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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命------谨以此文纪念在战争中丧生的渺小生命个体(上)

一花一世界
2004-10-08 07:03   收藏:0 回复:1 点击:3423

    一:任务;
  二:关于何保国;
  三:关于李班副;
  四:评功评奖;
  五:后记。
   任务
   1996年,南疆某兵驻。
   疲惫的自己拖着疲惫的躯壳回到疲惫的宿舍,面对着猜想和我同样疲惫的床铺去给兴许疲惫的老兵打水。说实话,我厌恶极了!
   当然不用给李建军打,虽然他是我们班的班副,可他也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拒绝新兵各项免费服务的老兵。他常常在我们违心的客气中重复那句至今在我耳中徘徊的话:“嘿嘿,我怎么当新兵我是忘不了的。”简单朴实至极,所以我常常猜测他通读并且接受苏格拉底的行为主义。虽然后来事实否定了这种可能,可我的怀疑是依旧的,而且我不认为这怀疑是没有根据的。中国的先贤们不是说过吗:大成若缺;大巧若拙;而大智,则若愚吗!
   按照部队的算法,李建军是95年的兵(也就是在公历元年1994年12月入的伍)。我晚他一年入伍,却小了他整整四岁。我不想罗嗦我们在新兵连以及在我下连队之后的种种样样。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战备任务是在晚上下达的,而出击派遣任务的选择和执行,却是在隔夜之后了。
   “全体都有了,稍息,立正------,请稍息。接团部通知,经支部研究决定,为做好此次关于清除消灭关于东突反革命暴狱抢枪事件的配合工作,特派遣李建军,
   “到!”
   何保国,
   “到!”
   二人协助武警XXX地区支队XXX县中队共同完成此次剿匪任务。。
  。。。。”
   南疆的七月,蚊子隔着衣裤也会吸血,更别提这样长时间的下达战斗任务了。但鉴于一下从全兵团最精英的战斗旅抽调最精英的特务连里最精英的两名战士的命令,我们的吃惊还是大于蚊虫的骚扰的。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大家。我所在的连队是被简称为特务连的连队,并同警卫连,侦查连号称永远的先进连队。如同警卫连的战士军人姿态的绝好一样,我们连的战友除了各个都有过硬的硬科目垫底外,每个人都得在下连前露一手给团里的分配干部知道。比如说我的眼色活好极了,我之所以能被分配至特务连前主要考虑就是去接马上复员的通讯员的班!
   因为命令是战时命令,任务下达后立刻就要走。战友们除了帮忙收拾物什,几乎众口一调的都在嘱咐两个问题:一是安全,要小心;二是荣誉,要争光。不能让人把咱大部队看扁了。
   好了,在回忆映入眼帘之前,让我们来熟悉下这两位主角的情况吧!
   关于何保国
   何保国的籍贯是山东荷泽的,人比较瘦,却相当健壮。由于比李班副还早入伍,所以我自己和他是搭不上什么话的。回想起来:如果他能够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不牺牲,那么他一定会被提干,我也一定会在送行的时候照例说些祝福的话;即使不被提干,我也肯定可以在他踏入第四年军旅的时候有资格再多说两句了。因为在96年的时候我的兵龄还不到一年。
   不知道别的部队的战友们都在相互见怎么称呼,反正我们这的每个兵在除过士兵证上的名字外,都有一个别号。比如说:麻花,老廖,杂碎,胖子;比如说何保国也叫做“器械王子”(所有单双杠和战术动作,他都是我们营的标兵)。他不爱说话,偶尔讲解,话语极精辟。
   记得刚下连队的时候是3月下旬,南疆的春风已吹起,大地却还固执的不肯解冻。战术训练自然痛苦之极。回到宿舍常常脱不下衣物。低头看看:从腰部以下到膝盖以上都被血粘住了的衣裤,怎么可能一揭而起又一抹而下呢?
   眼见全营会操了,总是一个人在全连训练时独自在红柳下乘荫抽烟的何保国终于忍不住沉默的走了过来。
   “值班班长,吹哨集合全连新兵,老兵原地休息”(说话和干部一样,操,要我是连长。。。。。。)
   接下来关于习惯性的什么课目,要求之类以及给他人的讲难现在我都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和我是这样的一段对话:
   “稍息,持枪,卧倒,前方十五米处,低姿匍匐------前进”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说班长和李班副都在不远处看着,怕做不好动作回去挨罚搞体能的我忍着疼痛用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
   “停,知不知道为什么快不了?”
   “报告,不熟悉”
   “还有呢?”
   “报告,不知道”
   “因为你怕,------”
   我一听就火了,都这样支持你的口令了,还嘲笑我怕?操!谁不是从不熟悉到熟悉过来的。鸡蛋里头挑骨头也不是这样吧!
   “报告,不懂。”倔强的我不服气的打断了他的评语。
   “说什么?站起来!”连队的班长们听到他的呵斥也都走了过来。尽管委屈的愤怒,可我还是怕了起来,默默的再没有出声。
   “看着!”
   “稍息,持枪-------”他给自己下起了口令。
   他的动作和给自己的口令我都忘了,或者说当时就因为激动没能进入心里,只是他动作之后给我说的话我却至今想起他就萦绕耳边!
   “为什么说你怕?因为你TMD是个人,是人都怕疼,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动作漂亮是速度和正确姿势之后的事了,不然漂亮有Q用。你之所以连续的左右两边身体快速交换前进,就是因为你疼。一样的十五米,不怕疼展开了爬,双手各15次绝对可以到。数了没。你自己交换了多少次?动的越多,疼的越多;动的越少,疼的越少。你自己算算那个划算?慢,一开始谁不慢?只要身体放开,象男人一样放开,不去怕,也不能怕。听懂了没有?”
   “报告,懂了”
   我在近乎嘶吼式的应答中铭记着愤恨,以及对他的道理的转化与吸收。
   这是我从下连队到他牺牲之间四个月的相识时间中唯一的一次长时间对话------用我一生的时间记忆的一段对话。有时我想起这段对话我不由的怀疑:何保国关于军旅之行的,相对于我的意义,是不是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呢?我怀疑,深深地!
   再关于其它的传闻就是他走后他的老乡以及同年兵里关系较好的说的了:没有父亲,母亲改嫁后就寄养在叔叔家,从小唱戏学花旦,后习武,当兵时也是沉默着倔强,有一次他们班老兵收拾他,眼望着他右胳膊上因为红蜘蛛爬过,发炎流脓的,去过卫生队塞了根棉花条却还在流血的脓洞,让他搞体能,搞俯卧撑。因为倔强,他一晚上做了3000多个。为此他在其后的两星期多时间里,胳膊别说抬了,连动都不能动。。。。。。
   这大约就是我知道的何保国留给我的永远不会再变的样子!
   谁说的:人啊,认识自己!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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