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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故事

石灼
2003-05-16 10:58   收藏:2 回复:2 点击:2803

    胡 杨 故 事(上)
  石灼
  在中国西北内陆河流域,生长着一种古老的树种,她冠如云朵,枝叶密实繁茂、苍翠森绿,造型天成奇特。成片的树林在河流两岸蓬勃生长,黑油油绿森森涌向沙漠戈壁的深处。每至深秋,满树金黄,夕阳西斜,霞光映照,在如海沙浪的衬托下,景色迷人,亦真亦幻,如诗如画……。这就是国内外宾客和艺术家时常光顾旅游、科学考察、摄影采风并为之倾倒的天然艺术宝库——我们胡杨树林。
  
  一 我们属杨柳科,别名胡桐或水桐树,蒙古语称作陶来。我们一生树叶多变,因此也有人称作异叶杨。由于是古地中海河流两岸的残遗树种,被誉为活化石。现在,除中东和中亚古河道和古湖盆有少量残存外,主要分布在塔里木河和黑河流域。
  我们是落叶阔叶乔木,树高可达三十米以上,寿命长达二百余年,最大胸径近两米,数人难以合抱。在内蒙古额济纳旗有一棵被当地牧民供奉为神树的胡杨王,树龄超过了三百年,有二十七米高,主干周长六米有余。伸展的树冠遮天蔽日,竟覆盖了二百多平方米地面。远观此树,高大壮观,独领风骚。一只成年骆驼站在树下,犹如一只羔羊。
  称奇的还是我们变换树叶的本事。幼年时叶片狭长细小,宛若少女妩媚的柳眉,人们常常误认为是柳树;到了壮年呢,又变成了卵形或多角菱形,犹如白桦;进入老年后才定型成椭圆形。有的树冠竟分上下层次,同时生长着几种不同形状的叶子,奇妙极了。
  
  二 约六千多万年前,我们和许多生物相继诞生在古地中海中部地区。古地中海是一个海水温暖海面比较平静的浅水海域,适宜的环境,使得动植物繁荣生长。和所有生物一样,经过变异、进化和不断完善,遵循物竟天择的自然法则,我们赢得了发展壮大的生存空间。借助海水和风的作用,经过数万年甚至上百万年的时间,我们繁衍到整个地中海中东部沿岸地区。
  我们和那个时期无数的动植物按照数百万年形成的游戏规则相依相存,和平共处。可以想象,在海湾里,在山坡上,各种树木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无数的野花竟相开放,争奇斗艳,采花蜜的昆虫绕着花朵忙碌的飞来飞去;动物们在草地上,在树林间,或小恬,或嬉戏追逐;宽阔平静的海面上海鸟们飞鸣戏水,热闹非凡。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和风熙熙,白云朵朵……。
  舒适优美的生活环境,秀丽迷人的山水景色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虽然在以后四千多万年漫长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火山喷发、地震、森林大火和干湿冷暖时期交替变换的种种劫难。虽然这期间有很多生物相继灭绝了,而许多新的物种又不断的诞生了。我们却有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深刻感受。我们生机依然。
  然而,在印度大陆板块越过古特提斯海,撞向欧亚大陆南海岸的两千万年后,青藏高原上升到了海拔两千五百米,从这时起,我们的生存环境才逐渐向现在的状况变化。
  
