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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图腾》——强行定义的“狼学”

雪堂
2005-04-28 20:31   收藏:0 回复:7 点击:3599

    图腾首先是生存的符号,所以不必介意被读破,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题记
  
   厚重而黝黑的一本大书,我一页页地翻过。出乎意料的是,却没有多少思想负担。这就是我读《狼图腾》这本书时的情形。因为,我并不是被“反省”召集而来,坦率地讲,我无需满腹愤懑和负疚感。
  
  时空背景
   《狼图腾》是一本描述草原生活与生存的书,它讲述的故事发生在“过去”,因此,注定有一种最初阅读时苍凉的时空模糊,给人一阵眩晕的适应过程。从阅读的实践上来看,《狼图腾》横亘在一个很有“写头”的时空背景,地点在前年苍茫的蒙古草原,在祖祖辈辈以民族冲突与征战为主题的古战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总会遥想起古老的事业和奋斗热情,并因之而继续与艰难的地理环境搏斗,将原生态保持下去;历史时期背景是十年文化浩劫之中的思想荒野与人身成分的强大禁锢。在时空的合力促成之下,对文明的形式,对不同生态体系间矛盾的反刍与激进,重新“回来”。这样看来,似乎一切都已经安排停当,一个很完美的时空,似乎奠定着作品的升华之路。种种迹象表明,读者应该会被这个时空导入一个正视自身的场合。
  
  主线情节:为什么不坚持“原生态”?
   随着阅读的一节节展开,人们心头的上述疑问也一步步加深了。《狼图腾》的主要内容,是情节曲折离奇的十几个关于蒙古狼的故事,这些故事,是通过一段看似无始无终的草原生活场景来串联起来的,这是一个物质性的载体。通过这个载体,为我们展现了非常丰富的草原民俗生活的常识和情景,作者托身在小说中一个人物身上,将极其真实的生活经历放回这种生活场景之中,通过不断归纳,提升了草原生活的艺术性。这些都是一望而知的,而且也确实是能使人在阅读的过程中得到了民族文化的享受。但是遗憾的是,作者迫不及待地剥夺了读者在种种草原生活场景之中、在草原上人与狼的故事之中自己来获得关于生态模式的反思,而是以教科书般的语言填充其中,迅速归纳,然后上升到较高的反思层面。这样的例子俯拾即是,往往人们正在故事的间歇思考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段异乎寻常、打破宁静的理论段落,使人很难适应。毋庸质疑,这绝对是《狼图腾》文在主线情节描写上的败笔,极大地影响了整本书的反思厚度。我们知道,所谓深入的反思,往往不可以,也不可能直白归纳;有创作经验的人都知道,不管如何准备,脑海中的思考内容一但写下来在纸面上以后,都显的要比原本的思考程度要“浅”,即我们不可能完整地保留曾经在脑海中进行的思考内容——更何况像这样强行提示呢?为什么不坚持“原生态”,把民族文化对比的思考过程留给读者?
   提到情节,不能不顺带要提到小说中的人物,对于《狼图腾》,则更是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深刻的印象来自陌生。人们读了这部浩浩50万言的小说,恐怕从来没有认识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那么,他们是谁?
  形成这样认识的原因,正是因为小说里的几个负责串联主线情节的人物,一直在做着不符合他们角色基调的事情,说着不合他们自身身份的话,不能不叫人暗自生疑:插队知青陈阵这个人物,基本上完成了小说赋予他的串联主线情节的任务,他读书偏重历史,也无可厚非,他整天吟诵着足以减弱小说思考深度的古诗歌也勉强可以忍受,但是他的言行根本不像是知青,而是走出书斋,走向文化考察现场的文化学者。他的目光,时刻关注历史的陈迹和习惯、永远善于发现和解读“狼”文化,永远在寻觅着“狼图腾”的种种表现,然后急急上升到理论层面。他是一个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文化考察者、学者——不,不,我们忘了,在小说里,陈阵被安排是个普通知青,不是文化考察者。所以综观整部小说,这个角色其实脱离开小说中设计的生活场景,说着不属于他的话语,做着不属于他的举动,可以说这个角色已经消失了,或者,他完全可以被“作者著”、“编者按”多替代——他真的“生活在别处”。同时,老牧民毕利格这个角色在小说里也非常令人奇怪。他不仅永远等待着与知青进行关于民族文化的对话,而且也是“狼学”的权威诠释者。他念念不忘成吉思汗,念叨着古老的历史伟业,成熟地进行着中原生态文化与草原生态文化的对比和判断,总是出离于小说里对这个角色的定位;另一方面,提起蒙古大汗毕利格又每每自称“老奴隶”——这里出现了一个矛盾:老牧民是以展现草原民族与外来文化生态的抗争“核心”人物出现的,他怎么会表现出这种另人吃惊的“温驯”?况且文革与一代天骄的时代离的过于遥远,老牧民与历史上蒙古大汗之间建立起这种精神联系,也令人费解,足现小说在这里用笔的刻意。这些都极大地影响这个老牧民形象的完整和个性。而在这种以民俗生活为背景的小说之中,展现核心人物个性,绝对是每个作者的主要任务。因为只有鲜活而完整地展现个性,才能成功地表现地域文化。
   小说中人物给人的陌生感,正是小说迫不及待强行归纳“狼文化”的产物。我们说没有坚持原生态写作,正是《狼图腾》在情节描写上的破绽。这是因为原生态之中蕴涵着的可供解读的内容特别丰富,足以滋养读者的思想,提升小说全书的价值。这就是说,真正的文化感召是不能存活于直白的所谓“文化对话”之中的,因此,《狼图腾》文中不计其数的“对话”情景,对提升小说的厚度没有帮助。
  
