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澜刑-个人文章】
归——却依旧陌生
□ 澜刑
2004-11-27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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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空下时间来,能够背上包朝着四川西北部上路。那里,有个县城名字藏语的含义是:火苗旺盛,县城很小,不用花一个小时就可以把县城内走遍。四季都是早晚冷风忽忽,中午太阳明媚,照在身上无比温暖。这个地方叫马尔康,我7岁以前一直居住的地方。8年前离开那里就没再回去过,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个充满我快乐童年记忆的地方。
壹.起程
在都江堰搭上了去马尔康的直达长途客车,第三排的座位让我很安心,车窗拉关很是灵活,想起小时候从马尔康坐车到成都的时候一路上车上的人们总是把车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路上时有塌方,飞石的事情发生,车窗成了旅客们唯一可以防住危险的东西。旁坐是位四十来岁的阿姨,车发动后就开始不停的与我交谈。这是位出来开会的党校老师,很健谈,她告诉我马尔康去年整修后变的很漂亮,于是我笑笑说那是应该的啊。我告诉她家人以前也是那的,她很激动,说是马尔康那么小,全县的人基本都能认识啊,问我父母的名字。告诉她,果真都是熟识的人,而且阿姨还抱过小时候的我。呵呵,熟人,于是更加安心,闭上眼睛小歇。
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过了汶川。走之前幺爷爷打电话来说汶川前面在下飞石,下了半个月了,不过因为近期防范措施做的很好,至尽还没伤亡。这一带长期以来就是危险地,二年级有次坐车回去,33人次的大客车上就在经过此地时因为飞石而死了个和我一个小学的三年级学生。死的很平静,小飞石穿过玻璃打进了她的胸膛,死时没有人知道,到了马尔康时这个年幼的女孩已经全身冰凉了。我下车时看到了她的尸体,如此平静的躺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面无表情。
经过飞石地,我走到客车前面去盛水。司机看了我一眼,用带着很浓的安多藏语音调的四川话问我怎么不睡觉啊。我回头看了看车上的人,除了我后面那个大男生埋头在玩弄着什么以外,其余的人都睡了。我喝了口水:“我都睡过了。”然后就坐在开门那的小楼梯上,看着头顶那坍塌的山坡上不断滚下来的大小石头。汽车颠颠簸簸的行驶着,前后都岌岌满满的全是汽车,一辆辆小心翼翼的走着,没有哪个司机会三心二意的想其他的事,他们都需要用自己敏捷的判断什么时候过才不会遇上大块的时候。走到飞石地中段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有人在前方指挥单行道式的过车,问司机他说前面路基坏了,只能过一辆车。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我们的车子才过了那个地段。回头张望,黄尘盖住了那些还在那通行的车辆。
然后的路程很安全,很自然。不是左边河右边山就是右边河左边村庄田地。玉米地大片大片的,时不时还可以在玉米地里看见一株株骄傲的向日葵,它们立在玉米地里晃眼看还不易发现,但是留意点它们张扬灿烂的脸庞就会光明正大的跑进里的眼里。过了雪城,一路上路边的石筑居民房前总是有藏族妇女穿着那些汉人的衣服坐在门口向过往游客买着自己种的李子。那些李子很硕大,起初都没反应过来那是李子。颜色很繁复,花花绿绿的,不像外面城市卖的那么单调。司机很好心的停下车让我下去买了点。很便宜,2元钱买了一大包,乐的我一直吃到牙齿酸痛才罢了手。
快到马尔康的时候堵车了,又是路基瘫痪。坐回自己的座位,阿姨已经醒了,开始询问我到了后如何安顿。我淡然的笑笑说:“找张床可以睡就好了啊。”
贰.寻觅儿时的回忆
