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一帘西风-个人文章】
木屋记
□ 一帘西风
2005-06-14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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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行人驱车抵达小木屋脚下时,暮色也快完全拢合了。这巨大的灰色透明袋子转间眼把不远处的山、来时的路、以及这些仰头可见的木屋都装了进去,只在西边留个出口——这个出口也是暂时,西边的那一缕彩霞正急着扎紧袋口呢!然而,我们是兴奋的,彼此的脸上都隐隐约约泛着红光。尽管耳朵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里的静,从尘世的烦杂承转过来,这多少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现代化的路灯把那些木屋从“袋子”里找了回来,也只能看到大体的轮廓,细节处留在心中慢慢的猜测。木屋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静立在山的一侧,像羞涩山村少女朦胧在路灯的光晕里。山的另一侧是密匝匝的树,逐渐加深的夜色把那些树剪成各式各样的影子,十月的风偶尔来晃动一下,还真有点瘮人。这样 的氛围倒觉得好,让目光在追寻中带点神秘的想象。有时有阳光固然好,好像一切都暖暖的,透明的,清晰可见;可有些不想见的东西,也见着了,倒了胃口,失去阳光下的好心情。
每座小木屋的门前,都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十分抢眼,暖暖的光晕映照在屋门前的松木墙上,好像童话世界里仙女居住地。我赶紧拿出木屋的钥匙,开门进了去。双人床、空调、彩电这些陈设都与城市里的宾馆无异,与我想像中的木屋大相径庭,失望象炉子上满壶的沸水一点一点的往外溢,又不禁暗笑自己有些迂了。
对木屋的神往,缘于少年时代读的一些童话:大森林里的木屋住着善良可爱的小矮人,或是慈祥的白胡子的老爷爷、美丽而又无所不能的仙女,他们帮助弱小无助的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木屋就在我小小的心灵中成了正义、善良美好事物的载体,是我心灵深处最洁净最温暖的地方。即使到了而立之年,有时跟现实碰得头破血流,也还无怨无悔地保留着这一块圣地。然而今晚的木屋只能安顿我这一身疲倦的皮囊。如法国诗人兰波所言,生活在别处。我的木屋也在别处。
1845年,美国的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盖了一座木屋,尽管“主权”不属于自己,但这丝毫不影响思想者的心情。“有了思想我们可以在清醒的状态下,欢喜若狂。”于是梭罗在林中欢喜地劳作,在木屋里若狂地阅读,或“有时我看看着一对鹞鹰在高空中盘旋,一上一下,一近一远,好像它们是我自己思想的化身。”他与自然和谐的相处,从中“挖掘”他所需要的东西。然而梭罗并不如陶渊明那样,逃离尘网,只在山水和菊花中怡然自得,(当然两人所处的社会环境是不可同日而喻的)他“出世”“入世”从容自若,在社会的舞台上倡导自己的思想,致力于正义的事业。因此瓦尔登湖畔的木屋不仅是梭罗的容身之处,更是他自然主义哲学中的一个隐喻。他把现实的木屋与精神上的融入一体,完美的结合,躬行实践,结出自然主义哲学的硕果。
一百多年后,当我躺在万佛湖边的小木屋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迎接这样的一个秋夜。湖也被称为湖,木屋也叫作木屋,可湖是人工的,木屋是商人的。这样我也只能匆匆的一瞥,都显得有些奢侈了。老天好像也知人意,不知时候下起了雨。瑟瑟的雨声厚实而有力,林中的那些已苍老的秋叶怎能禁得起这样的热情?我不禁担忧起来,想走出屋看看,可突然的一声凄历鸟叫,让我打消这个念头,任由思绪随屋外雨的节奏跳跃,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叶子,
在风雨中飘飘沉沉……
山里的晨来得就早,我索性起床,走出木屋。雨早已停了,被雨水清洗过的山林显得格外靓丽迷人,原汁原味的空气让人轻松得象一只氢气球。鸟鸣山更幽,我决定上木屋后面的山林看看鸟儿们,可我的高跟鞋很难与小径上面精心排列的鹅卵石亲密接触,真想脱去鞋子象小时候一样让脚地上自由自在地疯跑。好不容易才进入林中的權林丛中,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立刻溶化了我昨晚的不快,打开了我全身的记忆:童年、蘑菇、松果子、野栗子……
我悄悄地对自己说,不枉此行,我找到我需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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