  主题:究竟是什么?
  
   《狼图腾》这部小说的主题,明线似乎是外来蒙族带来的中原农区的生态模式,与千年草原嫡传生态模式在文革期间的激烈对峙;暗线是中原大陆农业生态与草原牧业生态各自产生的人生姿态的不同,星火燎原,产生的不同民族的思维和精神的差异,态度是鲜明的:只有“狼图腾”取“龙图腾”而代之,整个的多民族统一的中华民族才能真正成为精神和实力上的双重巨人。这种思考模式具有广泛的平民思路,在当今之世,特别容易得到认同。然而,从小说描写的原生态的资料来看,上述两条主线其实都归结到一条,那是古老的命题,即生存哲学。这种比较其实早就有了,从上古时期大陆与海洋国家强弱的比较开始,到目前的所谓“内陆与沿海”发达与否的比较,经久不衰。如果立足于任何一种生态模式,而出发去贬损另一种同样千年传承的生态模式,进行所谓比较无疑是狭隘的。因为地理环境限制着每一种原生态模式的成长发育,没有物理条件,不可复制。那么,不同的生态环境下,民族的性格之间的比较呢,可比性又有多少?我想《狼图腾》中如果通过理性的解读,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愿意承认,《狼图腾》的意图在于通过两种不同的生态模式,剔除地理环境差异的干扰,探询民族性格生成的人文因素,来为我们这个如此多灾多难的民族作一个可能雄起的思想准备。
  
   由此,我们再来看待《狼图腾》这部小说殷切定义的“狼学”,虽然存在着严重的教科书的影子,同时也无法去深入探讨“狼学”本身的学科意义,但是毕竟获得了广泛关注;它谈论的问题,它思考的归纳和演绎,它整体的最终精神指向,在今天确实有着稳定的文本价值。我们接触它,经过它,离开它时自身的想法已经有了变化。
  
  
  掩卷思索
   坦白地讲,《狼图腾》这本书给我的最强烈的认识,不是不同生态模式比较的反思,而是得知三十多年前的茫茫草场以及草原上曾经奔腾过的数不清的灵性生物,现在已经不复存在。那种失落是赤裸的,那样的内心空洞是可以感觉而无法描述的。这居然同样是为了生存。作者在这里做了一个大“劫”,他成功了,我们劫数难逃。
  草原被黄沙取代,睿智而强劲的蒙古狼永远地消失了,这说明世界发生了大的变化,培育“狼性”真的能让我们生存下来吗?更重要的是:
  偏激地接受“动物性”的凶狠生存哲学的人们,你们独自生存下来,要做什么?
   ……
  
   2005-4-20
原创[文.你评我论]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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