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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中秋之夜(上)

悠然心会
2004-11-15 11:24   收藏:0 回复:1 点击:4524

   
   一
  
   "你在想什么?"
   “我恨死你了。”
   “我也恨你,如果不是我一念之仁,就不会失去工作的。”
   “哈哈。报应啊,报应啊,活该。”
   “是活该。可你恨我什么,恨我紧盯你不放吗?”
   “是的,你竟然钻我对母亲孝心的空子,利用我母亲,欺骗我母亲。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混蛋。卑鄙!无耻!”
   “这话应该是我说你的。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你的责任?还是自己的?哈哈。别逗了,你现在有吗?”
   李朝阳和陈虎精疲力竭地躺在沙丘的顶端,眼望着愈来愈暗的夜空。这夜空,像一个巨大隆起的盖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的星星,一轮明月好像伸手可抓的悬挂在他们头顶。四周寂静地只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这里没有草,没有树,没有生物,甚至没有风的喘息。一片孤苦死寂。这是在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深处。他们已经将近两天水米未进了。
   突然,从陈虎身上传来手机的和弦音乐《春江花月夜》,紧接着一个甜美的女声和着音乐在轻柔地提醒:“今夜,是中秋之夜,今夜,是团圆之夜,远在他乡的您,请拨打电话,捎去您的思念和问候:亲人们,你们好!”
   陈虎迅速地跃起,转身抬脚,没头没脑地向李朝阳连续踹去。李朝阳用手护住脸部,并未躲避,不时还笑着说,不像个男人,一点力量都没有。使劲啊。哈哈,你从哪里下载的音乐?这么好听。哈哈……。
   音乐,笑声和陈虎重重的喘气声持续不断地划破了广袤的星空。
  陈虎终于泄了气,孩子似地爬在沙丘上呜呜地痛哭起来。
   二
   五年前,李朝阳是南方某市公安局缉毒队的中队长。在一次综合突击检查行动中,当场擒住了陈虎贩卖海洛因200克的证据。押送途中,陈虎手机响了,好心的邻居告诉他,说他母亲心脏病又犯了,已被120送往医院。陈虎得知后,痛哭流涕向李朝阳他们诉说母亲为把他养大,如何拣破烂,如何给人家缝补洗衣,如何遭人歧视,积劳成疾的经过。同时又说自己是在完全不知内情,受人委托,而进行毒品交易的。他还说贩卖毒品超过50克以上的会被判重刑。想最后尽一次孝,探望病危的母亲。和陈虎孩提时代同等经历的李朝阳不顾同事的强烈反对,同意了陈虎去医院探望其母。陈虎却在病房里发狂地将李朝阳同事打成重伤,跳楼逃跑了。
   受重伤警官的父亲是市某领导的儿子,当得知事情经过后,气愤不已。责令公检部门严肃处理。最后,李朝阳被检察院以严重渎职罪起诉,被判入狱一年的监禁。入狱的当天他本人也被公安局开除公职。
   李朝阳刑满释放后,得知陈虎仍逍遥法外。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带着对同事依然瘫痪在床的愧疚,发誓一定要捉拿陈虎归案。李朝阳一边打工,一边追查陈虎的下落。两年多来,李朝阳只要听到或感觉到陈虎的蛛丝马迹,便会立即出动,走南闯北,疲于奔命却毫无收获。家里的积蓄和财产也被他花的精光。老婆忍无可忍,带走四岁的女儿和他办了正式离婚手续,回了娘家。
   李朝阳并没有醒悟,依然执着。为了还钱,他变卖了自己房屋产权,当身无分文后,才感觉自己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办法不行,而且条件也不容许他这样,于是,就沿街拾起了破烂,守株待兔地盯住了陈虎母亲的家。因为在他调查期间,发现陈虎逢年过节必定给母亲通话问好。
   有一天,曾经被李朝阳解围、相救过多次的三陪小姐程婷婷,偶尔发现李朝阳在收购废旧物品。就问他为什么不当保安却拾起破烂来了。李朝阳一开始只是含糊其辞的说这样自由而且挣钱,程婷婷却不相信,执着地追问,并且跟在李朝阳的身后走了大半天。无奈之下李朝阳只好如实的说出了他这几年的遭遇。早已暗恋李朝阳的程婷婷被真正地感动了。她强行把李朝阳拉回了自己的家,并把自家的钥匙和所有存款交给了李朝阳。在饭桌上她端起酒杯,对李朝阳说,你干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别这样苦了自己,求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如果同意,请干了这杯酒。李朝阳很感动,面对程婷婷的真诚,他无话可说,举起杯一饮而尽。然后伏在饭桌上嚎啕大哭起来,程婷婷也跟着呜咽起来。
