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前后，两位同事的母亲相继故去。濒临死亡之际，一个饱受癌症的彻骨苦痛，一个则因心血管受损长久昏迷。沉沉的病让老人早早撒手，守卧病榻的儿女则疼痛揪心。其中一个同事曾在我办公室坐聊许久，薄薄的眼镜片后尽是悔悔的泪。她哽咽道，整日只知道忙公务和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小孩若有丁点病痛迹象，她会揪心得不得了，马上送进医院检查诊治。而母亲，生养了她又疼爱她的母亲哪，却一直被女儿忽略了；而病情，也就这么被母亲的隐忍和周遭的疏忽给延误了……
　　
　　去年整一个夏季，朋友的母亲就这么细细密密地咳了过来。老人以为是伤风感冒并没在意，继续辛勤操持着家务，实在咳到喘不过气了，就喝点糖浆润润喉咙。后来经不住儿女劝说上了医院，片子一拍出来就发现肺部阴影，最终确诊为肺癌，而且已经到了用不着开刀的地步，医生让保守治疗。谁都明白，所谓保守治疗也就是靠针药维持，撑过一天算得一天。得到消息的那刻，朋友的家从原本有说有笑的暖红褪到愁苦哀恸的冷灰。尔后，就是这漫长地与针药为伴的岁月，从夏到秋，入冬过年，到又是一年春至，人消瘦了十多斤，身上也常有着难以抵挡过去的疼痛。于是，手被针头扎得不成样子，去痛的药物业已成了家常，但种种磨难也仅仅是让老人的情绪有些起落，大体乐观的她还总劝我们要想开，人总会有这一遭的。有时过去看望，帮忙捶背揉腰，生怕稍一用力就将嬴弱的腰背按伤。听着咳嗽之余痛苦地呻吟，真是一筹莫展，恨不能代她受痛啊……
　　
　　上周回家，一上饭桌儿爷爷就端起小酒杯跟我们忆苦思甜了起来。讲起一辈子的无悔岁月，却又仿如历历在目的昨日今天。爷爷说，只要想到年轻时候光人一个从武汉来到蕲春，到人生七十古来稀还能和你奶奶相依相伴，满堂子孙也都各自出息、争相孝敬，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人哪，在世的时候就好好珍惜，相信磕磕绊绊都会过去的，与漫长一生相比，丁点儿矛盾算得了什么，小争小吵又算得了什么呢。而子女们，要孝敬就趁老人在的时候孝敬吧，真到了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的时候，什么哭天抢地隆重葬礼，都是虚空的……
　　
　　不禁又想起母亲头上渐多的白发……她总上理发店染，可隔三岔五地跑嫌麻烦，于是上商店买了染发剂回家自己动手，我在家的时候也让我帮着把后脑上够不着的地方染染。以前只知道母亲头上有白发，可不知道竟有这么多。当我端着染发剂的瓶子，望着曾是满头如云乌发的母亲时，竟怔着不知从哪里下手。只因，哪里，都有那刺眼的白啊……
　　
　　父母之对于子女，向来只有全情付出，没有丝毫保留。世上，多的是不孝子孙，却少见狠心爹娘。当我们还在襁褓中混混沌沌时，他们就在为我们以后能否挤上好学校而开始忧心；而当我们真正进入课堂接受新知识展望广阔世界时，他们又在为我们能否找到可意的工作而处心积虑；当我们一有心灵或者肉体上的伤痛时，永远会在第一时间想起父母宽厚温热的怀抱；而当父母有了种种疾病或者困难时，却极力避讳着不让心爱的儿女得知，直到隐瞒不住。
　　
　　不想多说什么，因为这些话语谁都会懂得谁也都曾经历过。只是，有心的你，从此刻开始，常回家看看，陪陪年迈的父母吧。牵着他们的手，如同小时侯他们一左一右牵着你那样，去看看山川的挺秀，去听听私语着的溪流。或许，他们会心疼你工作的劳累而不忍远行。那么，就在夜里点上一盏烛台，让红红的火苗燃亮他们的眼眸，然后，静静地听他们絮叨吧。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他们轻声的絮叨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值得怀念的天籁呀！
　　
　　当一切尚存，我们弥足珍惜；
　　当一切故去，我们无悔无怨。
　　
　　2004、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