  三 不断隆起的青藏高原,阻挡了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北进,使得气候逐年干燥,我们那片海洋周围的大部分河流相继枯竭干涸了。温暖、秀丽的海洋也因陆地抬升和缺少水量补给,终于蒸发完了最后一滴海水,留下茫茫沙海和戈壁、荒漠、半荒漠草原及少量绿洲相间分布的状况。位于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已成为著名的死亡之海。
  这期间我们又经历了大规模冰川袭击,同时期的绝大多数生物消亡了。我们却在祁连山、天山和昆仑山等高原山脉丰沛的降水和融雪滋润的塔里木河、黑河、疏勒河等内陆河流域,靠我们特殊的本领艰难地生存了下来。也许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宿营地。
  海水退却和干涸后,土壤里沉积了大量的盐碱,为了排除吸入身体的盐碱,我们学会并掌握了忍受痛苦将积存盐碱的“内体”撑破表皮排出体外的本事。有的树干和较粗的支干上还留下了疙疙瘩瘩的树结,从组成树结的小木块上还能清晰辨别出我们的年轮呢。早年蒙古族土尔扈特牧民就是利用我们的树结熬制食用碱的,据说用此碱和面蒸出的馒头清香诱人。由于不断排出内体,使胸径超过三十到四十厘米就空虚了,我们就靠与表皮连接的十几厘米肌体来输送水分和养分。
  为在极度干燥的环境里保存水分,我们制造并分泌出了大量的蜡覆盖在娇嫩的新枝和树叶上,这样既不影响光合作用,又很好地防止了水分的损失。在风沙弥漫的沙漠戈壁,还十分有效的抵抗了风沙的削磨吹打。你瞧,阳光下,裹满蜡质的树叶在轻风中闪着亮光!
  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是靠根的分蘖进行无性繁殖的,也就是用营养生殖来繁衍后代。孰不知,我们在不同环境里有不同的繁育方式。没错,在水量较充沛的环境里我们是用根的分蘖繁育后代的,可在干旱的环境里,我们就利用开花结果的办法,让子孙随风飘去,自由地去寻找适合生长的土地。
  我们还有一种特别的本事,就是利用身体的特点有效地防止害虫的侵害。干硬燥裂的树干表皮,使得害虫无从下手,娇嫩而细短的枝条,又使害虫无法做窝越冬。
  厚而坚硬的表皮,还有防暑耐寒的功能呢。在我们的家乡,盛夏酷暑,极端气温高达摄氏四十余度,而在严冬又骤降至摄氏零下近四十度,年度温差达八十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
  我们最大的幸运还是免遭了来自人类的砍伐毁灭。因排碱使我们的躯体异常空虚,被人类称作“糟木头”,即不能“吃”,又不能“用”。坚硬的表皮和空虚的内体很难燃烧,几乎没人当做燃料使用。
  就是这样,我们用尽了种种本领,战胜和躲过了无数劫难,生存到了现在。
  
  胡 杨 故 事(下)
  石灼
  四 然而近几百年来,特别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人类为了自身的利益,大量开发土地资源,截断我们赖以生存的水源,使我们受到了自诞生以来的最严重的生存威胁。我们的兄弟姐妹大片大片的枯死,额济纳境内的森林在不到五十年的时间里就死亡了一大半。
  成片枯死的同胞,被当地人称作怪树林。“怪树林”的场面惊心动魄。白色的“森林”沿着戈壁边缘伸向沙漠深处,是风沙“剥”去了表皮,露出白森森尸骨般的躯干,有的树干上原本用来排碱的树结,还在流着血红的碱水。这些已死去的同胞或直立原地,或屈膝垂头,或横卧于沙土。站立的象是在仰天长叹、在嘶喊!跪地的却低头鸣鸣哭泣,还有躺倒在地上的,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将半截身子没入黄沙,无奈地等待这个世界末日的来临。
  人们总是赞美我们,惊叹我们的意志和生命力,竟说我们“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很明白这其中更多的是人们对生命的一种诗话,一种自身感情的寄托。事实上,我们虽可称为戈壁沙漠中的王者,而生存仍须依赖较充足的水分,否则连几十年都难保存活。若有较充足的水分,既是“死去”,也会有微生物来分解“尸体”,用不着“千年不朽”。谁愿意在其死后,抛尸荒野,白骨遍野,任人评说呢!谁又不愿在死后魂魄飘散,入土为安呢!
  
  五 历史毕竟进入了人类的第二十一世纪,人类文明的进步使他们意识到我们存在的价值,以及我们对这个星球生态系统不可替代的作用。正是由于我们和草原绿洲的大面积萎缩和消失,加快了土地沙化荒漠化进程,由此而引起沙尘暴肆虐,使他们吃尽了苦头。他们也终于明白只有我们和草原绿洲的存在并形成生态屏障,才能分割和有效地阻止沙漠、沙化土地的扩大和侵袭,保护他们的家园;我们生长成林,才能调节大漠深处的气候,才能给沙漠、戈壁深处的居民提供充足氧气,给牧民和他们的牛羊挡风遮雨。
  他们还应该意识到,曾经发生的大地震埋葬了我们大量同胞,它们在百万年、千万年后化做乌金,为今天的人类提供能源。地处阿拉善地区优质矿产能源——太西煤中就有我们同胞,尽管它们已经粉身碎骨。
  令人欣慰的是,很多有识之士早在几十年前就不遗余力、契而不舍地呼吁反映情况。感谢他们为我们(也为人类自己)付出的艰辛劳动。正因为他们带动了越来越多人们的参与和努力,使人类社会逐渐形成共识,人们已开始为之付诸行动了。
  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人类的聪明和智慧。如果他们明智地克制不断膨胀的私欲,牺牲一些眼前利益,采取实际行动,经过坚持不懈努力,就一定能够桑梓重现,人们也一定会重新领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悠深而繁荣的景象。
  我们期盼着,急切地期盼着……
  但愿这一天的到来不会太远,不会是一个遥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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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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