   从此,李朝阳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他并没有放弃收购破烂。只是不再为了生存,而是为了便于侦察。他几乎天天在陈虎母亲住的小区周围转悠,打探消息,早出晚归。
   这天,碰巧在小区道路上看见陈虎母亲犯病,李朝阳急忙把老人送往医院,每天犹如儿子般地细心照料老人。李朝阳的母亲去逝的早,又和陈虎的母亲过去有相似的经历。刚开始他并不习惯,几天下来,便自然真情流露,把对母亲的爱转移到陈虎母亲身上。老人原来见过李朝阳,那是三年前做讯问笔录时见的,时隔这么长时间又加上如今的李朝阳是收破烂身份,并没有认出他。老人慈祥,善良且随和。曾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出了自己曾经如何和母亲相依为命,但隐瞒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和姓名。说自己叫张栓柱。见老人孤独一人,无依无靠,便动了恻隐之心。老人刚开始还有点警惕。听他这么一说就消除了疑心,非要认他为干儿子不可。他说那我就叫您妈妈了。老人愉快的答应了。
   眼看着老人就要出院,他又不敢常常在老人身边,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却又不想失去这么好的机会。他想必须要有人时刻陪伴在老人左右。找谁呢?花钱雇人吧,又怕露出马脚,打草惊蛇。自己又不合适。晚上,他把想法告诉了程婷婷。程婷婷毫不犹豫地说:“既然你这么相信我,直说了吧,是不是让我住在老人的家。”他说:“是的,有这么点意思。”程婷婷笑了笑说:“不就是住在别人的家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他慎重地说:“没那么简单,虽然过了这么长时间,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但不能否认现在公安局和贩毒集团是不是还在找陈虎。如果是公安局找还好说,如果是贩毒集团找就麻烦了。何况还不知道陈虎是不是现在还在继续做着贩毒。如果真是的你就更危险了。”程婷婷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干。”李朝阳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阵发颤,他站起身,在房间走了几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只有四个愧疚。一是没有好好伺奉尽孝母亲;二是因为自己工作上的失职,造成同事至今还瘫痪在床;三是为了捉住陈虎,没有照顾好老婆、女儿,致使她们离我而去;四是在我最落魄时,你不假思索的把什么都无私地给了我,我却没有对你有任何承诺。如果因为这些,你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啊!”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程婷婷哽咽道:“我不需要你承诺我什么,在你救我的那天起,我的心早已经给了你。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说,怕你看不起我,嫌我脏,你这样对我,我好高兴,好高兴。唔……唔……”李朝阳一下子把程婷婷紧紧地搂在怀里。
   第二天,他对程婷婷说:“我把你去老人家的一些注意事项写了几条,你慢慢看,抓紧学,城里人学乡下人是很难的。别再去酒店了。我现在就是你的栓柱哥。至于你叫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你自己起吧。”程婷婷看了看他写的注意事项,扑哧笑了出来。见李朝阳疑惑的看着自己,忙说:“栓柱哥,你以为我真是城里人啊。我真名叫曹桂花,酒店里小姐的名字都是艺名,我也不例外。乡下人不用学,我本来就是,但我得有个适应过程,只是可惜我这刚做二百多块钱的头发。”末了一句话,竟是地地道道乡村土话。李朝阳边安慰边开玩笑说:“桂花妹,没有关系啊。到时间我们做完这些事后,我会请来世界顶级美发大师,给你做个两万块钱的头。”末了一句也是地道的乡村土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但笑里却透出了那么一点苦涩和无奈。
