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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谈广东(七)——仓管阿洪

mingzhong
2005-07-18 13:46   收藏:1 回复:10 点击:3859

    阿洪是我的老乡,以前在家乡并不认识他。那天河南胖子门卫突然来到办公室里,悄悄告诉我工厂外面有我的老乡找我。出去一看,七八个男男女女一个也不认识,一个年轻人上来叫了一声表叔,递过来一支香烟,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阿洪,他是我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就是阿凡提所谓的“兔子的汤的汤的汤”。在家乡就从来没有来往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们原来在龙门县打工,给一个工地上的楼房安装铝合金门窗。他小叔不小心把右手小指一起当成铝材割去了。狠心的老板给了一个月的工资就把他们撵了出来。现在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不管是不是八杆子打得到的还是打不到的亲戚,就凭老乡两个字和看在他小叔受伤的份上,这个忙还是应该帮的。一个人两个人好说,但这是七八个人啊,阿南他会给我这个大面子吗?好在时间尚早,带着他们到盐步、大沥、黄歧各镇转了一圈,也没有一个人找到工作。安排他们在大排档里吃了晚饭。回来去找阿南帮忙,原来只准备阿南挑选几个留下,其余的另外再想办法。没想到阿南看了看他们,拍拍我的肩膀说:既然是你的老乡,全部留下,叫他们以后好好干就是了。
  
  第二天,阿洪和几个女孩子包括他老婆一起进了车间。两个男人安排在车间打杂,他小叔也照顾当了门卫,和河南胖子一起轮流值班。过了几天阿洪又被安排进了仓库。没过多久,阿洪就渐渐显示了自己的聪明和伶俐。原来的河南眼镜仓管员老是找不到生产上需要的拉头,阿洪却能迅速地把它找出来。染整车间生产需要的染料,也只有他才能够快速找出来配齐了交给车间。这些染料产地品牌不同,购进价格有可能相差二三十倍。台湾和美国购进的有可能比国产的相差一百来倍。这种高价染料,阿南是暗暗的一直关注着的,他希望有一份专门的报表全面的把它们的情况反映出来。财务上几个月前就已经将这报表打印发到了仓库,可是阿南一直没有收到一份满意的报表。当他看见第一次阿洪送去的仓库报表后,马上决定阿洪正式接任仓库管理员。原来的河南眼镜仓管员下到了排牙车间,他好象是什么技术学校未毕业就出来打工的。在排牙车间里他干的很欢。排牙机的故障明显减少,产量明显提高。阿南风趣的在办公室里说:来了一个阿洪,拉链厂里多了两个宝贝!
  
  阿洪把仓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仓库里干干净净,材料堆放整整齐齐。就是开始的时候登记帐本不怎么规范。经过指导,他加了一个通宵的班,把原来的帐本一页一页的重新抄过。其实这做法不怎么符合财务规定,但是仓库不属于财务管理。拉链厂又是私人企业,老板认可的事情就是对的。老板阿南对阿洪的工作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给了表扬,给了小费。阿洪就这样在仓库里站稳了脚跟。但是他也给副厂长老潘惹了不少麻烦。那就是晚上深更半夜阿南突然一个电话打到老潘家里,老潘骑上摩托车回到工厂组织了宿舍临时的检查。每次不是发现阿洪住在女工宿舍,就是发现他的老婆住在男工宿舍里。每次突击检查过后,老潘都是只给我说一句话:你那个老乡啊......,然后就意味深长的笑笑摇摇头走开了。开始我并没有在意,看见阿南并没有责怪阿洪的意思,一直没放在心上。后来老潘要离开拉链厂了,我才突然意识到阿洪给老潘出了这么个大难题,惹出了麻烦。老潘走后,看见阿南对阿洪信任依然,而且晚上再没有人去宿舍进行突击检查了。于是释然了,老潘要走是既定了的,真的和宿舍管理没有联系。
  
  阿洪一班人在拉链厂站稳了脚跟。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比在龙门县的工地上日晒雨淋和攀高挑抬的苦累好得多了。更重要的是可以按时领到 90%的工资,其余的 10%也会在春节前一起退回给你。这对于在广东打工的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老板口头承诺的10元钱,没有实际拿在手上的 1元钱实在。而且没有一分钱了也可以在拉链厂继续做下去,因为拉链厂的厂牌就是饭票。进厂的时候只要交上一张照片和10元钱,就有了进入工厂的通行证和去食堂吃饭的饭票了。你如果在拉链厂里做了十天半月不想做下去的话。退回厂牌就可以卷了铺盖走人,工资是没有的,伙食费也不用你交。阿南的这一招实在是高。他知道有的人在广东没有熟人带进工厂找工作很难,没地方吃饭,没地方睡觉。但是也不愿意在拉链厂长期做下去,拉链厂只是他们临时的避难所。有饭吃,有觉睡,有事情干,就是没有工资,他们就成了拉链厂的免费劳动力。后来我才突然明白,阿南为什么那么爽快的答应帮忙安排阿洪一班老乡,除了看我的面子以外,原来他自己还有这么一把小算盘。阿南不怕一拨一拨的换人,技术工作自然有那长期的熟练工人去做,大量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就由这些人去应付,而且不花工钱。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阿南的仗义。他始终帮我解决了阿洪这一班人的工作和吃住问题。几个月后,看阿洪这一班人稳定了下来。稳住了他们的饭碗,我就应该考虑我自己跳槽的事情了。
  
  想要跳槽,第一步必须先要找到接收自己的单位。听说佛山人事局新开了一个智力人才市场很是火爆,每个星期三是现场招聘的日期,招聘单位的老板亲自坐阵,当场可以拍板定夺。南海人才市场也搬出了交通局的楼下,自己专门修建了宽敞的招聘场所,但是没有固定的现场招聘日期。早就想去看一看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有一天阿洪邀我去平洲老乡小蒋那里玩。我灵机一动,星期三去吧。那个星期三我和阿洪请假到了佛山人才市场。 5元钱的门票进去,里边确实比南海人才市场热闹很多。一家一家的招聘单位看过去。看见一家会计公司的招聘信息是:招全国统考合格工业会计师一名(评聘的免问),年龄45岁左右,要求外省人。呵呵,这不是专门在等着招聘我吗?来招聘的是一个60多岁的老太婆,她接过我的资料,看也没看就递给了她旁边站着的一个30来岁的女人。看样子她们对我是比较满意的,可是她们说我还需要和她们的老板见面一次才能最后确定,因为她们的老板有事情不在这招聘现场。半个月后,我就在佛山会计公司里住了下来。不过我是请假“回了贵州”,只带走了一只旅行箱。其他的东西是阿洪收拾了放在仓库,后来又通过司机小张带出了工厂区,阿洪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亲自给我送到了我在佛山罗马巷的住所。还带着他的那一班老乡在“中山公园”和“祖庙”逛了一天,然后到我那里痛痛快快的大吃海喝一顿才打马回朝。
  
  几年后我去老潘家的时候,老潘用他的摩托车带我去到藤厂原来拉链厂的地方溜了一圈。染整车间门前那直通珠江的小涌上面,已经变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花圆。绿的叶,红的花,灿烂的伴着珠江的浪涛向着悠闲的路人微笑。拉链厂生产车间那里悄无声息,已经完全看不见拉链厂昔日的影子了。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看看,这辈子恐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再见了,拉链厂!再见了,南海!
  心中的南海永存!

作者签名:
能鸣的钟说明没有停摆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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