到了马尔康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半了,整整行车十二小时,很是疲惫。在车站旁边的米线店吃了碗牛肉米线。老板娘很是热情,一个劲的叫我:小姑娘,小姑娘。吃完米线疲惫都没有了,老板娘告诉我公安局的招待所便宜又安全,还让她的小儿子带我去,真是热情的人。招待所果真很安全,因为是在县派出所附近。旁边还有个菜市场,不吵闹,很安静的样子,甚至不像是菜市场。马尔康的物价很高,老板娘所说的便宜其实也不便宜了,他们的米线都是六块五一碗。
二楼五号是我的房间,两张床。却只是一个人住。二楼全是双人间,但在后来看来每个房间都只住了一个人。厕所是公用的,在九号房旁边拐弯处。女厕在前男厕在后,这样的安排看起来似乎很不合理。厕所的对面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河对面半山坡的学校,模模糊糊的牌子上大概写的是马尔康县二中。地理位置建的还真是好,站的高看的远嘛。
晚上8点的时候,拿上相机走出了招待所。虽然是7月盛夏,天也黑的格外早,并且刮起了很大的风,光穿着体恤是很凉的。沿河逆行,走上了县城的锻炼广场,不大,但是很多人。人们坐在花坛边缘或是凳子上摆着龙门镇,健身器上都是些小孩子笑着闹着,大家都很快乐很朴实的样子。我坐在一群喇嘛身边拍着这些人们的一举一动,喇嘛用藏语交谈着什么,很安静的交谈,没有动作做为辅助,听不见他们声音的人甚至不会知道他们正在交谈。有一对男女从身边经过,看了我许久,很纳闷的回视他们时他们便离开了。我恍惚间听到他们说:马一小。马一小,我的小学,以前学住吃都在那个大院里。我回想着那个学校的方向,试探的寻觅着。
站在学校大门前,内心起伏很大。那个曾经是家是学校承载着我童年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此刻就在眼前。变化很大,但是教学楼那特殊的绿色颗粒外表没有变。走进去,很多孩子在打篮球,右边的双扛单杠等一系列器材已经生锈。锈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让人窒息的感觉。顺楼梯而上,看到了以前那个家的阳台上挂满了尿片,又一个孩子开始生活在那个房间里。也许他会像我当初那样被爸爸抱着趴在阳台上想要去伸手摘苹果树上的果子。没有在马一小逗留多久,怕遇上儿时的玩伴,怕他们认不出我,怕他们像陌生人一样的从身边走过。走出校门,告诉自己:在现在,对于这个县城来说你是一个外来游者,它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它,你们相对陌生。
叁.美丽和谐的县城
第二天是被隔壁走错房间的男生弄行的。他起来上厕所,走过头来到我的房间开门,见打不开,于是一个劲的踢门。他说他那会很茫然啊,老感觉自己在家里,妈妈会来开门。就这样,我认识了这个从南京来这旅行的左曲。从左曲那我知道了明天马尔康会举行盛大的首届锅庄节开幕式,他就是特地一个人老远跑来看这个的。
这天我和左曲结伴观看了马尔康新城,还有邻边的一些山。周遭的山让马尔康城看起来像一滴水一样凝结在众山之中,它柔和的散发着属于它自己的气味。它不易容纳外界东西,却接受外来东西的入侵,看似矛盾但仍旧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城中心有很多店铺内很汉化,卖的东西都是汉族的东西。但统一的建筑依旧保持着它的民族特色,所以还不至于让人失望。我陪左曲挑选了哈达,藏式银制品,还告诉了他龙哒和麻篱旗。他收获很大,我除了照了一堆照片以外还带回了“然巴”,然巴多是马奈披戴的。相传,“然巴”是这样得来的:古代,有一位得道高僧路过此地,见山川丰美,有如纯洁的仙境。可是高山险恶,妖魔横行,百姓生活十分艰难。激动之中,高僧伸手撕下了天上的一片彩虹,化做五彩的“然巴”,披在百姓的身上。红色象征太阳,白色象征月亮,蓝色象征江河,黄色象征庄稼,橙色象征星星。有了燃巴,有了五彩的光辉,人们不再受妖魔的肆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晚上站在招待所的屋顶上看到了县城的夜景,繁华热闹的样子。大家都在为明天的开幕式而激动着。
