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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诗歌的大与小

李长瑜
2005-02-27 21:08   收藏:1 回复:4 点击:3341

   
  
   近一段时间读过几篇讨论甘肃诗歌的现状与未来的帖子,有风吹大地的、王强的、王若冰的,也有几篇面生的网友的短贴。其情切切,其言灼灼,获益颇多。在赞同的间或,也想补充点看法。
   其一。说甘肃是诗歌大省,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是乐观其成的。有实力的诗人多,诗人对生命、时空的关照多,诗歌背后的生活积淀多……等等,都是砌筑诗歌大省的材料。
   大省就是大省,一旦刻意强调,问题就出来了。闪烁在言词背后的,总有那么一些不自信。面对内地诗歌聚餐的时候,我们往往很角色地给自己贴上风味小吃的标签,一再强调地方特色,好像自己吃西餐少就烹不出国宴似的。这样大就化做小了,大省诗人的作派怎么能像个小脚媳妇(连婆婆都不是)?这和谦虚不是一回事,谦虚是要的,这方面甘肃诗人大多做得比较好。可虚心一旦变成心虚,你说是大还是小?
   其二。在诗歌观念上,甘肃有那么一点大道中庸的味道。任何极端的真正意义只是给出了那么一个疆域,尽管这个疆域很重要,但它不是真理。好像甘肃的诗人都特别明了真理只存在于两个端点之间的奥妙,有节制地探索,尽可能地老实,在诗歌审美和诗歌精神上永远处于中流态势。而且,甘肃诗歌总体风貌的趋同力远远大于分离力,这两种力的严重失衡使甘肃诗歌的成长缺少了张力的支撑。这样一来甘肃诗歌在总体面貌上不仅过于中正,还多少有些呆板。在区域内部缺少不同审美因素的激荡,也缺少变数对诗歌发展的助动力。这种状态一旦持续得久了,很难不让人担心大道中庸之大,会转化为夜郎自大之大。
   其三。文本问题是古今中外诗歌领域最大的误区,这个误区在最近十几年的中国诗坛简直就是一个泥潭,甘肃也无法独善其身。(谈文本是最容易惹是非的,本不想谈,可又躲不过)。文本本就是个文学的边缘问题,他更是语文、语言学研究的对象。诗歌离不开文本,文本是诗歌的有形承载物,但文本绝不等于诗歌。对文本的开掘和探索是必要的,其目的是增加语言的表现力,强化名实之间的对应关系,最大限度地拓展诗歌主体与对象沟通的可能性,而不是这一切的相反。与之相比,更重要的应该是诗歌本身的拓展与挖掘,是诗歌精神的提炼与新的审美因素的培育。这样说还是很难厘清,不妨打个比方。如果说诗歌是人,文本就是衣饰。衣饰的质地款式与人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衣饰的发展并不能替代人的发展。孔子穿上现代的服装还是孔子,你穿上春秋的袍子还是现在的你。你看到街上的张三李四都穿着衣服,可你把“人”从张三李四身上抽象出来,他也不会再是张三李四了。文本的重要是量体裁衣,是烘托与体现,而不是喧宾夺主(虽然个别的喧宾夺主或许还是有益的),更不是掩盖。
   这个大而化之的问题,其实也可以小而化之。既然你是写汉诗,那你就用汉语;你写现代白话诗,就用当下的时代语言。而不是用洋泾浜来写,也不是用古文或未来文来写。对西方诗艺的借鉴是必要的,但你毕竟不是用英语、法语来写汉诗,简单的拿来主义只能把诗歌培植成淮北的橘子。语言的发展不是诗歌能够一厢情愿地承载的,它是个复杂的社会问题,有自己的规律。诗歌文本只要与“当下语言”保持最自然的亲近关系就不会落后,刻意的文本革新常常走到初衷的反面。
   其四。时下的诗坛普遍认为甘肃诗歌很大气,这是好事,但我们自己还有必要更深入地认识。