   李朝阳去医院把他要去外地不能再照顾老人的事说了,又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妹,刚从乡下来,想在城里学一门手艺。希望老人能够把她作为女儿一样收留她,同时还能兼顾照料老人,费用由她自付,权当房租。老人没有反对,只是埋怨他为什么要去外地挣钱。他憨笑着说,外地钱好挣,挣好了钱,好娶媳妇。老人呵呵的直笑。
   一个星期后的上午,曹桂花住进了陈虎母亲的家里。李朝阳也就再没有露面。只是偶尔打个问候的电话。
   历时两年半的暗察,终于有了新的开端。
   三
   通过对陈虎近一年的电话分析,确定了陈虎半年前就去了新疆。虽然,神州行号码不停的更换,但查寻神州行出售的地方都在轮台——塔中——民丰——于田——策勒——洛浦——和田一带。电话录音里有柴油机的轰鸣声,有汽车的鸣笛声,有毛驴的鸣叫声,还有维语的说话声。李朝阳凭直觉感到陈虎就在轮台——民丰——和田这一条公路上来回活动。极有可能和公路有直接联系。他把这个令人振奋地发现,告诉了曹桂花。并说马上就赴新疆,从和田开始逐步排查。曹桂花说这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他无奈地说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只要你这边及时通报陈虎的消息,相信会有希望的。曹桂花问他有没有危险。他笑着说危险可能会有的。但问题不是很大。如果陈虎他们人多,他会和当地部门及时联系的。曹桂花问他既然已经知道陈虎的下落,为什么不给公安局说说,你一个人力量怎么能办到呢。李朝阳说他怀疑公安局里有问题。并强调她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曹桂花说那你就相信外地的公安局吗?李朝阳说在事情完全没有弄清楚前,还是外地的保险。其实,本地的绝大部分都是好的,只是有极个别的人不地道,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所以要千万小心。免得功亏一篑。曹桂花又淡淡地说保重身体是关键的。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又提醒到说三个月内如果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会到黄泉里找你的。他笑笑了说不可能的,从新疆回来一定给你带葡萄哈密瓜。
   四月,一个阴霾的雨天。曹桂花把李朝阳送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临上车前,她递给他一个用桃木做的平安符。说这是在庙里佛祖的面前跪了一整天才求来的。李朝阳把平安符挂在脖子上,贴身放在胸口里。用力抱了一下曹桂花。转身头也没回的就上了车。火车的一声嘶鸣,撕开了他们的眼腺。一个在车上落泪,一个在站台上落泪。
   到了乌鲁木齐,李朝阳按照旅游指南的线路,晚上就坐上开往库尔勒的火车。次日清晨达到库尔勒。又坐公交车到长途汽车站,买了张去和田的长途客车。11点准时发车。他给曹桂花发了条短信:我现在坐长途汽车去和田。不一会儿,曹桂花回了信息:知道了,天冷。注意身体。多吃饭,多喝水。别忘了吃《21金维他》。这是他们俩共同商量好的,无论是谁,只要换个地方就必须相互告诉对方。
   新疆南疆地区的四月天,已经有春的气息了。树梢上已挂满翠绿的嫩叶,气温虽然才有20多度,却已经感觉太阳的灼热。李朝阳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介绍,说是因为空气湿度小,太阳紫外线的照射就格外地强。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心里却盘算计划着如何开始着手行动。大概车况路况好,一路上并没有多大麻烦。只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给人一种凄凉沧桑的感觉。上500公里的沙漠公路,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经民丰县,晚上11点多到了和田市。
   李朝阳以打工者身份四处打探,每个县乡镇客车站附近平均要住十五天左右。虽然一无所获,但这里的汉族人很少,尤其南方人更少。这给暗察带来了意料之外地省时。每过一个地方,就感觉离陈虎越来越近。而曹桂花也给他带来好消息,说陈虎用民丰县神州行在端五节前后给家打了三个电话。号码没有变。
