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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中秋之夜(下)

悠然心会
2004-11-15 11:39   收藏:0 回复:1 点击:3680

    五
   曹桂花没有想到,李朝阳竟然让她去找这个改变他一生、至今还让他愧疚、瘫痪在床的田洪涛。她已没有时间再考虑了。迅速地换了身衣服,简单的化了一下妆,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向田洪涛家奔去。
   田洪涛家离曹桂花住的地方并不远,五分钟的路程。李朝阳曾经多次指给她。并说他多次去看望过田洪涛。可田洪涛和他父母并不原谅他。始终拒绝他探望。
   虽然有顾虑,但曹桂花还是敲开了田洪涛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衣着华贵却不失端庄。见是个清秀的年轻姑娘。就问你找谁。曹桂花说是找田洪涛,有人在房里面应了一声说;“谁找我。”曹桂花脑子机灵一动说:“我是缉毒队的。问田警官一个五年前的案子。”边说边挤进房内。看见一个人坐在高背轮椅上,就问:“您就是田洪涛吧。”田洪涛说;“是啊,你是缉毒队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什么案子?”
   曹桂花犹豫了一下说:“是关于五年前陈虎的逃跑案。”她看见田洪涛闭上了眼睛。那中年妇女上前挡住曹桂花的视线。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干嘛要提这个陈年老案?谁让你来的,说。”田洪涛说:“妈,您别急。让她说。”
   曹桂花说:“其实,我不是缉毒队的。我叫曹桂花,是李朝阳让我来的。”田洪涛的母亲怒道:“你给我出去。”说着就上前就去拉曹桂花。嘴里还不停地说:“什么东西,害人害的还不够啊。还要提这陈年老案,什么意思,你再不走,我就去打110。”她拉不动曹桂花。于是,就跑向茶几旁的电话机。
   曹桂花急了,上前按住田洪涛母亲要拿电话的手。转头对田洪涛说:“李朝阳说只有你他最相信。也只有你才能帮助他捉住陈虎。”她看见田洪涛仍在犹豫。大喊了一声:“李朝阳和陈虎就在一辆车上。”她感到田洪涛母亲不再用力了。母子两个愣愣的看着她。
   曹桂花急促地说道:“李朝阳找了四年陈虎。现在终于在新疆沙漠公路上找到了。他们现在就在一辆车上。李朝阳让我马上联系你,请你想方设法通知新疆塔中公安部门,缉拿陈虎归案。要不,时间就来不及了。”
  田洪涛冷冷地说:“为什么不找公安局啊。找我干什么?我一个瘫痪之人有什么用。李朝阳真能,竟然能跑到新疆去。”
   曹桂花声嘶力竭地骂道:“你混蛋。你这个小人。”然后带着哭腔喊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利用手中的权利,他就不会被开除,不会被判刑。可李朝阳并没有怨恨。反说是自己理所应当的,活该的。至今还愧疚不已。他出狱后,为了缉拿陈虎归案,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老婆,女儿也离他而去。他每天拉着板车收破烂,露宿街头,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筹措路费追拿陈虎。他现在终于找到了陈虎,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他为什么要找你,就是因为他不相信公安局的人;就是因为你家有权利;就是因为你因陈虎而致残。即便再你恨李朝阳,你也会捉拿仇人陈虎的。可没有想到你却是这样的人。你不但身体是残废的,心也是残废的。你这个废物。李朝阳啊李朝阳。你眼真瞎了啊。”
  曹桂花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
   曹桂花的怒斥像滚滚的巨浪不断地冲撞着田洪涛母子的心灵。他们被李朝阳 这种执着的行为震撼了。他们没有想到李朝阳为了缉拿陈虎竟然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扪心自问难道自己就没有错吗?悔恨的眼泪像泉水一样从眼眶里不断地涌出来。
   还是田洪涛清醒地快。他想起刚才曹桂花说的话。擦了擦眼泪。马上就问曹桂花怎样才能联系公安部门。曹桂花已经没有再指望田洪涛的信心了,所以才这样无所顾忌的叫骂。听见田洪涛这么一问,很不好意思的重复李朝阳发过来的信息。并一再说千万别让本市公安局人知道。
   田洪涛让母亲给已经退居二线的父亲打了个电话。说有急事马上回家来。然后问曹桂花要李朝阳的电话号码。电话打过去,李朝阳那边却是不在服务区内。曹桂花有点急,拿起自己的手机连续拨了起来。依然是盲区。
  田洪涛安慰说既然是沙漠公路,肯定无信号区长。别急。然后让母亲从书房里取出一个大号的地图册,翻到新疆一栏仔细看了起来。
   不到二十分钟,田洪涛的父亲从单位急匆匆赶回来。进门就问什么事。田洪涛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田洪涛的父亲一是为李朝阳的行为而感动;二是发现儿子突然像换了个人似地。三是害儿子的凶手马上就要被抓住了。往日的烦恼一扫而光。他想了一下。拿起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新疆自治区公安厅一个就要退居二线的副厅长,听到老同学说的事。很高兴的答应了。一会儿,打来电话,说事情都安排好了。等着听好消息吧。