这一晚,河水的声音和练习锅庄的声音交错着卷入耳中,反反复复,重重叠叠。
肆.盛大的活动
凌晨4点左曲便把我叫醒,要我快点。活动是9点开始,但是因为锅庄队演员,和坐台演员以及嘉宾均不可入内,怕出乱子。我慌慌忙忙的带好相机和摄象机,跟左曲出了招待所。路上出租三轮都载着人马不停蹄的往窝底体育场行驶,根本就没有空车可以让我们坐。跑了3公里到达体育场门口。已经人山人海了,我琢磨着进不去的时候左曲拉着我就往前走。我们顺利通行,进入了场内。左曲狂笑着说:看那些警察多善良啊,多纯真啊,当我们是记者勒就放我们进来了。我看看我们两这装束还真是很像记者。
开幕式很是盛大,这是首届,一切都是第一次,略带羞涩的一次表演。阿坝几十个乡镇全部派了代表团来表演锅庄,每个地方跳的都有各自的特色。锅庄在嘉绒藏语中是达尔噶,意为庆祝丰收和幸福吉祥。锅庄这种集体舞蹈本来就不精致,表达的完完全全是劳动人民自己的心情。舞蹈步伐有力,表达的欢快意思很明显,舞者脸上的表情那么的厚道。锅庄起源于公元八世纪,大约有近两千年的悠久历史,是史书中最早见诸文字记载的藏族舞蹈。据金川饶旦土司《土司志》所记:藏历土狗年(公元八世纪),藏王赤松德赞执政时期,为庆祝苯教雍仲拉顶寺落成,组织了民间歌舞表演。这个民间歌舞,就是寺庙附近的金川民间锅庄。之后,在清朝史书中对嘉絨锅庄就有更详细地文字记录了。除了锅庄开始的走场还有喇嘛方队,他们拿着巨大的唐卡,吹奏着喇嘛来以表对心情。太台上的观众抛洒龙搭,花花绿绿的颜色把整个场子点缀的格外艳丽,又不失这个民族人民的稳重。
伍.晨山
又是一天,早晨依旧很早起来,站在阳台上看着半明透亮的天空。这个早晨已没有了昨日的热闹,狂欢了一天后的县城,此时安静的像个婴儿在太阳的呼唤中依旧懒洋洋的做着它自己的梦。那天日夜不停奔淌的河仿佛也格外安静了,置身城市之中,那里的安静永远都是朦朦胧胧,安静在一片繁华之中。而这,它安静的如此这般的干净,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它空气中沉淀下来的那份让人内心感动的平和。再次和左曲来到包围这个县城的山上,昨夜山中水气很重,雾寥寥的缠绕着我们,用手拨一下,竟能像垂下的树枝一般的散开。站在高处的山边俯瞰下面,湿气很重的云就悬浮在那,不上不下的看的让人心里紧张。多怕它一不小心摔了下去会粉身碎骨的化成雨点,砸在泥土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陆.那条依旧未变的巷子
左曲一早便离开了马尔康,他还要继续向西走,整个假期他都会向西走,直至西藏的边缘。我送过他,
晃荡在街上,在一家银饰店里为自己买了个镯子。带在手上,在太阳的照射下安心的发着光。它陪我吃完了在马尔康最后一顿早饭,然后引领着我来到了这个叫央金街的小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是怎么来到这,所以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就是这个镯子带我来的。央金街我肯定是来过的,并且这8年的时间里它真的一点都未成改变,这街名一定是后来建新城的时候取的吧,总之以前是没有名字的。央金街的那个米线店依旧是我小时候的那个样子,木版块状的门,不安全也不方便。石青色的门板上被一些调皮的孩子刻满了他们自己所忠爱的图画样子,不得不承认,那是些漂亮的画,手法很大,但还是很细腻,你可以想象一个点点大的孩子蹲在那里一丝不苟的画着他所思考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希望他的作品能让大家喜欢。曾经,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在左起第4块木版上画了朵向日葵。
柒.离开
离开的这天,太阳真的大的吓人。车站上很多人,他们笑着送别,挥手的姿势格外的亲切。熟识的人们还会回到这里,但那些来了就走了的旅客或许永远也不再来了。或许我就是后者,即便这里也算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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