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胡杨林社区·紫陌主人-个人文章

这两年来一入冬, 语岩就盼着冬至这一天.
　　
　　自小在南方长大,刚到北方工作的那年冬天对语岩来说真有点难捱。头一次看到雪固然让她惊喜不已，但刺骨的寒风却伤了她本来人见人夸的皮肤，由白皙细腻变得红肿脱皮，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但冬天仍是瑟缩着，穿得再厚也暖不过来的样子。
　　
　　语岩就总想起父亲在她幼时讲过的跟冬天有关的故事：一对老夫妇以乞讨为生，有一年除夕漫天的风雪里没有讨到任何吃食，在一处破庙里挤在一起发抖。老头说：从此后我们的日子肯定要一天比一天好了。老妇嗔道：混到这般光景，还说这种痴话。老头说：是啊，这光景是糟糕透顶了。没什么比这更差的。所以，我们以后只能越来越好了啊。如今远离父母，语岩常常想起这些故事，籍此在冬天里取暖。
　　
　　也因此她盼着冬至，只因这是一年里最短的一天。等过去了，便一日比一日长，一天比一天暖起来了。那冷，好像也就不显得特别难过，因了这希望而减轻了似的。
　　
　　爱情会不会也如此呢？是不是经过了绝对的冰点便也会一点点升温，回复最初的心跳与默契？语岩一想到王雕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初肯从山青水秀的家乡来到北方这座城市工作，不顾宠爱小女儿的父母泪水涟涟的劝阻，全是因了王雕安。虽然语岩自始至终不肯承认这一点。只说这工作机会难得，自己又爱这座城市的历史以及极想过有雪的冬天。理由找得越多似乎越可以遮掩什么。都要毕业了，王雕安始终没有什么象样的承诺，他学的专业是美术，北方工艺美院看中他在国内获过一些奖项，早定了他来作老师。语岩却难以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恰好这家还算知名的公司挑了她去工作，对语岩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只要能跟王雕安在一个城市工作，就算专业不对口语岩也打算不在乎的。从第一次在校美术展看到他的画，她就挪不开脚步了。那一种美简直让人无法呼吸。等她终于有机会认识他时，心当时就失重了。面前的王雕安身材瘦削修长，一双眼睛纯净无瑕活像里西方油画里的圣婴，略微带点腼腆的笑容,遮住小半边脸的长发，一切都超出语岩的理想。有好一阵子语岩有点答非所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问她可不可以以荷花池为背景为她拍张照。她羞红了脸答应下来。从此校园里也多了一对被人称为绝配的身影，大学四年的日子变得浪漫温馨稍纵即逝，好像只一转眼就该毕业了。
　　
　　刚来北方的两三年里王雕安对语岩无微不至呵护有加，连冬天也被烘烤得有了一些暖意。只是他从不提结婚之类的话题。这场爱情里语岩始终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情不自禁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她也不允许自己去想将来。只要现在快乐就好，明天的事，谁说得清？但王雕安的事业似乎走进了瓶颈。原来他教教书，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作画，奖项仍然陆续获得，很有成就感。这一年来却似乎停步不前，始终画不出象样的作品。语岩多次见他在凌晨扔下画笔，如一只困兽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语岩丝毫帮不了他，上软语前劝解常常被他粗暴地推开。两个人几乎无法交谈，王雕安完全成了不能碰的火山，一触即发。语岩只有暗自哭泣的份儿。
　　
　　冬至要到了，在家乡这是重要的节日。人人要去扫墓，家家要团聚起来吃热气腾腾的汤圆的。在这座城市里却极少有人重视，甚至没几个人知道这日子。偶尔有老人记起时也不过吃顿饺子罢了。语岩来了这几年，还始终没有吃惯饺子。
　　
　　从超市出来，语岩提了三四袋不同馅的饺子和汤圆。街上路灯的光昏黄，人流匆匆都在往家里赶，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忘记住处在哪个方向，十字路口茫然地站住，落下泪来。
　　
　　过了冬至，天真的会一天天暖起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