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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

雪上加霜
2003-06-07 14:57   收藏:3 回复:11 点击:3278

    (四)孤独
  
   阳光很好的一天里,我会在楼下面包店跟一个老太太聊天。她的皱纹慈祥而深厚,但出炉的面包味道极好。
   她也说起曾经有过的爱情,关于她丈夫的一些事迹。我们都爱热带鱼,有时候心灵贴得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年纪悬殊应该远远对立。后来我不求礼貌地叫她璇。一个她丈夫常呼唤的名字。
   璇的丈夫在十年前死去,缘于Cancer。她一个人生存着,看《百年孤独》这样的小说,拥有聪慧女子的气质。
   我告诉璇有关篮的故事,在最迷茫时。璇就会很自然地微笑,倾听,不介意我的絮絮叨叨。她不止一次地说起这样的话:爱情像新鲜的面包一样,每天成批地出炉,然后在另一个时刻,开始八折出售。
  
   Kent Nerburn:Great joys make us love the world. Great sadnesses make us understand the world.
   有时候我会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这像一句经典的谚语一样穿透着我充满不确定符号的感情世界,让我渴望从陌生人的话语中寻求理解。
   篮的设计获得许多人的赞赏,以独特的视觉角度震撼着许多人内在的经脉。这段时间他买了一架钢琴,用几个月的奖金。我们都不会弹。就让钢琴安静地存放在角落里。
   我知道那个叫澜的女子会喜爱这样优雅的东西。
   有时候我喂我的热带鱼,篮蹲在那边擦拭黑色的钢琴,我就觉得我们似两条平行的直线一样,永远都不能有交集,更谈不上任何有形状的图案。平行的空间里,充满着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难道我还会因为悲伤而理解这个世界?
  
   篮说他是独的男子。
   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空间。
   我说篮,那么我就是孤的女子。
   我们的组合应该错误,只能并成孤独。
  
   蒿给我带来他们旅游版关于泸沽湖的报道。一些零碎的图片和淡雅的文字,充斥着对神秘的诠释。他说六月,真想有一天我们两个一同前去。
   我说不去。
   那样美丽的湖里躺着我大学的同学,一个来自香港的男孩子。有一年他一个人背着包去,带着快乐,几天后却长眠在湖底。有些人不愿死去,却很快死去;有些人愿意死去,却还像行尸一样存活在现实里。
   这是很糟糕的事情。
   那里的男子可以穿街走巷地找女子过夜,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天亮离去。我不知道他们彼此是否存在爱情,一点点的爱情。
   许多黑暗的夜里,我一点都不想看清楚篮的面目,刻意地把他当成另外一个男子。然而即便闭上眼,我还是能清楚地回忆起他的神情。
  
   那天早上醒来,篮孩子般的脸还在身边。
   我赤脚下了电梯,到璇那里买四块钱一个的面包。两个。加两杯鲜奶。
   人群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注视我轻盈的脚板。
   突然想起很久前我喜欢的那句话,梭罗说的:我们所以寂寞,常是因为我们走出了屋子,跑到人堆里去了。
  
  (五)私奔
  
   私奔对我来说,是私自奔跑的意思。我是私奔主义女子。
  
   那次出差回来,Betty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平静地告诉我,她跟篮上了床,在我不在篮身边的日子里。她轻蔑地笑,六月,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保姆。他并不非常需要你。
   见鬼。那时候我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表情,只是安静地喝那杯带着苦味的咖啡,一口又一口。黑咖啡。
   我想心在哭泣的。然而脸上那张面具。如此厚而坚韧。一点水迹都没有。
   我说Betty,我不怪你。
   然后拿起包轻轻地离去。
  
   时笔广场的鸽子,还在自由地飞翔。这天我看得很清晰,有几只的翅膀不太平衡,飞得不高,但努力。
   我给蒿发了二十多条短信,全部是谢谢你。
   经过璇的面包店,我进去买了一个叫做黑森林的蛋糕块,轻轻啃着。我说璇,我要离去。你要好好地,永远安静地生活下去。多年后,我会回来看你,再一起聊聊我们最爱的《百年孤独》,好么?
   璇的眼睛充满泪水。眼角的鱼尾纹,永远那么迷人。
   然后我回到二十四层,把热带鱼整缸送给璇。再收拾那些沉重的摄影器材,在篮的手提电脑上删去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
  
   轻轻翻开钢琴的键盘盖,用笨的手在上面点着不连贯的音符。
   我想如果这是属于自己的琴声有多好。
   钢琴上放着澜留下的木盒子。
   没有锁,然而我从不奢望开启。
  
   这次我打开了它。很空的木空间。两张纸条。仅此而已。
   上面那张很熟悉。我看到我的字迹,是在四姑娘山前写的钢笔字:篮,我想和你站在这里,看白雪慢慢退去。
   下面那张。应该是澜的字迹,写着:篮,在我死去那天,请不要忘记我,永远。澜已死去。
   轻轻地合上盒子,我把属于自己的那张纸条抽出来,从阳台丢出去。看它飘呀飘地跌落,毫无声息。
   随后背起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从篮的世界里完全撤离。
  
   Betty帮我找了新的媒体,在另一个城市里。
   我像逃避瘟疫一样急速地想到另一个城市里。
   一个有许多山许多陌生面孔的城市。
   这是一个女子失去爱之后的私奔主义。
  
  (六)六月
  
   山的城市里。
   疯狂地喜欢上攀岩这样刺激的游戏,用镜头记录许多山顶飞翔的渴望。寄给Betty。终于发现自己归属于攀登的人群。
   六月的阳光会很璀璨,我喜欢他们大声喊我六月,带着微笑。
  
   Betty说她并没有跟篮上床,她只是撒谎,只是想让我能痛快地离去。
   我说Betty,我后来逐渐冷静,逐渐明白事理。篮那样的男子可以跟许多女子上床,也可以不跟许多女子上床。他生存在极端的矛盾里,谁都无法走进去。他甚至不记得我在他那里养过热带鱼。
   Betty说不是的,六月。你走后的日子里,篮曾很努力地找你,甚至穿得素净,来我这里询问你的痕迹,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在电话这头很安静地流泪。
   然后说算了,一切都过去。
  
   六月,我回去看时笔广场的那群白鸽。
   然后回来。
   以熟悉的身姿经过篮所在的陌生城市。
   我不知道篮会不会去二十层楼下面捡回那张苍白的纸。
   也许他还会继续那样存活在回忆里。然而我却像重生一样感到快乐。像六月里舒展的枝桠那么妖娆翠绿。
   歌德的话让我深信不疑:有时候,我们的命运类似冬天里的果树,谁会想到它的枝还将再次吐绿开花。但我们期待着,也知道它们会。
   伤,伴随着六月,慢慢过去。
  

作者签名:
总要有些随风 有些入梦 有些长留在心中 于是有时疯狂 有时迷惘 有时唱

原创(1003)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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