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音语石-个人文章

远方有爱却无缘

音语石
2005-04-25 11:37   收藏:0 回复:2 点击:2745

    我决定要走。
   我决定去天津。
   五天后,我揣着借来的四百块钱坐上了564次列车。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了,因为随着生意的失败经济来源早已经断掉了。我还记得关门停业那天的天气有点阴,我笑呵呵地搬走东西。尽管赔了几千块钱,但我却没把它放在心上。余下的日子成了一个长假。口袋里没钱却依然潇洒,我一直筹划着一件事,那就是去天津。
   一连十几天的失眠催促着我,原定的计划却一再地拖。终于,在即将开学的前两天我买到了赴京的高价票。火车在沉寂里二十多分钟后轻轻地晃了一下,缓缓地移动了。
   我手里的《东周列国》中夹着她的照片,坐在窗下逗着一只叫露露的小狗,人很美,脸上是一幅灿烂的微笑,她叫小恒,我的笔友。认识三年我们一直都谈着共同的爱好——音乐,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一切就都变了。语言的直接交流胜过一切的沟通方式,电波如同红线一般,牵住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开始相爱了。
   没有人看好这个爱情童话,它在很多人眼中仿佛就是沙滩上的城堡,虽然美丽,却没有根基。甚至于借钱都成了难事。但我还是借到了来去的路费,我只想去见她,即使只有几分钟。
   飞蛾为了光明而去扑火,凤凰以涅磐的方式以求永生,而我却以爱情的延续求得永恒。在我眼中,对于爱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地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爱而扑火,而涅磐。常用那99%的热情去争取1%的机会,至今不悔。爱上小恒,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从没想过去爱一个遥远得不知是谁的女孩。如同现在网络时代的网恋。我试探性地问她,她含笑着说出了让我十几个夜晚都失眠的话:“我当然是你的女朋友喽。”就这样,我选择了奔赴天津。
   火车正点到了北京站,距离上一次进京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它在我印象中是清晰的,可在我眼前却是那么的陌生。顺着人流走进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股浓重的体臭味。在拥挤的人潮里只看到一张张匆忙的脸、一个个负重的肩。两边的广告橱窗琳琅满目,网站尤为抢眼。世纪末的中国终于搭上了文明进程的末班车。
   挤出车站看到自己又置身于另一个拥挤的地方。头上的太阳放射出刺眼的强光。而北京站前巨大的广场中的人们,似乎并不畏惧这三十几度的高温与裸露于紫外线下的杀伤力。总是有一些学生模样的人举着某高校牌子在等着并未曾现身的未来校友。我摸摸口袋,钱还在。
   置身于陌生的环境,方向感总为零。勉强辨出方向后就四处找电话。先给北京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说办完事去找他。之后就是打给小恒,她又叮嘱我一遍怎么去宝坻,完了问我怎么认我。我告诉她,穿半袖格格衫,黑色短裤,兰色背包,右腿带护膝。之后打回家报了个平安,挂了电话就开始打听去八王坟的车。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化人告诉我上地铁坐环城到复兴门,再倒一线就到了。我道了声谢。
   地下的世界更另我盲目,问了十几次工作人员,错上错下好几次终于到了一个叫大望桥的地方。工作人员告诉我,从这里出去就是八王坟。可我当时并不知道北京站的938路汽车只需一块钱就可以直接开至八王坟。无形中,将近一个小时扔在了陌生上。
   凭感觉大望桥就是八王坟。这应该是北京的郊区了。找到了通往宝坻的中巴车。破车扬起一路狂尘上了马路,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小恒在宝坻等我,可她明天就开学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一路上想着见到她的情景和我将采取的方式。不知不觉中,车在一座正施工的桥前停下,司机让我们上对面的中巴,隐约中我感觉,宝坻不远了。
   过了一个桥洞后,“宝坻”二字频繁于眼前。车行处遍是灰尘,一路的庄稼与颇有河北特色的弄房终于不再出现。宝坻到了。我心中暗自窃喜,在知了的欢呼声中,我笑了。
   一路上全是平房,竟没有高层建筑,空气中依然是尘土的气味。只有那路宽得叫人不敢相信。在我的想象当中,尘土中的平房之间的路有这么一半就够宽了。“这什么土地方,”我想,“一定不是好地方。什么名人故里,赵丽蓉、马季生在这么个地方?”再走出几公里,更加深了我对宝坻的坏印象。马路变得坑洼不平起来。探头往外看,旁边的土路都比马路平。车上站着的人开始发牢骚,我则说了一句:“路让坦克给轧过。”但我还是惊奇宝坻比想象中要大。转过弯,车进了大约是市区的路面。楼房高耸,绿化的也不错。但尘土还是很大。猛地一瞥,看见远远的一座白色的高楼,居然是宝坻的电视台。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另一种想法,也许宝坻没有刚才想象的差。
