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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

九儿
2003-05-27 20:55   收藏:0 回复:2 点击:2796

    她叫我从此后唤她莺莺,我望着自己蓬松的尾巴,泼她冷水:“莺莺是谬托高门的娼妓。”她抿嘴,拢了拢头发,用细簪子从玫瑰膏子里挑了一点儿出来,细细地抹在唇上,才又软软地开口:“我不过是只懒于成仙的狐狸,门第一说,对我无用。”
  
  是的,我们是两只狐狸,住在我们狐狸的世界。父母健在,家族荣鼎,我们不是荒野孤坟里急着要吸人精血的精。但,世人仍把我们笼统地称作狐狸精。
  
  我斜眼看她起身,款款摇至我面前,花香扑鼻。“怎么不说话了?”“哼!”“生气了?”“你都已决定要去,我还能说什么!”她握住我双手,报之以一笑。毕竟是血肉至亲,我朝她咧嘴,算是和解。
  
  哪料她得寸进尺:“我也改唤你红娘,好不好?”“不好!”我推开她的手,骂道:“你真以为你是崔莺莺,那白痴是张生!”“张郎的确姓张。”还张郎?!我怒及生笑:“好,好,好一只蟑螂!”她眼圈突地红了,似要哭出来:“姐姐……”没了下文。我心一软,只好说:“你愿意叫崔莺莺也好叫张莺莺也罢,只不要叫我红娘就行。”“那叫你什么?”“樊梨花,穆桂英!”我仍有气,“姐姐!”看她轻嗔,终于还是笑了。
  
  莺莺春心萌动,说,羡慕他二人郎情妾意。我不忍告诉她,张生在离开崔莺莺后,曾无耻的对朋友说:“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多么卑鄙的男人,抛弃了情人还把理由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她并不知道这张生是那张生的前世。
  
  是夜,月色如水。
  她一袭白衣,身段袅娜娇媚,飘至他门前。而我,是在她身后追逐的恶犬。
  她急急叩门,一声叠似一声:“相公,开门来。”
  他门户虚开,见是如花少女,心先就酥了七分:“你是哪家娘子?”
  她瑟缩成一团,只颤抖着:“相公,我怕;相公,我冷。”
  他恍悟:“啊,对不住。小娘子,请进。”
  
  ——这样的戏码,不知道被演绎了多少次。她始终成功地进得他屋子。然后用尽温柔,使尽媚功,她知道,他很容易就与她痴缠。
  
  翌日,菱花镜前,张生替莺莺画眉。莺莺娇羞无限,眼波流转,瞧得张生心猿意马了,却又故作贤淑:“张郎,功课要紧。”我在窗外偷笑,昨夜怎不见你说功课,分明是欲迎还拒。再看时,他二人拉拉扯扯,已跌入芙蓉帐里去了。
  
  剩下我无事可做,便在庙前摆了摊子,变成一道士,算起命来。
  “你字中带羽,顶上有压,插翅难飞,犯煞。”
  “你明是求静,其实暗中带争,犯煞。”
  “你木衰金旺,木不逢水,犯煞。”
  从来人都喜好不喜忧,渐渐没有人来算命,我趴在桌上睡去。
  “仙师,看相。”
  我抬头,是一面貌清俊的杏衫少年。
  吵我清梦,甚不耐烦:“小小年纪,看什么相。”
  “问生死。”
  我一惊,再细看,一耳刮子过去,被他闪开,嘻嘻一笑:“让你认出来了。”
  
  他也是狐狸,名唤十一,我是他未过门的妻。
  “你来做什么?”忽然看到他,我是高兴的。
  “岳父让我来找你们回去。”他坐下,端过我的茶,喝了一口。
  “你想棒打鸳鸯?”
  “九儿,你明知道张生不是真心。”
  “可是,五儿并不计较。”
  “她不走,会有高僧来摄她原神。”
  “有你我在,高僧摄不走她。”
  十一握住我的手,轻声道:“我法力有限,恐怕到时候保护不了你姐妹二人,你先回去。”
  我将他手紧握,只答了一句:“我不怕。”
  
  然而,我和十一全料错。
  张生渐渐不再是最初在灯下勤读的张生,丹凤眼深陷,朱唇干裂,他早已经在整日的和莺莺共赴巫山之中形销骨立。
  
  “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莺莺用桃色绢子抹泪:“我没有要害他。”
  我当然相信她不会害他,她是那么伤心。
  “姐姐”,她拉住我袖口“我们随姐夫回去吧。”
  
  蓦然间
  原来是她“有援琴之挑”,原来是他“无投梭之拒”。
  原来是他“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
  原来是她“始乱之,终弃之”,原来是他“为天下僇笑”。
  
  原来是她不要他,是她将他抛弃。
  我只庆幸不用看十一去和人拼命。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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