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新月淡妆-个人文章】
爱情向左
□ 新月淡妆
2005-02-02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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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左,情在右,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长径点缀得花香弥漫。使得穿花拂叶的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挥,不觉得悲凉。”冰心女士如是说。想起自己的葱茏岁月,爱情向左,我背过身去,向右。
(一)
1996年七月一日那天有些闷热,太阳白而模糊,空气中有悬浮的细微的灰尘,蝉虫在枝头呕哑的鸣叫,四处飘散着烦躁与空洞。
新华书店,一排排书架,三两个人。
我信步走着,眼光停留在一本名叫《隋唐演义》的书上。喜欢中国历史文化的我灿然一笑,手伸将出去。蓦然一惊,看到另一只白净的手也伸向这本书,抬头,侧目。一个儒雅的翩翩少年。是你?我清秀的眉头扬了扬。你也好,他很有礼貌地对我微笑。我认识他,学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很喜欢你写的诗,清秀,婉约,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他继续说。
男孩子纯净的微笑有些迷人。那天我们的谈话许多,大半个上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许多的内容镶下了七月一日阳光的迷朦。而有一句话清晰如初,仿佛还在耳畔响起,酒逢知已千杯少。他说的。对了,他叫榆。
美丽的诗和美丽的风景一样,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想起了席莫容的诗句。然后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空气中有花的味道。
(二)
榆已经毕业工作了,是在一个边远的山区。他开始给我写信,很长,很温情。我会在每一个黄昏去学校收发室,黄昏的夕阳像镀了一层金辉,我恬静地走在操场旁边的林荫小道,望一眼远处的风景,近处喧嚣的人群。握住手中的信,像一枚闪亮的金子。那段在学校有信可收的日子,是闪亮的日子。
天很远,地很近。人,似清晰,似朦胧。
榆在工作之余,学画画。工笔画,水粉画都学。我们那时也学水粉画,不过一周也就上一节,很快就搁置笔了。同班的女生余下了许多的颜料,我是一个垂涎三尺的孩子,一个一个同学地问过去,居然收了满满一大包的颜料,寄给他。我很认真地给他写信,要学,将学成。要他每月作四幅满意的作品,由我验收。我的眼光很挑剔,叫他不要抱有侥幸过关的心理。
天一生水吧。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榆不似以前的白净滋润,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自信。他说,他要出人头地,要我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有电话,有冰箱,有空调,我补充到,还要有自己的小车,最好是奔驰。憧憬美好的未来,脸上也是甜滋滋的笑。他望着我甜美的笑,突然说,小丫,我给你画眉毛吧。他熟练地拿出画笔,轻轻地在我的眉头细致地描着,小丫漂亮,眉毛也应该像弯弯的月牙儿。知道吗?那个词语叫柳眉如黛。他像是一位多情的画家,在悉心雕刻一件工艺作品。那一刻,我凝望着他脉脉有情的眼神,心里竟叨念出“生死阔契,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的诗句。
二千多年前,有个张姓的书生,在每个晨起的黎明,给他的爱妻画眉。爱如此,夫复何求?
(三)
一年过后,我也参加工作了,是另一个边远的小山区,与榆相背而驰。一个陌生的环境,两颗倍受相思煎熬的心,咫尺天涯的场景。
一次难得的相聚,三五月的相思。每一次离别,我泪水涟涟。那年圣诞节,榆收到一份礼物——一份幅字迹清秀的慢词,词牌名叫《雨霖铃》。榆告诉我,当他念到“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时,早已泣不成声。榆说,我一定要尽早成功,娶你当我最美丽的新娘。我泪眼相望,我不需要你成功,只需要你,你是一个真实的男人,天天耳厮并磨,孤单的时候陪我,压力大的时候安慰我,就够了。他有些断绝地望着我,不 ,小丫,我要改变现在生活状态,离开现在的环境,你等着,时间会证明,我是生活的强者!
