻居中的熟人。我们家和邻居家都是从邻县搬到这里的。邻居是我高中的同级同学,他弟弟是我们在邻县幼儿园时的小朋友,只是很多年前,他弟弟已经死掉了。
  太阳能小区的楼全部竣工并住满了人以后,市房产局就修上了前后大门,修上了一排办公用房,从它膨胀的职工队伍中抽出了部分人进行物业管理。后来又在楼与楼之间也修了仿古凉亭,种植了草坪,夏天时经常喷着水。母亲常说,那里现在好了……离开后,母亲偶尔会去看看老邻居们。
  我从没想再去那个小区逛逛,因为我知道那里的环境变了。从它窄小的窗口望出去,外面的环境肯定变了,有更多更高的新楼从泥土里变出来,遮挡视线。而且,我关心的本来就不是房子,我关心的只是我曾经住着的房子。太阳能小区,是我在这里曾经住过的地方之一。
  2004/7/4-6
  
  第三条短信
  
  我们几个人站在荒地上,前面是一处红色砖墙围着的工地。修建中的楼被绿色的网蒙着,看来是比较正规的工程队在施工。看不到塔吊,楼已经很高了,不知道有几层。
  我们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没有完工的楼,感觉这将是本地最高的新建筑。低下头可以看到我们和围墙之间的荒草,把这么高的楼建在不是城区的地方,真是奇怪的开发商。
  走近围墙的时候,有人已经爬上了高高的脚手架。他们正在绿色防坠网的缝隙中高声呼喊,向还在地上的我们另外几个打着招呼。
  我是不想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
  我在网上看过曹寇的一篇小说,说一个人在夏天,爬上郊外烂尾厂房的脚手架上眺望,发出这样的感概,“大地一片寂静,活着真他妈无聊”。这,真是比诗还诗的诗句。
  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望到了什么,夏天的郊外可能是寂静的。眼前看到的没有工人的楼好像是在秋天,深秋吧,已经很有些凉意。天阴着,无人看守的高楼在停工,但好像不会成为那种烂尾楼。
  有人挪开了脚手架高处的防坠网,使地上的我们几个能看到里面的楼体。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是水泥灰的楼,而是一架运载火箭,硕大无比,完全就是真的。
  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这架白色的运载火箭,是从空中斜着俯看到它比箭体细的箭头,当然,也看到比箭头细的箭体,立在发射架上。
  我站在地上,仰起头大声朝上喊一个人的名字。我喊,某某,你一定要替我摸一摸上面的卫星。
  
  来到那座山脚下,抬头看着这座又高又尖的黄土山。我们好像是在路上认识的,背着巨大的包,现在准备爬这座尖形的山。
  一条土路一直通到它锥形的顶上,那一层厚厚的白土就是路。从下面望上去,一股白色的烟在滚滚而动。
  我们爬到半山上,半山上是一处平坦的地方,爬到这里才发现那座尖形的山是另一座山,它与我们爬上来的山隔着一条很深很宽的沟。因为陡峭,我们探身望到的沟底望下去很细小。没有树,只有一块扇形的红土裸露在对面的山坡上。
  那座锥形的山,现在显得更高了,高得几乎爬不上去。
  半山的坪上有一些树,往前走,可以看到更多的树。有这么些树的地方肯定有一个公园。人们把收集雨水的窖扩建成人工湖,用树枝和铁丝做成围墙,修起大门,修
  起卖门票的房子,就这样建成又一处公园。
  大门口有一些卖饮料,卖烟酒,卖报刊和电话卡的商铺。商铺一家挨着一家,但是顾客却很少。我问一个卖烟酒的老板,顾客为什么这么少。他说,顾客都被维族人拦了在来公园的路上。
  他说的就是我们爬到半山再往前走过来的那条路。可是我们并没有遇到拦截,只见到一对裸着上身的父子,在水渠水渠里洗着成捆的庄稼。他们是当地人。
  我坐在众多商铺之间的邮电局营业厅里,和一些维族商贩一起挤坐在营业厅里的长椅上。我们彼此并不认识,我们望着彼此的眼睛,还有头巾。我们等着警察来把我一起赶走。
  