   从李朝阳发过来最后一条信息到新疆公安厅打来的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一个半小时了。曹桂花不停的摁着手机,依然是不在服务区。
   田洪涛的父亲见曹桂花急成这个样子,为了分散曹桂花注意力,就问起李朝阳的事情来了。曹桂花这次详细把李朝阳这几年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做三陪小姐的事。
   一家人沉默不语地听着,只有各自流下来的两行清泪来证明自己的悔恨和感动。当听到曹桂花讲到李朝阳怀疑公安局内部有问题时,田洪涛的父亲使劲的捶了一下桌子说:“这些腐败分子太可恶了。在我还没有完全退出工作之前,一定把他们绳之以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新疆那边打来电话说李朝阳和陈虎坐的车已经找到。但是他们不在车上。据司机说他们两个先后下车了。另外还有李朝阳写的纸条说是去追捕毒犯陈虎去了。司机也说不清楚他们在那里下的车,也不知道他们朝什么方向走的。现在正和司机在找他们下车的地方。
   曹桂花拿起地图册紧紧地盯着那条横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公路。好像能看见李朝阳所走的方位。边看边落着泪。最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田洪涛问曹桂花,李朝阳给你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什么时间,曹桂花查了查,将时间告诉给了田洪涛。田洪涛让父亲给新疆通报一下,说这样大致可以判断他们下车的方位。新疆打来电话说已经派两百多名民警和武警在李朝阳他们可能下车的地方分东西两面开始搜寻了。
   挂在墙上自鸣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走动着。每响一下钟声便牵动一下房间每个人的心。时间在大家的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曹桂花仍在不停着按着手机,希望能有李朝阳的消息。田洪涛却紧闭双眼,默默不语。他的父亲每隔半个小时便向新疆方面打个问询电话,对方说还是没有消息。田洪涛母亲已做好晚饭催了几次,却没有一个人走向餐厅。
   当时钟敲响九下时,田洪涛父亲的老同学打来电话说接到沙尘暴马上要来的预报,搜寻队伍已经撤出。等风暴停了再进行搜寻。同时提醒说没有在沙漠里生活的人,遇到沙暴是很危险的。要做好心理准备。
   田洪涛的父亲接完电话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去说。曹桂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泪汪汪地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领导全市五百多万人口的花甲老人,想问却又不敢问。
   田洪涛低声问:“爸,出事了吗?”见父亲摇了摇头。又问:“那是为了什么啊?”
   “搜寻队伍已经撤出,预报沙尘暴马上就来。”
  曹桂花紧咬着嘴唇,眼泪哗哗地夺眶而出。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眼前展现出那翻天覆地的沙尘暴。
  六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朝阳在梦中被惊醒。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火海,浑身火燎一般疼痛。他使劲翻了个身,太阳火辣辣地直刺他的眼睛。他一阵晕旋,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满眼都是白茫茫金灿灿地一片。他费力地侧过身体,好久才看清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沙海。
  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脑海里不住地闪现昨晚和陈虎共同抵御沙暴的情景。想到陈虎,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向四周看了个遍,却没有陈虎。弯下身体,挖了挖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依然没有发现陈虎。只是挖出来了一柄匕首,他想了想,把匕首扔进沙坑里。向四周观察起来,却发现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个小沙丘,沙丘的下面有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前面很远的一个高大的沙丘上。
   李朝阳这才放松下来,但紧接着一阵干渴和饥饿向他袭来。他使劲地系了系腰带,用舌头添了添干裂的嘴唇,顺着脚印的方向,向坡下滚去。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爬上了沙丘,沙山下面仍然是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通向更远的另一个沙丘上。他看了好长时间,才发现沙丘半腰间有个很小的黑点正在努力的朝上移动着。
   李朝阳终于爬上了沙丘,见陈虎四平八稳的躺在哪里。再也没有力量了。也学陈虎的样子躺在沙丘上,喘着粗气。
   陈虎斜眼看了看他说:“我们已经躲过了一次死亡,照理来说,我们是同舟共济,患难兄弟了。你难道还不放过我吗?”