   这天深夜,他从外面回到旅店,浑身感到酸软乏力,他以为自己是路走的太多,累的。便草草地啃了块干馕,喝了杯热水,就迷迷糊糊躺下休息了。迷糊之间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想起身,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觉的有人在他面前来回走动。等他清醒过来,看见一个维族大婶正在对着他微笑。大婶边打手势边用半通不通的汉语给他说。他半天才听明白,原来他已经昏迷三天了。他感激地用生硬的维语反复说:“热合买提,热和买提……。”大婶却笑了笑,摇了摇手。喂完他药,就关门出去了。李朝阳看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了,挣扎着起来,刚走了两步就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目旋,虚汗满身。看见手机放在方桌上,就拿起来看是不是有曹桂花的信息,却马上又想起来,那天回房时,手机就没有电了,当时身体不舒服,忘记了充电。现在想要再充电,却发现旅店停电了。
   晚上,吃了一碗大婶送来的羊肉酸揪片。李朝阳这才感觉身上有了力量。11点多旅店才来电,刚插上充电线一会儿,手机就连续响了十几下,一看,竟然是都是曹桂花发过来的信息。信息里面充满着问候,焦虑,不安,着急,无奈。李朝阳不知如何回复信息,正在愣神。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来,摁住了绿健。手机里面传来了曹桂花低沉的哭声。他故装糊涂地问道:“怎么了,你哭什么啊。出什么事了啊!”曹桂花说:“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了啊。三天了,没有你的消息。急死我了。”他想了想说:“手机没电了,前天晚上旅店停电,没有充成电,这不,刚来电,我就马上插上了。”曹桂花不相信地说:“那你不是还有一块备用电池吗?”他笑着说:“不好意思,给丢了。这地方是个小乡镇,根本就没有专营商店。全乡不到十个汉族人。语言又不通,问话还要打手势,累死了。对了,有什么消息吗?”曹桂花破涕为笑地撒娇说;“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在笑,也不知道安慰我。就知道问消息。”李朝阳安慰了好一会曹桂花,又说了些缠绵柔情的话。总算过了这一关。但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烦恼和惆怅。
   九月上旬,曹桂花发来信息,陈虎又用民丰的神州行打电话了。说中秋节一定给他母亲通话问好。此时,李朝阳已经在民丰县转了三天了。
  民丰是个小县城。处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南缘。全县总人口才三万多,而汉族人只占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几,只是近几年石油勘探来往的人多些。但真正搭坐长途汽车的汉族人又少之又少。李朝阳这时候犹如拉满弦的弓箭,随时准备发射。他好像又回到原来缉毒队那时的临战状态。他对陈虎的个人资料应该说已经融化到血液里了。只是有点担心,这近五年的时间里,陈虎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又想了想,陈虎再变,眼神却变不了。因为他常常在做梦时也和陈虎对视。所以对能捉住陈虎充满了信心。
   临近中秋节的前六天,他刚从厕所里出来,看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个穿蓝色外套的汉族人站在那里张望。姿势和形态让他感觉像是陈虎。他上前要去探个究竟。慌忙间把一个正在卖葵花子的维族小贩的摊撞翻,小贩不依不饶地拉住他不松手。等他掏出一百块递给小贩后,再看,那蓝衣人早已不知道去向了。他在车站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踪迹。
   一天,二天,到了第四天上午,他猛然看见马路上,一个穿蓝衣的人,背对着他,跳上了一辆刚启动从和田到库尔勒的路过客车。他急忙跑步紧跟,上前拦住已经缓缓开始行驶的车。
  上了车。那蓝衣人已经坐在发动机的防护盖上,见有人上车,习惯的看了李朝阳一眼,又低下了头。李朝阳心砰然一动,眼前这个蓝衣人,蓬头灰脸,清瘦憔悴,眼神中带着一丝焦虑和冷漠。李朝阳环顾了一下车内,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的汉族人了。他走到后排,找了位,坐了下来。这是作为一个职业便衣警察本能的反应。从不把背对给别人。但他又不敢贸然行事,一是不敢完全确定这就是陈虎,二是如果真是陈虎的话,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伴。