   首先,这种大气与地缘有关。甘肃的地理地貌大多苍凉开阔,诗人们的生存方式和思维方式都习惯了从大处着落,视野阔大、目光悠远是很自然的事。这与巴山蜀水的敏感隽永,江南水乡的旖旎细腻,燕赵平原的坦荡慷慨是异曲同工的。诗人们的努力固不容抹煞,但实际上更是甘肃这片土地成就了甘肃诗歌的大气。其次,与地缘相适应的生存状态有关。甘肃很多地方自然生存条件很差,促使人们对生命及其生存状态的思考更多,诗人们对生命、命运、时空的关照也较多一点。但我们必须努力把这些与区域化分开。决不是你的诗里有两匹牦牛三只老鹰你就甘肃风格了,就大气了。就说西部诗吧,绝不仅仅是一个地域范畴,他还是一种哲学范畴,一种境界范畴。其担罡的是有别于其他的生命、时空领悟。就目前来看,甘肃诗歌的这种大气更多的是平面的,而非立体的,其原因是少了一个向度上的支撑。这个向度,与时代的原型开掘有关。
   其五。承接上一个问题,谈谈甘肃诗歌的审美原型(指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意象,或言约定俗成的象征群),这可能是目前存在的最重要的问题。
   我们现在很多诗歌甚至优秀的诗歌,时代感很模糊,有一种不自觉地排斥存在其中。翻翻我们手头的文本,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蓝天白云,草原雪山,骏马牛羊,野花牧歌……唐代边塞诗的审美原型直到今天还在唱主角。这样说不是反对这些原型的运用,而是我们不能满足于这些原型的简单复制。我们不仅应该积极的置换变形,还应该发掘、建立一些新的时代特有的审美原型。我们不能让外省人们对甘肃诗歌风格的理解限制了我们自己的理解。就像王强提到的,是不是甘肃风格就是土,土得掉渣,土到拒绝一切现代文明的承载物?能不能把它们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时空夹角,在历史的自然比对里构筑我们诗歌的立体形象?否则我们的诗歌就只有空间的阔度,而缺少时代给予的时间的厚度,就会像一张薄饼,或许很大,可分量还是不足。
   其六。不少人担心现代非自然物的介入会破坏西部诗歌的自然美,这也是新的审美原型开掘不足的一个重要原因。这里有必要强调一点,那就是自然从来就不避讳瓜田李下之嫌,刻意的攀附与规避都是非自然的。而自然之重要是成就你自己(自我)的必要条件,自我并不排斥共同点,没有共同点也就没有共鸣,但除了与其他人的共同之处之外,你还应该有你自己的东西。这种东西原本就有,是自然自在的,在关照内心的过程中就会盛开。盲目模仿和趋同,追逐表面的自然大化,只能在失去自然的同时失去自己。或许你依然可以成为不错的诗人,但那可能是李老乡第二,林染第二,张子选第二,抑或也会是娜夜第二,但不是你自己。即使把目光投向省外,努力的结果可能是西川第二,伊沙第二,依然不是你自己。
   回望历史,从唐代的边塞诗到当代的西部诗,大成者多非本地人,为什么?有体会的比较才会有通透的领悟,只有把西部的自然象征物放在更阔大的背景上去考量,原型审美才更自然,诗歌承担才得以实现,自然之中那些象征物才超越了自身。
   其七。诗歌要不要承担、承担多少也是个问题。在我看来诗歌固然没有必要讲微言大义,没有必要承担教化之事,但诗歌却无法什么也不承担。如果诗歌仅仅是一个空壳,是一些用作装饰的字,诗歌也就不会发展到今天了。你诗歌里的一只羊与别人诗歌里的一只羊不一样,不一样就不一样在它背后的审美承载与精神承载不一样。把诗歌不当回事,是诗人的耻辱。把诗歌太当回事。是诗人的赘疣。世界上存在没有诗歌的民族,但却没有不需要诗歌精神的人类。
  
   似乎应该说的还有很多,多元是大,偏狭是小;相互欣赏是大,彼此吹捧是小;真诚批评是大,文人相轻是小……大大小小,本文就以今天看到的雪潇的几句诗结尾吧:
  一切都从开始开始
  一切也都从开始结束 (《学电脑》)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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