   李朝阳轻轻地咳了一下说:“是的,也可以这么说。但如果放了你,就对不起我这几年的努力,对不起仍然瘫痪的田洪涛。”
   陈虎侧过身体,面对李朝阳说:“扯蛋,什么对不起,昨晚,我挖沙时,真想用刀捅死你。可我心太软了。没有下手。如果下手了,你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对不起了。该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了。”
   李朝阳笑着说:“不对吧,你当时肯定这样想,我把他杀了,我能不能活过今晚。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在沙暴里的求生知识。”
  陈虎尴尬地干笑了一下。避过话题说:“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新疆,而且还在民丰坐车啊。”
   李朝阳想了想说:“你不愿跟我走,我也不愿放了你,我们只好在这里等死吧。要不了后天,我们就会见阎王的。好吧,我就告诉你吧。千万别生气啊。张栓柱和曹桂花你知道吧。”
   陈虎想起母亲收的哪个拾破烂的干儿子和哪个有点傻的乡下妹。疑惑的问:“他们是你亲戚吗?”
   李朝阳摇了摇头说:“张栓柱就是我,我就是张栓柱。曹桂花就是我的女朋友。”
   陈虎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一时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愤怒,懊恼,被人愚弄,等等,一起涌上心头。他提起拳头向躺在沙上的李朝阳砸了过去。
   两个人在沙丘上滚来滚去地撕打起来。
   早已疲惫的心身和饥饿的肚肠,使两个人打的并不剧烈。只是相互在对方的脸上添上了几处青淤和抓痕。
   两个人终于又躺在沙丘上。各自喘着重重的气。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沙漠。
   七
   雨,下了一夜。曹桂花的心也流了一夜泪。
   一大早,她就匆匆赶到田家。见田家三人眼睛都是红红的,想他们也一夜未休息好,心里很感动。简单的问了问好,马上就问新疆有没有消息。田洪涛的父亲告诉她,电话已经打过去了。可是新疆和内地时差相差两个小时。他们那里要十点才上班。具体问题要等上班后才能知道。又说他把此事已经反映到省里了。省公安厅已经派人准备坐上午的航班去新疆。
   曹桂花看了看表,才七点多。
   田洪涛的母亲问她还没有吃饭吧,她说没有胃口,一点饿意也没有。田洪涛的母亲说你昨天晚饭就没有吃,今天再不吃,就会饿坏的胃的。曹桂花说朝阳现在恐怕也没有吃饭吧。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田洪涛的母亲把曹桂花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好孩子,就凭你的这颗爱心朝阳也不会有事的。还说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吃块月饼,会把好运带给朝阳的。曹桂花这才勉强吃了点东西。
   九点多新疆打来电话,说刚接到报告沙尘暴七点多才停。搜寻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今天又增加了一百多名官兵搜寻。田洪涛的父亲说为什么不派飞机搜寻呢?对方说新疆公安还没有配备飞机。而求援空军,得要等上班后才能说。
   十一点多,新疆又来电话说地面搜寻还是没有消息,空军直升飞机大队正在执行演习任务。答应明天天一亮就开始搜寻。田洪涛的父亲急了,就说是演习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还说直升飞机去不了,为什么不派战斗机去啊。对方笑了。说老兄别急啊,我比你还急。正是因为派了战斗机去转了好几圈没有发现,所以才叫直升飞机去啊。田洪涛的父亲忙道歉,并祝对方中秋节快乐。对方说找到了李朝阳他们才是真正快乐。
   曹桂花听到为了找寻李朝阳,空军都派飞机了。激动的心情难与用语言表述。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反复对田洪涛的父亲说谢谢。
  田洪涛的父亲忙摇了摇手说你别谢我。都是我的过错,是我的武断才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我现在在弥补我的过错。请你和朝阳原谅我。说着也流下了眼泪。
   正在说着,有个自称是医院护士给曹桂花打电话,说是陈虎的母亲在菜市场被自行车撞断了腿,刚打好石膏,住在三医院外科三病室。曹桂花听到后,忙给田洪涛的家人说了几句有消息就马上告诉她的话。匆匆走了。走的是那么从容和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和虚伪。是一种真正地真诚流露。
  田洪涛的父母和他本人再一次被震撼了。如果说前面的震撼是因为同情和感动。那么这一次的震撼才是从心灵里的涤荡和洗礼。
   这一夜的八月十五,曹桂花和陈虎的母亲是在病房里渡过的。
   这一夜,经过雨洗的天空,月亮显是那样的圆,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清亮。
  八
