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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

LM无期
2005-04-20 01:05   收藏:0 回复:5 点击:1055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样一种残忍的游戏,只记得那时好象还在上小学吧。
   那时侯在我们那个小镇几乎没有什么游戏可言,除了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尽情的疯玩以外,大部分的赋闲时间都是在我家那个小小的院子乐独自度过的。
   小时侯,不喜欢象别的伙伴那样每天睡午觉,常常一个人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或者发呆,但更多的时候是专心致志的用“天真”的眼睛在红砖铺就的地上搜寻蚂蚁一类的小虫子,然后玩一种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游戏,如果一种生物在毁灭另一种生物的时候产生一种平时无法感受的快乐的话,那一定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游戏,通常残忍的东西都比较刺激和有趣,而这正是一个不喜欢睡觉的小孩子所需要的。
   游戏的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先找到一只细木棍或者从笤帚上折一截细枝,然后在花盆、墙根或者砖缝里找一只黑蚂蚁,引诱它爬到木棍的一端,然后小心翼翼的回到小板凳上,在此之前的过程里要不断的把木棍的两端不断的在左右手之间倒来倒去,以免蚂蚁顺着木棍爬到手上咬人(大人说的蚂蚁会咬人,所以手拿木棍的时候心情是无比激动的)。
   坐下来之后,游戏变可以正式开始了,我把蚂蚁抖落在地上,看着这小东西慌慌张张的左冲右突企图逃跑,就不断的用木棍挡住它的去路,这期间我还是很小心的,怕自己用力过了碰伤或者碰死了它,那么之前的一切还要从头再来一遍,但即便重来成功却未必再有那样的兴致了。
   在对它笨拙的逃命方式失去兴趣以后,这个游戏最精彩最令人兴奋也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部分就可以开始了。
   我运动起所有口腔的肌肉,积攒足够的唾液,不断的吐在蚂蚁的四周,一点点的把它包围起来看着它在圈中不断的奔跑,最后再把仅有的中心空间也用唾液填满,这样这只几乎已经精疲力尽的小东西忽然的就又惊慌起来,在湿粘的唾液中奋力的挣扎起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一动也不再动。
   整个过程中,我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哪个幼小的可怜的小东西身上,心情也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兴奋不已,再从兴奋不已转而有些于心不忍,最终再由亢奋而转至无动于衷。
   游戏结束了。
   而一种沉重却总是在游戏结束以后骤然袭临,虽然,在那样的年纪我根本不知道去思考什么有关生命的问题,但最是困扰我的却是:在小小的蚂蚁面前我是如此的 强大,而在我背后又有没有比我更强大更残忍的东西呢?如果有,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强大、怎样的一种残忍呢 ?于是,在夜晚的梦中就常常出现有关于怪兽和鬼魂的想象来,在它们面前,我象蚂蚁一样无处可逃。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已经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与怪兽,可是,那种萦绕心头的恐惧却从来也没有稍减,相反的却与日俱增。
   这是人类所主宰的世界,至少人类本身是这么认为的。
   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空前的强大,再没有比人类更强的生物了,也再没有比人类更残忍的 生物了,从前也许有,但以后却决不会再有了,人类越来越多越来越聪明,而其他的越来越少,越来越胆小了。
   现在关于蝼蚁的问题已经没有办法再困扰我的生活和我的梦境了,我知道自己是如何的 强大。
   可是,我依然害怕,依然害怕。
   十几年前,一个从小就很喜欢我很疼我的一个大姐姐在家喝了过量的安眠药,在医院里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听说临死前她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救我。可是那位因为反对女儿婚事而把她逼上绝路的母亲却无能为力,追悔莫及。
   八年前,和我同班的一个女生因早恋问题不堪老师的侮辱愤然跳楼,三楼的高度虽然没有能令她香消玉陨,却在下颌至颈处留下一道终生不可磨灭的疤痕。
   前年,一个比我弟弟大一岁,我从小看到大的邻居,在学校被人一刀扎在肺叶上,死了,那时我在长春,回来后听说他是为了拉架而被误伤的,事后尽管那对失去了独生儿子的父母级级上访,却终究没有能为早逝的儿子博取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
   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注定是多灾多难的,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害怕呢。
   “蝼蚁尚且偷生”是因为蝼蚁有着象我一样残忍的敌人,我们属于不同的物种。
   可是,我害怕什么呢?
   我不能说。
   我不敢说。
   我的唾液能淹死蚂蚁,别人的也能淹死我。
   在蝼蚁眼中我是敌人。
   在敌人眼中,我是蝼蚁。
   我偷生。
  

作者签名:
生命本是庸欲的轮回
灵魂再造真我的涅槃
一个字
一把剑
一篇文字
一线生机……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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