   时间和汽车急速地朝前行进着,李朝阳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着,如何才能证实眼前这个蓝衣人就是陈虎呢。他拿起了手机,向曹桂花发出了一条信息:马上给我打电话,我怎么说,你就怎么附和。别多说。我在证实一件事。不一会儿,曹桂花的电话打过来了。
   李朝阳对着手机旁若无人地用家乡口音说道:“你好,那位啊!”同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蓝衣人,那蓝衣人肩头似乎耸了一下。
   “哦,婷婷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我了啊!”家乡方言说的惟妙惟肖。车里人并没有多大反应。有些人只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蓝衣人的头想要抬起来看他,却又沉了下去。
   “什么,你哥哥病了。是你张哥哥,还是你陈哥哥。”他感觉那蓝衣人又动了一下,头使劲地朝怀里缩,好像在尽力控制自己。
   “哦,婷婷,我也想你啊。真的,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啊!”这句是他的真心话。声音已经变的温柔起来。他转头看着车外,突然一字一句大声说道:“什么,陈虎……”他眼睛的余光看见那蓝衣人一下子跳了起来,眼里充满着惊恐和毒恶,但又嗖地坐了回去。抱住头,浑身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李朝阳开怀大笑起来。车上所有的人都转过头看他。只有蓝衣人,不,应该是陈虎,把头抱地更紧了。“活该,谁让这小子喝的太多了,一瓶酒换了个胃穿孔。哈哈……”李朝阳继续地作假。
   放下电话后,李朝阳马上向曹桂花发出信息:已经证实。陈虎和我在一辆长途客车上。我们在去库尔勒的沙漠公路上,马上联系田洪涛,让他想尽办法和塔中公安部门联系,缉拿陈虎。
   曹桂花回信息:唔……。恭喜,保重。你没有动手吧。千万别再呈英雄,一切交给我。想你,爱你。
   李朝阳回信息:没有动手。我在欣赏他发抖的样子呢。猎人在瞄准猎物时的那种感觉真好。
   李朝阳不再去看陈虎了。脑子里现在想的都是曹桂花。他郑重地发出信息:亲爱的,我累了,我想好了,回家后,我们办个废品回收公司,你做老板娘,好吗?
   曹桂花马上回过来信息:好,同意。吻你九千九百九十九下。
  他笑着按着字:哈哈……,干嘛不凑个整数非要缺一下。把我吻肿了,我怎么出门啊。再按发送键,手机上提示:网络不通,重发。他连续按了几次,都失败了。李朝阳这才死心。他们的车已经进入无通讯盲区。
   此时,李朝阳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可一阵疲惫却涌了上来。就在迷糊之间,觉的车停了一下,又向前走了起来。他睁开眼,陈虎不见了。再仔细看,还是没有,转头向车后看。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公路上。像是陈虎。他大喊一声:“停车。”车没有停,只是速度放慢了。他急忙冲到前面 喊道:“司机,请停车。我要下车。”
   开车的是个维族小伙子,听李朝阳喊叫,很不情愿,慢慢腾腾地把车停下。扭头对他说:“你的,要下车吗?”李朝阳急道:“是的,我是公安局的,刚才下去那个人是嫌疑犯。”司机听了很生气地说:“什么嫌疑犯,你的,有什么证明说他是嫌疑犯。”李朝阳解释了半天,司机仍不相信,非让他拿出证明来。眼看着陈虎顺着公路,向回的方向跑去。
   李朝阳无奈,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来,匆匆写道:毒犯陈虎已经下车逃跑。请贵部协助追捕。缉毒警察李朝阳。然后拿出一张百元面额的纸币连同写好字的纸,朝司机手中一塞。说道:“请交给前面的警察,这一百元就是你的。”又向挂在车前挡风玻璃上的营运证瞄了一眼。嘴里轻轻的念了一遍。拉开车门,朝陈虎追去。
   四
   陈虎煎熬地听完李朝阳肆无忌惮打完电话,见李朝阳对自己并没有在意,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五年多的逃亡生活,使陈虎变的如惊弓之鸟,处处草木皆兵。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要逃亡到什么时候。
