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这样孤独地生长，却汲取整个森林的阳光。
　　
　　6月我收到她寄来的黑白照片。照片漫着潮湿的味道，水分子聚集在一起。海水若黑洞一样无垠，沙滩却是洁白的。她光着脚丫肆意地奔跑在沙滩上，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明眸皓齿，眼睛里透出洁净。笑容灿烂，纤细身体，散发着迷人的野性。 照片的背面有她娟秀的字迹。
　　夭夭，七月就要到了，阳光会象海底的有氧泡泡。爱你的末末。
　　
　　我望着她的照片，突然笑了。她还是这样放肆的孩子。末末。我们是这样相似，象一棵孤独生长树木，却汲取了整个森林的阳光。
　　
　　2、七月里，我们望进彼此的眼睛，发现了泪水蔓延。 　
　　
　　和末末在一个文学网站认识，加在Q里，极少遇见。有彼此的手机号码，常常发短信。
　　
　　末末说，夭夭，你象自己投在水里的影子，暗面的投影。我只是傻笑。
　　
　　2004年农历第一天的凌晨零点，给末末打电话，末末，这里有好多烟花，整个街道都被炸开了。天空好明亮好明亮。末末，天空可不可永远这样五颜六色，爱着的人可不可以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末末没有说话。
　　我们听着烟花爆炸的碰碰声，时间消沉。末末说，夭夭，我要来看你，七月就来。
　　末末，这个城市很小，到处都弥漫着安逸盲目。人们得过且过，不知奋进。
　　
　　我要来。
　　
　　七月，末末到了我在的城市，到车站接她的时候穿着一双球鞋，不穿袜子。她背着黑色的大包包，笑容干净地朝我走来。夭夭，我来了。她抱着我。
　　
　　没有陌生的气息，一切都那么自然而亲切。末末身上有柠檬草的味道。头发散发出的亦是这种味道。末末，你真香。我拉起她的头发，亲吻着。
　　
　　两个人手拉着手。
　　我带着末末去了寺庙。山路盘旋。打的到那里却只要10块钱。这个寺庙叫云峰寺。高高的围墙外写着云峰寺和佛几个大字。寺庙里面弥漫着松香的味道。千年的古针兰树，树枝粗大，几个人才能环抱。一步一步地走上布满青苔的石阶，被一阵声音吸引。喃吾阿弥陀佛。小心翼翼地向里望，殿堂里整齐地摆放着颜色秀丽的禅坐，红底的绸子绣满了白色菊花，墙上刻满了佛经。
　　
　　夭夭。如果有一天我觉得自己无法被救赎，我会将我的一切告诉佛，并在里面打坐。
　　
　　最终我们没有踏进，身体里却印满了佛的洁净。
　　
　　夭夭，我们沿着山路跑下去，看谁跑得快。
　　
　　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在山路上疯狂地奔跑，笑声延续到天边。她们相爱，毋庸置疑。
　　
　　她们望进彼此的眼睛，却看见泪水蔓延。
　　
　　3、 末末，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直到死去。
　　
　　晚上宇给我打电话。夭夭，一天没见你了，也没给我打电话，在哪里，很想念你。
　　
　　末末看见羽的时候惊呼了一声，我诧异地望着她，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却也很快冷静。我望了望宇的眼睛，没有从里面发现异样的色彩。他只是对我说，你们很相似。
　　
　　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口味虾，烧烤。末末虽然是北方人却很能吃辣。喝酒，聊天，时间轻易就溜走了。
　　
　　一点到酒吧K歌。名字叫花样年华。很多人磕药，摇晃着自己的头。举着双手。被药物控制丧失了理智以及最初的姿态。不再高贵并且不可一世。和《花样年华》里的迷惘毫无关联。我们视若无睹地穿过大厅。坐在巴台。调酒的是年轻的男子。透着帅气。末末坐得很远。点了一杯红眼。独自喝着。
　　
　　当我转身的时候却看见她在和一个男子争执，把啤酒瓶狠狠地砸了下去，我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快速离开。宇跟着跑出。
　　
　　虽然脚已经很疼却拼命跑，三人都是如此，然后相视大笑。
　　
　　买了很多酒到宇家。
　　