  一架飞船停在山谷上方。山谷如此阔大,飞船静止着,一动不动。周围的星星就像它的一部分窗口亮着光。
  飞船太大了,母亲乘坐的飞行舱像一只蜂鸟从它一个不起角上飞出来,飞到山谷上,垂下一条绳索,垂在我双脚之间。
  我坐在黄颜色的木椅上,弯着腰,双肘放在左右膝盖上。
  我没有去抓那条绳索,我起身走到衙门街上,跟着母亲走进空无一人的衙门大院。在西边废弃的小二楼上,我找到一架重型机枪。我把枪抗到衙门街上,在斜对着大门的地方架好。
  当街上出现一些黑色的人影,我就向他们扫射。
  
  土桥是一个地名,在北塬上。
  北塬是北面的一座山,山顶是平的,所以叫塬。古时候,北塬叫广大坂,上面有游牧民族在游牧。
  土桥镇并没有桥。不过,在向北进入土桥的地方有一条沟,不是很深,却比较宽。过沟的路是填在沟上的一条土坝,下面有孔以通山洪,倒像是桥,可是它的名叫岗沟,离土桥镇还有几里路。
  我在土桥镇吃猪血肠,吃猪耳朵,喝了两瓶黄河啤酒,然后躺在地上想睡一会。
  刚刚睡着,就听到饭馆的伙计站在离头不远的地方说,你别睡在水泥地上,这地我们每天都洒水,很凉的,会阴了你,腰要疼的,你睡到房间里去吧。
  我醒来,听到他全部的话。我闭着眼说,不用了,不麻烦你了,我只躺一会儿,不麻烦了。
  他还是说,这块地我们每天都浇水,凉的很,会阴了你,腰会疼的,你睡到房间的床上去吧。
  我半闭着眼站起来,跟他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他说,这些都是我们的旅舍,你进去睡吧。
  房间里有三个套间,是很薄的木板隔出来的。我推开靠窗的一间,没有床,只有两只尘土很厚的沙发。伙计说这间没床。推开另一间,没有光,很黑。伙计说,那间也行,我就进了半开着门的那一间。
  我一直半闭着眼,没看清伙计长什么样,我对他说,麻烦你了,麻烦你了。他说,麻烦啥。
  把烟和火柴放在床头,躺上床,盖上外套。怎么也睡不实了,只听到到楼上很大的划拳声,很大的卡拉袄开声。听到有个干囋(清唱)花儿的小子唱得不错。他开始唱时我就仔细听一会儿,他唱完我就试着把耳朵关了。
  一直睡不实。梦到一路上路过土桥镇,决定在这里过夜。很容易找到了一个单人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我已经睡下了,听着善饮的当地青年们还在过他们的夜生活。
  裤兜里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声音。快睡着了,就没去动它。后来的梦里它又响了两次。这样总共有三条新短信在手机上。
  我开始看,看到第二条,发现第二条短信特别长。一页一页翻下去,翻不完,也根本看不完。
  第三条短信还没打开,我根本没机会看它。
  2004/7/18
  
