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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
□ 呓语天涯
2004-09-24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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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
我是一名专科生,很容易被人视而不见的那种,特别是在这所本科与专科并存的学校里,更是微不足道。其实,这所学校本来是靠专科打出招牌的。在业内还算赫赫有名。这几年,却是每况愈下。系里的头头在大会上回忆过去的辉煌战绩,不无遗憾地说到了现今的黯然局面,我还真不知感到羞愧还是责任重大。一时之间,一种类似历史抉择般神圣的感觉浸没了我,让我忽视学校极力打造本科,很不在意专科的惨痛现实。
几乎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罗哩罗嗦,说什么几年后的本科评估就全靠你们,害得我以为自己真的有多重要,还为此激动得差点涕泪泗流,被学校卖了还在帮它数钱。回头一想,才发觉自己的可笑与一厢情愿。,几年后,连我都不知道身在何方,还说什么本科评估靠我们。混得好,校庆时或许会收到学校要钱的请柬,回来时还有人热情接待;若是混得不好,你滚了吧你,我看学校也羞于提起有你这号人。你何必在那边自作多情,拿着热面孔去贴人家冷屁股呢?说真的,几年后,早就毕业了,开始为嘴巴劳驾身子,还说什么本科评估靠我们,总不会叫我们混上本科评估组吧,那未免也太高估了我们。所以嘛,想说好好听的话也要看时间,想点实际情况,那么不知所云地信口开河只会让人倒了胃口。
看着师兄们个个人模狗样的回来招摇,不禁又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憧憬。但师兄的话却让我们深受打击:“你们激动什么,不说现下的情形不比以前了,就凭你们这邋遢样像个啥啊?!”
看来前途的光明与否还是靠自己的,想借外物的光环来照亮自己是万万行不得的,我就在这据说前途光明的专业里过着不太光明的活。认识到这点,让我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觉悟。不过,还真的有点痛恨自己的觉悟,晕乎乎地再混它两三年不就得了,何必把事实看得那么清,让这几年负疚着心。
2003年某个不太好的日子,黄历上写着不利于行。但是,我就在这天气闷得人发慌的日子里来到了这学校。这或许就是在启迪我今后的生活也将如此郁闷。本来我是有些期待的。混了十几年也不过是为了这个大学,再怎么说也不能轻易放弃。何况,这也是一所很多说还可以的学校,说不定还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令人叹气的是生活往往经不起期待。校车七拐八弯,钻了几条小巷,将我们扔在一个弹丸之地。大概是彻底绝望吧,骂娘的话也都咽进了肚子,硬生生地顶着胃,痉挛般地痛。想来,这也可算难得地有风度一回了。然而,真正的事实是觉得骂还得浪费口水,委屈自己口干舌燥的也是只苦了自己,于事实无补。话说回来,这学校倒真有些上年头的气象,至少校园里树木林立,繁花如锦。而不像某些学校可怜巴巴的靠人工植被维持校园绿化率。
我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滑稽地想,这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真的会以为自己还躺在以前的床铺上。更有甚者,现在的我不得不跟整层楼的人去挤一间水房,眼巴巴地等寥寥的几个水龙头,慢条斯理,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滴着水线。心急的人会被气死的,好在这所学校别的都不怎么样,就是特会磨人性子,把你磨得屁股着火了,还能优哉游哉地哼着歌。
这所学校让你明白道理都是靠日常生活的。就像来这里之后,我深刻地体会到了资源短缺的真正意义。也就那么七八个水龙头,三个坑,你急什么急啊,近一百号的人还不是都在等着。你就耐心点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早上想刷牙就给我等着,来了“大急”也得给我憋着,这些都是不因你生理需要而改变的。倒是这间水房让我们冲凉时勇气十足。大冬天里,一大帮人脱得光光的,在水房里鬼哭狼嚎。初来乍到的,还以为是进了屠宰场。当然,勇敢是要付出代价的,比起流血牺牲,我们的代价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也不就第二天鼻塞了。不过,即使这样,你还得乖乖地离开被窝。除非你剩余的勇气还让你敢于荣登白榜。这只能怪上头不知居什么心,硬是要搞个早起制度,凡有胆大不遵者一律张榜通告,屡犯者就不见得那么简单哟。上头的也不想想那么早叫我们起来聊天太麻烦了和太费周章了。更何况,搞得上课时个个搭拉着脑袋瓜,昏昏欲睡的熊样,这又是何苦来着的啊?