   五年前,为了三千元的劳务费,替不太相识的辉哥送货。被捉住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在贩毒。对于毒品他多少有点了解。他知道虽然自己是无意贩毒,但200克的分量足亦让他坐穿牢底。去病房看望母亲时,见母亲不醒人事,便喊叫着扑向病床,有个警察紧拉他不放,疯狂中他将那警察用力推撞到铁床框上。见另一个警察掏出了手枪,就不顾一切地从四楼跳了下去。正好落在楼下临时搭建的帆布帐篷上,这才逃脱出来。逃脱的当天,他就给那个叫辉哥的打传呼。辉哥给他打来电话。让他马上离开本市。他说自己身无分文,没有办法离开。辉哥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让他去喜福大酒店前厅卫生间靠里的抽水箱里去取。
   陈虎拿到了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有三千块钱和一个数字传呼机。他刚走出酒店,塑料袋里的传呼机响了。他找了个公用电话。辉哥对他说你我原来的传呼机不能再用了。使用现在新的,是全国漫游的。并告诉他新的号码。同时嘱咐他马上离开本市。别再和家里联系了。等风声过后再说。
   两天后陈虎接到传呼,让他就地找个公用电话。辉哥打来电话说你逃跑时将一个警察打成重伤,那警察是市某领导的儿子。现在全省都在通缉你。让他去外省。越远越好。陈虎不愿意去,说没有钱。辉哥说你上次丢货的事还没有追纠呢,不能再给钱了。陈虎急了就说,是你们给我设的陷阱,当时不知道你们是贩毒的。现在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左右也是死。逼急了咱们同归于尽。辉哥态度很坚定地说公安局里我们有人罩着,再说你也不很熟悉我们。如果你要真耍横,对不起,我们不但会找你的麻烦。也会找你母亲的麻烦。陈虎威胁说你敢。辉哥说不信你就试试。
   陈虎当然不敢。从此他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了。好在常常和母亲保持联系,到也可以慰籍他这颗失魂的心。母亲让他回来,说你既然是无意犯错,到公安局说清楚不会有什么多的大事。并且说陈家世代没有做过犯法的事,就是逃荒要饭也不做。你如果不回来自首,那么我们陈家就永远抹不去这个黑恶。陈虎犹豫不定,说等给陈家留了种之后,再自首也不晚。母亲却骂他说,就是有了种,也会让你的下一代抬不起头的。
   而辉哥时不时打来电话,半威胁半引诱让他入伙。他记得母亲的话,没有完全答应。大概逃亡了一年半左右时间,辉哥打来电话说那个放他去医院看望母亲的警察,因为犯渎职罪被判了刑。出狱后,在发疯似的找你。现在正去你在的那个地方。那个警察的名字叫李朝阳。陈虎每换一个地方不到三个月,他就会接到辉哥的电话让他赶快躲避。直到近两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也没有辉哥的消息了。母亲那边更是相安无事,只是收了个干儿子和干女儿让他着实的担心了好长时间。他和曹桂花也通过几次电话。感觉这个乡下妹有点缺心眼。心里的怯怕这才放了下来。可他已经习惯了不时地更换地方,更换工作。今年的中秋节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说自己刚交上了一个女朋友,陈家将来就有后了。
   可是,陈虎没想到他在车上竟能听到久违的家乡话,和他自己真实的姓名。让他一时兴奋不已,一时又心惊肉跳。虽然,到最后才感到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却仍然放心不下。于是,就下了车,想搭顺路车,重回民丰。他更没有想到,那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个人头还不时地从车窗里伸出来向他这边张望。他的头嗡地一下大了,一种潜在危险让他心脏不自觉咚咚地跳了起来。他没敢犹豫,发力向回来的路上跑去。跑了一阵,扭过头看,果然见有一个人向他这边追来。他赶忙跳下公路,向沙漠深处跑去。
   沙是松软的,跑起来很费力,一脚深一脚浅的。一不小心便就会跌倒在地。陈虎也顾不了那么多,跌倒了,爬起来再跑。他现在只有一个心念就是跑,跑,跑。可扭过头再看,那个人依然紧跟着。
   正午的沙漠里,是非常炎热的,太阳像悬在头顶的火球,烤的人浑身流油。远处流动着氤氲蒸汽像是水波在荡漾。陈虎实在是跑不动了,坐在沙地上,喘着气,不住地用手擦着满脸的汗,眼看着追来的人,越来越近。原来就是哪个打电话折磨他的人。那人距离他十米左右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睛在阳光的反射下,烁烁地瞪着他。
   陈虎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追我?”那人停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调整呼吸。慢腾腾地说:“陈虎,你不认识我了吗?”
