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王连举时，是逆光，太阳光扎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王连举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向我走来。两年不见了，我本想上前捶他一拳，但见他西装笔挺，还打着领带，就罢手了。王连举和我都是从农村考上的师专，又一起分到井庄乡乡中教书。五年后，他孔雀东南飞，到了一所所谓的贵族学校。
　　我说：“走，上饭馆给你老弟接风洗尘。”他鄙夷地说：“这破乡的饭馆脏死了，走，上县城。哟，看把你吓的，我请客。”他一招手，叫来一个面的，推着我上了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我想。几年前，我和他没少来乡里小饭馆喝酒，吃饭。
　　鸿运酒楼，在县里最豪华最热闹。平日里，我一个穷教师只有在门外看看的份儿。落座后，小姐递过菜单，王连举让我点菜，我一翻菜单，素菜也没有低于10块钱的。我来回翻着，也没找到合适的菜，服务小姐抿着嘴在笑，是讥笑。“捡价格贵的点。”王连举说，一副大款的派头。最后，还是他点了菜，要的酒是茅台。喝茅台，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们边喝边聊。王连举说：“听说老兄当上副校长了，能贪污俩钱花花了。”我说：“咱这学校，你能不清楚，穷得叮当响，就那几个学杂费，连粉笔都得节省着使。”王连举说：“瞧把你累的，都那么多白头发了。干脆，你也跟我到南方的学校，凭你的程度，准行！”我说：“记得在师专毕业的演讲会上，你演讲的题目是《我的理想，在家乡的那片土地上》，博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阵阵掌声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那是聊发少年狂，少不更事。”他顿了顿，又说，“刚毕业时，咱们没少在教学上出力吧，可是成绩还是上不去。咱们家乡太落后，底子太薄了，学生交不起学费，一个乡中连一所教学楼也没有，老师工资还拖欠。那五年算是白白浪费青春，所以我才选择离开。树挪死，人挪活。我到了现在的学校，真是如鱼得水。你猜我一个月工资是多少？4000块，差不多是你的10倍。并且活儿轻松自在。只要管住学生不惹事生非就行。一个公司经理对他儿子说，把名字那三个字学好，到时会签字就行了。哈哈哈！”
　　我如同听天方夜谭一样听他洋洋洒洒手舞足蹈地说着，我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东西与我的回忆印证，但是我失望了。“老兄，你听迷了吧，你被吸引了吧，你觉悟了吧！”我仍然迷怔，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酒让我更加迷怔。
　　恍惚间，我被人扶到了一个包间，躺到一张柔软的床上，一只同样柔软的手正在脱我的上衣，我像被蚂蜂蛰了似的惊醒过来，面前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小姐。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抓起衣服，找到另一个包间里的王连举，他正和一个小姐厮搂着。我怒不可遏，冲他吼道：“王连举，你混蛋！”
　　我逆光而行，一任阳光如针扎疼我的面颊，甚至也扎疼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