   李朝阳对陈虎说:“省省眼泪吧。保持体力。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陈虎怨道:“都是你,如果你不追我,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李朝阳说:“如果的事太多了。如果你没有贩毒,如果我不放你去看你母亲,如果你没有致残田洪涛,如果你不……”
   陈虎厉声打断李朝阳的话:“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贩毒,是被人下的套,事发后我才知道的。我也没有致残哪个警官,是他自己撞到铁床框上。和我没有关系。”
   李朝阳戏嘘地说:“每个罪犯,在没有抓到他真凭实据之前,从不会主动承认他的过错。总是在辩解自己的罪行。”
  陈虎无奈地说:“你应该知道这么一句话吧,人知将死,其言也善;鸟知将亡,其鸣也哀。我们都是将要死的人,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啊。”
   李朝阳就说:“那你说说吧,有很多事,我还真的不清楚。免得我死时做个糊涂鬼。”陈虎就把那个叫辉哥如何骗他贩毒;在他逃脱后又如何给资金、传呼让他离开本市;又如何拉他入伙他不去;如何知道李朝阳对他的行动追踪;自己又如何逃亡的事说了一遍。
   李朝阳给陈虎分析了一下,最后说如果你当时不跑,交代清楚,并供出那个叫辉哥的集团。你可能就没有什么多大的事。陈虎说我不跑行嘛?你们一个警察已经掏出枪了。我再不跑绝对会被打死的。再说又知道另外一个警察因我而瘫痪了,而他老爸又是市里一个领导的儿子,你又因为犯渎职罪被判刑。就是我想自首也是死路一条。
   李朝阳并不知道当时在病房里发生的全部经过,送陈虎进病房时,他一时内急。从卫生间出来后,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一直在自责自己,所以就没有深究当时的真正情景。现在看来竟然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又叫陈虎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再详细的说了一遍。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如果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你只能算是过失罪。再判也判不了几年。何况你还有交代辉哥集团的立功表现。
   陈虎发誓自己说的是真话。刚才,他还对生命失去了信心,因为五年的逃亡生活使他觉的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乐趣可言。现在,生的火焰又重新点燃。这时候他才觉得真正的怕了起来。心灵的变化立即反映到他身体上了。他这时候才感觉到这黑夜是如此的寒冷。
   沙漠里的湿度是很小的。所以热的快,冷的也快。“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这就是典型的沙漠气候的真实写照。这时,气温已接近到了零度。
   陈虎开始浑身哆嗦起来,两牙控制不住地打颤。嘴唇已经发青。饥饿的感觉又阵阵袭来。李朝阳说我们赶快挖坑,沙里有温度。
   两个人挖好坑,跳了进去,互相紧紧地搂抱着,将沙埋住了自己的全身,只露出了脖子和头部。这才感觉稍微好点。李朝阳对陈虎说千万不要入睡,一定等到太阳出来后,我们再向来的方向走,一定能看见人的。因为曹桂花会找人救我们的。
   李朝阳不停地问陈虎。陈虎不断的回答。他才知道陈虎有了女朋友。他开玩笑地问陈虎女朋友是哪里人,你们做过那事了没有,有什么感觉。陈虎回答的简单。四川——做过——快活。他又问你想你母亲吗?说想。问怎么想,说心疼。李朝阳说此刻你母亲和曹桂花正在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六人。陈虎说怎么是六人?李朝阳说你妈和你妈的影子,两个吧;曹桂花和曹桂花的影子,两个吧,加起来四个吧;她们四个举杯邀谁啊,肯定是我们两个。再加起来不就六个吗?就是少了我们两人的问候。来,我们一起对着月亮喊,她们肯定能听见的。李朝阳大喊起来:“曹桂花,我想你!曹桂花,我爱你!来,干杯!”陈虎见李朝阳这么喊。也跟着喊起来了:“妈妈,我想你!妈妈,我爱你!来,干杯!”两个人并没有商量谁先谁后。可喊出来的感觉竟有二重和声的味道。一个高亢,一个低沉。他们反复地喊着,声音在这清凉,空旷,寂寥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来回飘荡着。
   渐渐地喊声变成了哭声,哭声又变成了说声,内容也不再是固定的那几句。先是陈虎说青竹我爱你,他想起了女朋友;后是李朝阳说燕子我爱你,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接下来两个人便把所能想起的人和事都加上了一个爱字,胡乱说了起来。当陈虎说道辉哥我爱你时,李朝阳跟着说毒品我爱你,陈虎诧异地问你怎么爱起毒品了啊。李朝阳说没有毒品我们就不会认识,就不会认识曹桂花,就不会认识你母亲,就不会有我们现在这样浪漫的事。陈虎说这事怎么成了浪漫了啊。是凄惨。李朝阳说不对,有圆月相伴,有沙漠裹身,有满天繁星,有我们可爱的人所想,有我们无所顾忌地呐喊。这难道还不浪漫吗?你说你什么时候这样喊过我爱你这三个字?陈虎想了想说是啊,真的啊。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李朝阳说这就对了,这就是浪漫的事。