本来,学校是规定除周末外其余时间不得打牌,但谁管你规定什么,不下来查就当你是放屁。日子就这么闲着,无聊着。不打牌,你叫大伙儿干什么去。虽说学校也大张旗鼓地搞了些活动。但那些活动明摆着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参与,其余的人至多只能呐喊助威,那你还搞什么屁呢?而且,政治性的形式重要于活动本身,那还什么看头的呀!因此,只要有四人,牌局还是或明或暗地进得着,学校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打老虎眼过去。
打牌时我向来杀气腾腾的,有一股狠劲。据我推测,大概是刚来学校时骂娘的话没骂出口,在心底憋着,窝了一肚子的火。因此,牌局每每都是我赢,赚了不少免费的午餐。
那夜,牌局后,我和老乡翻墙出去吃夜宵。
在路上走时,我觉得很无味,骂到:“妈的,现在的我还不是和以前一个鸟样,还有什么盼头呢。”老乡哂笑着说:“你别身在福中还不知福了,你已是幸福的人了。”这话让我很憋火,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实质性的东西,也就没再说什么。
记得在读中学时,很多人告诉我,读高中就不一样了。于是我上了高中,但我发觉高中也不怎么样。这时,有更多的人对我说上了大学等于上了天堂。,上了大学后,我同样觉得大学不怎么样。惟一令人惊讶的是可以把无所事事过得名正言顺,以为这本就是我们该过的生活。但是,如果要消磨时日的话,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又何必找了一间大学发钱来这买无聊呢?就像今夜我翻墙与当年我和东在半夜里翻墙出去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说起翻墙,还真的想起了东,那个带点疯劲的帅气的男孩。
东之所以会和我黏在一起我认为是他疯劲与我的狂妄狼狈为奸。两个人凑在一起,还真的放纵得歇斯底里。在那三年里,东和我一起打八毛钱一盒的饭,一起在中午太阳正烈时疯狂地蹋球,一起骂那个没什么本事却很自以为了不起的长舌男,在他课上嚣张地呼呼大睡,一起打扁那个看了就不爽的男生的鼻子,然后一起到政教处所到,一起听形形色色或鼓励或奚落却一概归为我们好的所谓的谈话。那时,东和我一样,都考着那种不汤不水的成绩,上不了,又死不了,暧昧得令人发腻。在这所有污名人清誉的学校里,我和东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学生,可又坏得不够彻底。这也许就是大多数老师见了我们就摇头叹气的原因吧。我们招摇在校园里,以为自己是宿命的悲剧英雄。在那时,我和东都没有意识到,所谓的悲剧就是自己把美丽的东西打碎,硬说成垃圾。而所谓的英雄就是自以为是的狗熊。
对于我和东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在我们青春年华时够得着理想,却没有踮起脚跟。就像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她最美的年纪,却宁愿蓬头垢面,任所爱的人离去。我和东一再地放纵自己的成绩在低空徘徊。
我和东在读高中时常在半夜里翻墙出去,或是在校门口的大排档喝几瓶酒,或是在那家叫喜相逢的咖啡店里买一杯清咖啡。要不,就背靠背坐在旗台上,长久不说一句话。小时候我就是一个沉默的小孩。但沉默无语会带来恐慌。如果在该哭的时候没有眼泪,在该笑的时候没有快乐,在该相信的时候没有诺言,在该说话的时候没有声音,那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呢?所以,沉默之后,我和东都很害怕,开始不着边际地说话,絮絮叨叨的,说那些唠嗑牙的芝麻小事,说那些我和东也听不明白的话。那些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夜风一拂,就再也找不到一丝残留的痕迹,似乎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那些话。我们做了一场没有意义,让人郁闷的梦罢了。这场梦做得太不确切了。
东很少打电话给我。我只知道他现在在广州,在一家厂里打工,日子过得没有规律更是困顿。大部分的工资贡献给了厂旁边的那家酒吧。我想东是想遗忘,忘了曾经那种悬空的生活,忘了曾经许下的种种愿望。只是,在青春年华里,我们什么也没学会。想改变也只不过改得让生活更加悬空。