   三点半左右,车到站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车终于停了。踩在滚烫的路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是有点晕车还是与海拔的高低有关,总觉得脚下很虚。天津没有山,甚至于北京的最高峰在包头那边也不过是个土坡而已。但京津的热却另我感到难堪。买了瓶矿泉水,在门口边喝边等,欣喜如同那瓶中的水一般,随着时间地流逝而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急。
   汗褪了以后又进了停车场,一辆开往唐山的车旁站着正和人说话的小恒,我多瞅了她几眼,如王菲扎过的朝天鬏一样的发型,就是短了点,深蓝色的无袖薄毛衣,下面是一条宽大的牛仔裤,脚上是韩国式的松糕鞋。她眼睛一亮,微笑着走来,微微的晃着肩,象个犯错的小学生讨好地走向她的老师。
   小恒走进了,她的笑很美,唯一的瑕疵是牙有点不齐,而她那张脸也如她所说,出奇地象王菲。我故意板着脸:“笑什么,让我等半天。”
   “哇,”她欣喜的叫了一声,“跟电话里一样哎!”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
   “是吗?在哪儿?”
   “在那辆车上。”我指着一部中巴说。那是她来时坐的车,二十几分钟前我曾问过司机,几点来的,几点回去。司机言两点四十左右到的宝坻,后面再没车了。而这辆中巴车将在四点半开走。当时她就在车上,而我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不叫我呀?”
   “我哪认得你呀!”
   她又笑了,“走吧!跟我走。”于是我糊里糊涂地跟着她。她头上的朝天鬏的反方向就是要走的地方。盲目地跟着,不知不觉几条街已经过了。她领着我进了一个可能在宝坻算是很大的商场里,我发起了牢骚:“我又不是逛商场来了,就不能找个坐处?”
   小恒放慢了脚步,问我:“怎么,累了?”
   “何止是累,从昨晚到现在将近二十个小时我光喝水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不急,这会儿还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先找个地方降降温吧!”
   小恒想了一会儿,“就去这吧!”说着领着我进了一家冷饮店。
   我没想到京津周边的县城也多少套了大气,一个小小的二十几平米的冷饮店居然也有空调,这在包头是很少见的,至少在当时是如此。四壁是冷色调的绿与蓝,桌椅简单但还算漂亮,尽头是吧台,上方是一台29英寸的彩电,正放着轻柔的音乐。我们坐到一个临墙的位子上,压低声音对她说:“这的冷饮一定好吃不到哪去。”
   “你没吃怎么知道不好吃?”她边说边坐到我的对面,桌子不宽,五十公分左右,两个人趴上去,就几乎脸贴脸了。侍应走来递上一张单子,小恒让我点,我笑了,“女士优先嘛!”
   “那我要一份咖啡奶茶,你要什么?”
   “我对这里的东西也不清楚,你帮我点吧!”
   她笑了一下,点了份冰激淋,侍应刚走,我就又凑近她说:“知道吗,内蒙的奶制品是全国最好的,我们那里的雪糕一等品是本地货,其次是辽宁的,完了才是天津的呢。”我逗她道。
   “天津的怎么不好?你们内蒙的才不好呢!”两个人绊起嘴来,直到侍应端上冷饮才停,“你真爱笑。”我说。
   “那我不笑了。”她绷住了脸。
   “真的?”
   “真的。”
   “我敢说不出五分钟你就会笑。”
   “要是不笑呢?”
   “不笑?我把我输给你。”
   小恒笑了,“才不要呢。”
   “笑了吧?”
   “不算不算,你耍赖。”
   “好,好,我们现在开始算,五分钟内让你笑。”
   “你怎么让我笑?”
   “你说呢?”
   “…………”
   “哎,你胳膊上有个脏东西”我指着贴在她右膀的一个粉红色的小星说,“我来帮你擦擦。”
   “恩……”她娇嗔一声,“讨厌,这是装饰,不是脏东西。”
   “是吗?我看看。”我轻轻地拉过她的右臂,顺势摸摸她的胳膊,坏坏地一笑,“我这只手一个月不洗喽。”我佯做欢呼状。
   “有病?”她笑了。我指着她说你笑了。小恒边笑边说:“我看见你说话就想笑,你真幽默。”
   “哪里哪里,”我得意地说:“我这种人在包头满大街都是。”
   “是吗?那我可要去包头看看了。”
   “真的?什么时候?”
   “明年可以吗?”
   我笑着点头,“行。”
   低头吃冰激淋,我沉默了,四点半快到了,车也该走了。比我想象中的情况糟的多,本以为在这不多的时间里能多聊些什么,但这一切也许难以实现了。我叹了口气,而她似乎也在想什么,终于还是她打破了沉闷,“怎么不说话?”
   “想什么呢?”她接着问。
   “哦,”我从沉思中醒来,“我在想如果能天天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肉麻。”小恒佯装一副不屑的样子。
   “你怎么老叹气呀?还不说话?”
   “我?”我停顿了一下,“没什么。”
   沉默在继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五点一刻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看表,凭直觉他在算时间。我极不情愿地说:“别呆着了,走吧,再晚你就回不去了。”两个人抢着付钱,侍应看看我们两个,拿走了我的钱。她有点生气,边往外走边边对她说:“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会收你的钱的。”
   “为什么?”她脸上一片茫然。
   “到底是村姑,这个也不懂。”我说,并用包头的方言说了句“笨蛋。”
