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是一家公益网站的创始人，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这家网站。我喜欢这个话题，我尤其喜欢有所坚持的人和事。虽然我本人没有信心称这种纯粹的东西为事业，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在很多时候帮忙。这种谈话往往一进入正题，很快就转到这种网站的前程。我以为，像这种公益性质的网站，如果没有很好的文化做依托，是很难聚集人气的。高兴的是，我的朋友似乎也比较认同这个说法，因此我们认为在一个文化网站的层面上开展一系列的助学等公益活动，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然而过了不久，一个问题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问题往往让我很头疼，我简单地这样来表述它，那就是“文化网站甚至是实体的文化机构的归属权问题”。这原本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首先是一个人被一种文化深深吸引，后来他找到了这种文化得以表达和依托的方式，于是他就大胆地利用了现有的载体；再后来他可能从加广告代码的免费空间开始创造自己的网络平台，这期间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被其吸引，陆陆续续从各处加入了进来。我们还知道，网络做大之后，它的组织结构就开始慢慢孕育；网站越大，它的专业化程度越高，于是一个比较专业的管理和运营团队就开始成型，成熟。
　　 我本人的职业往往参与机构治理问题，而且机构控制权的问题也不容人回避，它就是这样鲜明地摆在人们面前。我看见我的朋友也遭遇了类似的问题。我这回确实无法再帮他，我和他说，这几乎不存在什么技术问题，文化的问题要靠文化来解决或平抑。只有统一了这个问题，其他的事情才能解决。
　　 文化网络依存一种文化，文化网络是有其各自气质的。虽然在今天这个年代，无数具有优秀文化的机构因为经济原因而隐没，这是悲哀。但是这不能证明文化主体缺位就会让渡给资本势力。这就是说，资本势力实质上不能简单得势。这里我不愿谈资本魔方，或者说，我更关注那些得到良好经济状况支持的文化网络，关注它们面临的控制权异主现象。况且，以今天技术的成熟程度，要维持一家文化网站的正常运行，即便不谈它的文化成果，也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
　　 文化网络总是试图自己去宣扬一种文化。比如你是搞原创文学，是国画，是历史政治民间研究；或是做出版推广，纯学术，音乐等等，这是建立在它们自身对所属文化领域的解释的前提之上的，问题就出在这里。由于研究进入的程度越来越深，认识越来越清晰，其解释往往出现了分歧，这种怪事在文化研究过程中是一种常态，也是此中派系、流派的来历。文化网络的管理团队内部产生了对其文化主旨的分化和激烈的讨论。结果无法统一，不可调和，而各方面都是直奔其文化主旨去的，或者形似如此，这就非常难办。
　　 这种形式造成的文化网络控制权易手或分裂的“阳谋”，远比那些一般的阴谋更值得回味。另外还有一种原因，就是那些文化机构最早的创始人决心淡出江湖，而这往往也是建立在机构文化经过反复讨论形成共识之后的。试想，如果我们是这样等着藏好羽扇纶巾的人，选择这样的时间离开，也是比较合适的。
　　 人们往往一谈到控制权的问题就显得如临大敌，这是正常的心态。然而我认为谈到文化则不能过于自私，抛弃常规的资本把戏不理会，如果这里的人们真的是为了实践文化而来，我反倒觉得这种讨论，激烈也好，决裂也好，都是有意义而不盲目的。一种文化如果不能时常吐故纳新，或者不断被发掘其内涵，就无所谓异化。当然也就谈不到张扬。今天的文化网络乃至一些实体机构，如果能在这种对立分裂的形式之中，丰满开阔自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经过这样的内部斗争之后，一个文化机构的品质是否得以上扬；人们是不是忠实地实践他们的文化认同，则是我们得以分辨一个有骨头的文化团队，与纯粹的资本运作者的机会。
　　 我和我的那位朋友说，如果你愿意和你的人谈谈，我愿意参加这场谈话。
　　
　　 2004.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