我也一再地想证明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不该阴霾,不该忧郁,不该悲伤,更不该在半夜里翻墙出去喝酒,在街上溜达。我想东也希望我能这样。所以,那天晚上,我和老乡两个人坐在路旁的小吃店喝了碗五毛钱的豆浆,吃了条也是五毛钱的油条就回来了。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双目炯炯地洞视着黑暗。在这暗幕里,我听到了风掠过城市的声音——支离破碎。
学校外的网吧一间叫欢乐,另一家叫开心。只是不知是要让我们开心欢乐还是老板们赚个盘钵满铢欢乐开心。曾大言说,网吧像蚊子,不知不觉中吸你的血,醒来时,才发觉痛痒难耐,揪着心肝。故此,网吧常去不得。但是,话是这样讲没错,只是不如生活的郁闷来得真实。真正的生活都是与豪言壮语无关的。整天把自己晾在床上,久了也是腰酸背疼的,打牌更是不带劲,你说这还能不去网吧吗?大半的饭钱也就砸了,就当作给了乞丐或是口袋破了,丢了。然而,精神胜利法也要因人而异,阿Q适用得,我未必就用得。常常想起一句话,口袋破了,但口袋仍在。这句话大概是古龙在醉酒时说出的,却是颇见真谛,因此,我一直认为古龙是市井的智者,他说的某些话让我很感动。可是,感动往往也是空洞的,因为我一直找不到那只破了个洞的口袋,这让我很郁闷。钱扔了,却得不到什么东东。每每走出网吧,我总是心神疲惫,很想放弃这种无头无尾的生活,就像当年的我和东,一再地放弃梦想。
生活不因你的喜欢与否而停止,也不因你的快乐与否而改变。该怎样发生的还是怎样发生。生活一如既往。图书馆里总找不到你想要的书,宿舍里一成不变地吵杂喧嚣,上课老是看小说。甚至,在课上到一半时溜到食堂吃饭骂娘。这是因为食堂里的青菜虫子N多,多得让你习惯它们的存在。有一天,在吃饭时没见到虫子,竟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况向来是以打肉时肉多过三片的概率相等。后来才知,那天上面的人要下来,顺便光顾一下食堂,关心关心民生。
不时,被舍友拉着出去嘬一顿。不过近来,我常常错过,一方面我常往外跑,找不到人。更重要的是我很恐惧,想要逃避。很怕再看到自己喝个烂醉窝在街角呕吐的样子,虽然我很少喝醉。但醉倒时,头会赤裸裸地疼,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颓废,觉得自己像堆垃圾。
在舍友对着路过的女生大声地吹着口哨时,我很想放纵地笑,用火辣辣地眼光逼视她们。但是我最终做不到,在她们面前我反而感到了拘束。何况,这很幼稚,我不屑,再怎么说也还是有点清高的。舍友们孩子式地大喊大叫,我可怜地成了个哑者。况且,我不再是个孩子了,如何再轻狂呢?舍友放纵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们在堕落。而我已堕落到极点了吧。
这春夏之交的时节,隐雷憧憧,随时,雷一引,云一合,豆大的雨点就噼哩啪啦地下来了,浇你个落汤鸡容易得很。这不,说变脸就变脸,刚刚还好好的,阳光明媚。突然间,雷神莽莽撞撞地奔来,巨大的脚步声回荡在虚空砰然作响。随即,天色一暗,狂风一起,雨就忙不迭地来凑热闹了。密密麻麻的雨线砸在树叶上,砸在惊作鸟兽散的人群上,砸在水泥板路面上,碎散成更细更多的雨珠,纷纷落下。雨点碎散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一群孩子撒着脚丫欢快地跑在瓦楞上,让我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以致忘了找个地方避避雨。
我悠哉地走在雨幕里,缓缓的从红砖楼走到了宿舍。我发觉到屋檐下那些人诧异类似看戏的眼神。只是我无法顾及,大雨迅速地将我淋透,长长的湿发垂下来遮着眼帘。我实际上是不可能看清什么的,至多只能凭着直觉触摸到别人的眼神。
回到宿舍时,舍友还在看片,那部在我读小学时也让我如痴如醉的《射雕英雄传》。我站着,雨水从身上流下,在地板上淌成一片。电话骤然响起。
东在话筒里大声地喊:“来,过得好吗?”那边,有汽车在鸣笛,很多人嘈嘈杂杂地喊着,叫着。
我很开心地笑了,说:“很好!”这时,雨水顺着湿发渗进了眼框,酸酸的。我猛地一甩头,刚好看到郭靖跃起,放弦,箭出,雕嘶鸣着从空中落下。我想,明天就把头发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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