  五年多的逃亡生活抹去了陈虎很多记忆,他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个黑瘦,一付民工打扮的人是谁。他摇了摇头。
   “李朝阳,你该认识吧。”陈虎仿佛突然听见了晴空里响起了一声炸雷。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念着:“李朝阳,李朝阳。”李朝阳说:“想起来了吧,我就是李朝阳。”陈虎恨恨地说道:“李朝阳啊,李朝阳。你为什么总是像鬼似地缠着我不放。”话刚说完,转身就跑。李朝阳站起来。执着地追了上去。
   西下的太阳,像用盐腌过的熟蛋黄,散着微弱地桔红色的光。这桔红色的光渐渐地暗了下来,像是被橡皮擦过一般,只留下了一道灰白的痕迹。一会儿,黑夜开始笼罩了整个沙漠。只是黑的并没有那么暗,挂在深邃夜空的圆月给沙漠撒上了一片银光。
   陈虎和李朝阳再也跑不动了,相对着五米多的距离互相仇视着。
   李朝阳劝道说:“你再也跑不了,还是和我回去吧。”陈虎气哼哼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跑不了。就是我跑不了,你又能奈我何。”李朝阳怒极反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这五年好受吗?”陈虎讥讽道;“哈,我是不好受,可你和我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开除了,被判刑了。”李朝阳说:“起码,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你就不一样了。到处东躲西藏,见不得光明。连亲生的母亲都照顾不了,还有……”陈虎吼道:“别说了。信不信我会杀了你。”说话的同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明晃晃匕首。李朝阳嗤之以鼻地说:“就你,我曾经是全国散打第六名,全省公安系统第一名。五个你也近不了我的身。劝你把它收回去,免的被我所用。”陈虎听李朝阳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地把匕首放回了腰间。站起身子,就要向前走去。
   突然,从远处传来低沉地呜呜声,像是千万只野兽的吼声。脚下的地好像颤抖起来。眼前的沙子也跟着嘶嘶地流动起来。远处,天的尽头腾起了一长溜黑影在飞快地吞噬着星空,向他们逼进。
   陈虎隐约感到好像是沙漠风暴来了。正在他手足无措地时候。手猛地被人抓住了。他本能地就要反抗,却被一脚踢翻。耳边传来李朝阳的吼声:“头对头,学我,挖坑,保命。”陈虎抬头看见李朝阳迅速地将上衣从身后拉起来盖在头上,俯下身体手脚并用拼命地在沙地上挖坑。他才明白过来。这也许是唯一救命的办法。
   两个人挖到一米多深的坑时,陈虎就感觉沙粒打在背后生痛。说了句;“来了。”李朝阳左右手分别拉着早已撩起上衣的两个角说道:“别挖了。学我,就这样。”两个人相互攥紧对方的手和衣角,跳进坑里,刚蹲下身体。猛听见震耳欲聋地呼啸声在他们四周怪叫起来。
   陈虎感到背后的压力越来越大,黑暗中喊道:“我们被沙子埋住了。”李朝阳镇静地喊道:“别慌,听我的,我们同时慢慢的起。”两个仇敌,在沙暴的肆虐下,不由自主的相互配合起来。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着。直到他们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了,头顶着头疲倦地入睡了。
  

作者签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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