  
  收到阿廖的书
  
  
  拿到阿廖的书,在兰州凤栖梧书店,是7月29号。4本书,都是自印的,开本不一,都接近24开。每一本都挺厚,右装订,没有页码。
  粗翻了一番,搞清了书名,《三十三号废桥》(2003),《黑色马戏团》(年份不详),《浮生》(2002),《初火》(1999)。
  后两本绝大部分篇幅印着手写体的诗。竖着的,很好看的繁体手写汉字,单面印刷。《浮生》更像是手稿,有很多修改、潦草的痕迹。后面一小部分,就是原诗的印刷体。诗不是很多,印得很厚,感觉很奢侈。
  《浮生》中的诗,都是两行一节,想起聊天时凤栖梧经理马寅桦提到的波斯双行体“玛斯纳维”,当然这之间没关系。
  后两本诗,通篇很多古典的意象、用语和句式,跳跃、断裂、嫁接着诗意。阿廖有很好的古汉语训练,现在我不奇怪了,因为他在南方的岛屿。
  读到这样一首,“因为真实/所以语多保留//不在场证明/非常的归于自己”(《月光》),令我若有所思。
  “电吉它凌空而逝/哀伤正在中断//一个陈述提出/隐喻傲慢的窜升//我们还在东方/服膺相同的过去”。《碧云寺前》,这前三节让我心动,如果不是还有一节,我就要赞美这一诗。对于傲慢的,就要打击,遏制。
  “临水的一刻简易动人/距离并没有真正发生//你走的如此之远/忘记了身后的长影”,这是《丽人行》中的妙句,是我热爱的古典美人。
  再读另两本,没有手写体印上去的。
  《三十三号废桥》,第一首,《0718》,奇怪的标题(以下还有),是7月18日?小标题是“1”,这诗有几部分组成?
  “我的画有对话之意/闪耀出光辉/就是米罗的色彩了/所以它是若干近于马戏团的”,这是第一节。阿廖是学画的?他喜欢米罗?
  “但费里尼更本质/他是黑色的”,这是第二节。阿廖是拍电影的?DV?胶片?我希望他是拍胶片的。
  “费里尼还有其他/譬如/梦”,接下来,自然出现了“佛洛依德”,“荣格”……这是阿廖的笔记吧,就像他在网上贴的那些分行的读诗笔记一样。接下来出现一些歌手/乐手的名字,也是我熟悉的。继续往下读,一种想法越来越重。有必要分行写吗?有必要分行写这样的听、读笔记、手记、日记、札记吗?(我快要改掉一个坏习惯了——把什么都写成诗)。诗读久了,看到分行的文字就有点怕。
  “jimi看似直指本心/但他以境界为心性则不是”,jimi就是那个被俗称为“吉它圣手”的美国吉它手,但这第二句话我没看懂。是不是“但他则不是以境界为心性”?
  《1116》这一篇,阿廖思考着“荒气”和“苍茫”,比较着加谬和海明威,比较着侯孝贤和小津,思考着“思”,“蕴”,“蓄”,界定着“文化”、“非文化”。“虚无”,这是他读海明威引发他的思考,联想提及的人有伍佰(以摇滚为幌子的人,阿廖称之为“南方之心”),陈升,李商隐,里尔克。看来这就是阿廖的思考笔记了,虽然分行,无标点,亦诗亦文,半文不白。
  想起自己经曾花几年时间写完的一个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自己凌乱不分行的手写体,记载着密密麻麻的问题和思考。一些年过去,不能说我全部解决了它们,我知道有些问题还在困扰我,但我已经不怎么想它了,我只管写。
  第三部分中,《20030115/北岛/旧雪》这样的标题还是太有误导性了。类似的标题在网上让我误以为阿廖在“玩转贴”。
  最后一本,《黑色马戏团》,我在其中读到阿廖的生存之地,他写到了身边的人和事。《水蛙仔》、《西宁国小》、《铁坑里》这三首,提起了我更大的兴趣,我细读着它们,像在读乡村的传奇故事,回忆中的开始学画的往事,还有娓娓道来的茶经。这一本和前一本一样,诗/文篇幅较长,没有手写体的重复印刷“浪费”纸张。粗粗翻过去,失去了深读的欲望。
  这就是三天来我读到的阿廖的书,是他寄自南方岛屿的书。在网上,阿廖是低调的,他最近类似《20030115/北岛/旧雪》为标题的贴,是他一直在互文、映写着别人的诗吗?我不清楚。我清楚的是,如果他写这样一个贴,《2004****/杜撰/……》,我会开心的。
  2004/7/29-31
  
  
  纪录:8月10日河州摇滚现场
  
  1
  “摇滚音乐节”,以此为称谓的演出,在全国早已是遍地开花的一种活动。在河州,这块甘肃省狭长版图左下方一片靠近黄河的地方,这个信息闭塞,经济欠发达,文化生活单调的县级市,以“摇滚”而且“音乐节”命名的演出,最近的一次是第二次。
  第一次在去年,也是8月的一天,我在电脑前忙碌着,接到朋友方天的电话时,我还在忙碌着。最终,去年(公元2003年)的第一届河州摇滚音乐节(虽然叫“节”,演出却只有一场),我没能在现场。
  但我知道他们,那些我认识的乐手们:方天,史绍琢,史绍珑,还有后来认识的马德辉,杨小强,马明明,王继祖……他们,几乎就是所有本地乐队的成员。随着今年(公元20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点击回复或查看回帖】

传统或网络媒体转载请与作者联系,并注明转自【胡杨林】及作者名,否则即为侵权。

Copyright © 2008 MY510.COM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