   陈虎说浪漫是浪漫,就是饿的我渴的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李朝阳说你瞧那圆月,多像个大月饼,咦,里面还有一壶酸梅茶。李朝阳张开口虚空咬了一下。响起了一阵牙齿的碰撞声。你看,那月被我咬下了一块。一朵云刚好遮住一小半圆月。陈虎听见了酸梅两个字,便感到口腔里的牙齿缝里生出了一点唾液。他用舌头在口腔里搅了一圈。又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李朝阳问你的女朋友漂亮吗?陈虎说当然漂亮啊。眼睛大大的,嘴唇红红的,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的。
   突然李朝阳说你干嘛顶我。陈虎问我顶你什么了?李朝阳说你下面在顶我。陈虎这才感觉自己下面的那玩意火辣辣直挺挺地,同时他也感觉李朝阳的下面也在顶着他。说你不也是嘛。又声明说自己绝不是同性恋。是想起自己女朋友了。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笑过后李朝阳说,那玩意能雄赳赳,气昂昂地立起来,说明我们还有精力熬到太阳出来。又说我给说个笑话吧,我在和田的长途站蹲守时,看见一个小青年在擦皮鞋,那小青年不住在重复唱着一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头还时不时的向那擦鞋女胸前靠。那擦鞋女突然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刷子一扔,对着小青年喊到,你以为你是谁啊,桃花算什么。说着撩起裙子叫道,这里还有生你养你的地方呢。说完他自己先笑起来了。见陈虎没有反应,才感觉陈虎好像入睡了。便用手使劲地拧了一下陈虎。
   陈虎被一阵剧烈地疼痛弄醒了。感觉是李朝阳在拧他。他问干嘛拧我。李朝阳说绝对不能睡觉。睡着了就永远醒不来了。陈虎回拧了一下。李朝阳叫了起来,我又没有睡觉,拧我干嘛。陈虎说,我是让你更清醒一点。两个人互相拧了起来。哎哟声此起彼伏,又一次划破繁星闪烁的夜空。
  李朝阳说你手机里那个中秋节的提示语我想再听听。陈虎费力的从沙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下重复键。
   一曲《春江花月夜》的音乐里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今夜是中秋之夜,今夜是团圆之夜,远在他乡的您,请拨打电话,捎去您的思念和问候:亲人们,你们好!”
   李朝阳说不要停,反复的按。
   音乐和甜美的女声反复在空旷的沙漠原野中来回飘荡着。
   两个在人在凛冽的寒夜里紧紧的搂抱着,相互用各自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眼望着那静谧的皓月,心却各自飞向那遥远的故乡。
   李朝阳透过明月看见了母亲那弓身拉车的背影,看见女儿那灿烂的微笑,看见曹桂花那深情的目光,甚至看见前妻那围在脖颈上的白纱巾……。
   陈虎想起母亲那苍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颊,想起小时侯在中秋节的那天,母亲特意买了一个月饼,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慈祥的目光是那么的充满爱意,他让母亲吃,母亲说早就吃过了,说看着他吃。想起上学期间淘气将别人家的窗户玻璃打碎,母亲赔礼道歉的样子……。
   那圆月在静静的看着他们悲喜交加的样子,把柔和清凉的银光撒在他们泪流满面的脸颊。悄悄地滑向地平线。
   东方透出了一点点光亮,黑夜的盖子也慢慢地一点点移向西方,亮光像变魔术似地由灰色转成浅蓝色,由浅蓝色转成粉红色。蓦地,一颗巨大弧形的红色明亮的球体从东方露了出来,一下子把黑色盖子挤的无影无踪。整个天空被映的红通通地。这红色球体底部像是装了个弹簧,一蹦一跳地窜上天空。这球体大的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感觉整个东半天都被它侵占了。
   这时,李朝阳隐隐听见从远处传来了轰鸣声。以为又是沙暴来了。费力睁开双眼,一片通红尽收眼底。他扭过头,看见从未见过巨大无比的红色太阳展现在他的眼前,他感觉自己和这沙漠就在这太阳之中。
  轰鸣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大,寻着声音望去,他看见在红色的太阳之中有一个黑色闪光的小点向他们飞来。
  { 完 }
  本故事实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写于二零零四年九月二十八日
   完稿于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三日
  

作者签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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