我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了。咬了咬下唇,我点了点头,和着泪水。
榆在辛劳地浇灌他的菜园,他的菜园长势喜人的时候,我出事了。
(四)
雨天,泥泞路。我乘车从单位返回老家。
头晚下了一夜的倾盆暴雨,第二天晨起还有些零星雨滴。淅沥沥的,像一首哀婉的曲子。我拎着一把湖蓝色的上有雨蝶的雨伞。车厢里人很多。大家都恹恹欲睡。车子用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走上了柏油马路。路面很滑,突然车子摇晃起来,人群开始混乱,有人大声嚷嚷,怎么了怎么了?司机焦急的声音,糟了,车子检震坏了。话音刚落,汽车如一个喝醉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地滚下路去。
有女人的尖叫声,婴儿的哭声。
那一刻,我近乎绝望了。榆,我的榆!我的身子跟着座位倾倒下来,头撞在了车顶蓬上。榆,我就要死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地过日子。。。。。。。。,眼前有无数彩色的圈点,头脑一片空白,我晕厥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算我们一车人命大,当车子下翻时,恰好被一棵生长多年的老树挡住了。而树的下面,是一条暴雨后涨水的大河,河水把周围的田土几乎全淹了。知道真情后,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栖惶地惊喜起来。生活远不如诗中写的那般浪漫隽永,清新可人。我再次撑开湖蓝色的雨蝶伞,雨水一滴接着一滴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爱情于我来说,也是断断续续的雨滴,相聚,离别,再别,再聚。 我突然对爱情冷淡了,死亡逼近的时候,我发觉,生命是多么的可贵!
(五)
那一天是我一生的劫难。劫数,我终没逃掉。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竟是父母,妹妹全都生病的消息。饭锅里,裼锅里全是熬的中药。妹妹的药无处熬,便用一个破烂的面盆。里面对放了两块砖,上面放着一个小裼锅,用柴火煎熬。这小小的一幕刺激了我的神经,家里的贫穷和病魔灼痛了我的眼睛。“生活是一杯甘甜的酒,爱情是那杯中的蜜”。本应该饮之如甘醇甜酿,我却品出了其间的辛酸与无奈。
我亲亲的庄稼人哟,我亲爱的父母,你们应该过上好日子。
(六)
1998年七月三日,阴,早晨风雨不歇。
我红肿着眼圈,提出与榆分手。他沉默了半天,问我原因。我没有一点的疑惑,几乎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如果那次的翻车,是在去你那个山区的山路上,下面全是悬崖,就是有十棵树也挡不住。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半天才喃喃地说,小丫,你知道不,这是从我懂事起的第一次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我早已泣不成声,扑过去搂住他的头,嚎然大哭。榆已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问,小丫,你爱过我吗?我噙着眼泪,使劲地点头。他居然轻轻地笑起来,那就够了,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小丫,你是一个漂亮的灵性的女人,会有一个家境富俗能帮助你调动工作的那么一个男孩子。他轻轻的捋着我的长发,小丫,你与我的这些日子,多除了眼泪,我并没有带给你快乐,也许,你的幸福应该在别处吧。
我没有告诉他,我曾经养过两条鱼,是金黄色的那种可爱的鱼儿。看着它们缓慢地游弋,就像是榆在我的面前亲切地说话,交谈。我天天换水,喂食,细心地呵护它们,如同细心地呵护我与榆之间的爱情,可有那么一天,一条鱼死了。漂在水面上,另一只冷冷清清的在水里游着,连空气也透着仄仄逼人的绝望。榆画了那么多美丽的画,一定没有想过会画一幅这样的水粉画。
人哀莫过于心死。现在的我爱情也死了。
(七)
爱情向左,我选择了向右。在熙熙攘攘,游人如织的街道,在清冷落寞的巷衢,看到榆的身影,我会像绕开一座温暖的火炉,绕开他,然后躲在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目送他的背影在冷风中渐行渐远。伊始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眼角晃,心里最隐密的感情被一根温柔的刺挑起,知道根源在哪里,却始终拨不出那根刺;后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八年过后,我能平静地目送他的远离,就像是看着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怜他如夫,惜他如子。在前世的梦境里与他相知过,相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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