   “你才笨呢,”这句话她听过N遍了,所以她明白意思,两个人在街上又绕起了圈子。我依稀记得宝坻的文化馆,那是因为她告诉我李琛在不久前开了个演唱会。
   “这儿?这么小的文化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又说,“这顶多算是个歌迷会嘛!你没来看看?”
   “没,我是想来,不过他不是齐秦。”
   “这就对了,李琛只有两首歌可听,犯不着为这两首跑几十公里。对吧?”
   “就你的歌好。”
   “这可不是我说的,别盲目崇拜啊,”又是笑声,马路上无所顾忌,清脆的声音飘出好远,我装出一副惊弓之鸟般的模样。
   “嘘……小声点,”四下望望,“被人看见可就惨了,不签他几百个名能走吗?”
   半晌,小恒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笑“怪不得内蒙的牛奶好呢,原来都是你吹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这么一点秘密也被你知道了?”
   嘻嘻哈哈地竟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子,终于到车站了,那车已经走了,出租司机没完没了地问我们坐不坐车,象躲债一样逃出了大院,到门外十几米远的围栏边才听不见他们讨厌而又热情的询问声。头上的蚊子不规则地绕着圈,黑压压的一片,我说你们这里的蚊子能把人吃了,她吃惊地问我“你们那里没蚊子?”
   “有,可没这么多,我们那里一般不用蚊帐,蚊香也很少见。”抬腕看表,快六点了。我变的寡言起来。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时间已经不能奢侈的消磨了。我宁愿默默地看着她也不想再说刚才那些空洞无物的废话,我装不出来快乐的表情,甚至我都不知道在分别的时候忍住不流泪。她没话找话的说着什么,我则恩恩啊啊地回应。终于,她也沉默了。
   买了盒红梅烟,靠着围栏抽,她劝我戒烟,我说回去再戒吧!
   小恒认识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照她原计划搭车的希望落空了,我问她:“怎么办呀?”她摇摇头。
   我便打开了我的背包,那里有我给她带的东西:一件是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是一艘小船;一件是我写的100多首歌,其中就有为她写的《奔月》;还有一盘我录的歌;一盒情人节买来的巧克力,最后我摘下自己脖子上的一个项链,那是一把玉锁。我记得女孩才给人锁,但我也想锁住她。全给她后我发现,背包小了一多半。
   天渐渐黑了,失落的心已经跌入谷底。猛地想起生意失败时的豪迈,不由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也许是明年,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不觉眼里的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望着车站里的小二楼问她“这儿的旅馆好吗?”顺手悄悄地擦去即将滴落的泪。她好象没有注意,木木的说:“还行,不过,你去影视招待所吧,那我住过,不错的。”
   “那你回吧,我找个车。”
   “不急,再呆会儿。”
   ………………
   西边的天空只剩下小半截的余辉,在夜色的侵蚀下,愈发的暗淡了。蚊子仍在头上盘旋,街灯也亮了。我扔掉烟蒂,说:“走吧,别让你妈担心。”
   找了个司机,开口就要六十,我对他说“五十能走就上,不行我们另找车。”他点点头。小恒便坐了上去。我硬拨开小恒阻拦的手付了车钱。两个人的距离只有几公分,我甚至可以嗅到她的体香。怔怔地望着她,她的眼睛有点发红。真想抱住她,狠狠地吻她,可是我做的不过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使劲的攥着,攥着。其次引擎发动了,车缓缓地挪动着,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那最动人的一幕,所不同的是,不过是生与别、汽车与木板而已。司机有些不耐烦了,车移动起来,两只紧握的手终于分开,我举起还带着小恒余香的手不停的挥动,那车窗中露出的手慢慢变远,又慢慢地消失于夜色笼罩的车流之中。小恒她,走了。
   我去了她给我指定的影视招待所,下楼吃了点东西后估计她回家了,便给她打了个电话,谈些什么不记得了,就记得聊的时间很长,还记得她说我们结婚后要我让她养狗。挂了电话,烟也快抽完了,窗帘很厚,隔音又遮光,外面虽然热闹,但并不显嘈杂。看看烟盒,只剩一根烟了。我有点惊异:“这么快?”
   点燃烟后关灯,漆黑的夜色迅速笼罩了全身,头顶上的空调轻轻地吐着冷气,屋里的一切都只是模糊一片,暗的光线里只看到指尖的烟头,一明一灭的闪着,火星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而我亦如一根木头般僵卧于床头。终于,那火星熄了,屋里再也看不见清晰的东西了。
   几天后,我回到了包头,几个月后,我依然等着她的消息,还为她又写了一首《等待》。但我知道,我的希望早已如那夜最后一支烟的火星一般,熄灭了。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点击回复或查看回帖】

传统或网络媒体转载请与作者联系,并注明转自【胡杨林】及作者名,否则即为侵权。

Copyright © 2008 MY510.COM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