　　是弄堂里的小巷子，巷子里昏黄的路灯。每天早上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抓住他白色的衬衣，看到汗从他的额头漫出心里荡漾出小小的花朵。他的篮球放在自行车兜里，双手和篮球熨帖成生命本体的样子。记得他吻着我的额头说，夭夭，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变成乖巧的样子躺进他怀里，耳朵里只有他满满的言语。夭夭，我是这样爱你。
　　
　　喝到烂醉。末末隐隐地说。夭夭啊，他们都是这样干净的男子。他说他会一辈子拉着我的手，直到死去的。他离开了，是我让他离开的.我想虔诚地跪在佛像面前。自己的不洁与罪恶似乎已经无法再被原谅。我只想为离开自己身体的孩子而祈祷。希望自己和他都能得到救赎。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末末的脸，发现眼泪爬在她的脸颊上。用嘴唇吻去她的泪水，末末，夭夭会一直拉着你的手。直到死去。
　　
　　4、夭夭，如果你迷路了，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来。
　　
　　醒来已是中午，不见末末。没有特意寻找，发短信确认她安全便好。都是懂得节制的女子，给各自的空间足够宽裕。
　　
　　 2005年很安，5月的时候有一躺远行。一个人。离宇越来越远。我说宇，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不知道你还能爱我多久，我抓不住你小指的红色丝线。我看见宇眼睛变得深沉，变成我陌生的样子。
　　行驶了200公里，发泄了所有的郁结。没有和末末联系。但知道她是自己爱着的女子，一直在心底想念。
　　
　　6月高考之前我生病了，发高烧。考试前一天仍在医院。收到末末的黑白照片亦听到她甜美的嗓音。
　　她说，夭夭，高考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她说，夭夭啊，如果你迷路了，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来。
　　
　　毕业晚上，同学都在K歌，天下着大雨。我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给末末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手机里的彩铃混合着雨水划出的弧线缠绕着自己的耳朵。
　　我开开包间的门。宇抱着一个喜欢他的女子正在亲吻。我愤怒地拉起他，啪。他似乎有一些清醒，甩了甩头，去你的，你这个大坏蛋。我冲了出去。
　　
　　他跑出来抱着我，用力亲吻我。他说，夭夭，我要怎样才能把你揉进我的生命。
　　
　　我发现这个男子流泪了。
　　
　　我把自己给了他。
　　
　　七月。末末，七月到了，可是我要扼杀一个生命。
　　
　　末末，救救他。
　　
　　我沿着河堤跑，知道羽一直跟在后面。铁索桥上留着斑斑的印记，红漆已经脱落，摇摇欲坠。但在我眼里，那是涅磐重生的道路。我张开双手，想象蝴蝶一样飞翔。他冲到我后面，用力地抱着我。夭夭，你要怎样惩罚我。我蹲下身子，嘶声力竭地哭泣，分不清眼泪和雨水。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末末，救我。你说了你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你在哪里。哪儿是原地。身体里被抽空了，万劫不复了。
　　
　　末末。末末……救我。
　　
　　
　　5、孩子，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末末，尽管他不断道歉可是我仍然无法原谅他。
　　末末，尽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仍然无法释怀。
　　
　　我再次到寺庙，走到铺着红色丝绸坐垫最里面，内心虔诚地跪下。闭上眼睛，双手交合。眼泪从眼角滑落。
　　老僧人敲响了寺钟。在山里回响了朗久，充斥着自己的神经。似乎一切的污秽和不洁都会被着藐远的钟声带走。我的。末末的。
　　孩子，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夭夭，你站在原地别动，我来了。
　　
　　我转身，向她微笑。
　　
　　 文/赤草
　　 05年7月21日凌点4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