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你来看我，我们俩玩得实在太开心了。
　　 几乎夜夜聊天聊到东方既白，还去滑旱冰、拍照……连续那么多天，我们似乎要把分别的一年中遗漏的快乐全恶补回来，真的是透支了体力和睡眠。所以，我才会睡得那么沉。其实，你不知道，我睡得那么放心还因为，身边有你。
　　 从沉沉的颠三倒四的梦里醒来，我很有些困难地睁开双眼：天黑乎乎的，分不清是黎明前还是黄昏后。身边的你不见了，我惶惶然地起身寻找，里屋外屋，楼上楼下都没有。我的朦胧睡眼立刻清醒了不少，这才发现桌上有你留的条子：我走了!
　　 你走了？走向哪里？北京？还是亲威家？是临时走开，还是要走出我的生命？
　　 还没有真正醒过来的我一时心里发空，怔了半晌。
　　 你怎么走进我生命里来的呢？
　　
　　 也许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国营单位注定要接受一些打击吧，总之我在那个颇有些文革气氛的集团呆得很不开心。那一天有同事说，快去看，二部来个小帅哥。我惊讶于她们的无聊，从不认真的。后来遇上时，你却是地道的女孩。虽然帅气的短发，利落的举止，稍有些粗的嗓音，真的颇象个男孩子。
　　
　　 好像起初也并没有怎么好，只有一次晚饭后，你提议让大家说一说自己最有感情的一个人。你说的是你的外婆，我还记得你说起你和妹妹翻过院墙跑去送外婆的场景，竟比我自己经历的事还要真实似的。我说的是我大学里最敬爱的美国老师，在雨中步行送我的情形。一边说着，一边发现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起来。就是从那以后我们要好起来，也许是因为发现彼此都有深情善感的心吧。
　　
　　 现在想起那些日子，我只觉得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同是在异乡工作的女孩儿，单位是那样不满意，工资又奇低。你是我冬天里唯一的温暖。那时我已经在生病了，却被不负责任的医生诊断为普通感冒。我记得我总是恹恹的，上个楼梯都没有力气。每天回到宿舍就往床上一躺。你便天天为我做饭吃，你的手艺真是好极了。连鸡蛋都做得比我弄出来的好吃。所以，你在外面学英语的那段日子于我来说很难捱。我几乎是一分一秒地数着等你回来。有一次说起时你便取笑我：你等我做什么？我委屈地说，我又没有旁人好等，只好等你的。那时我们似乎都是彼此的精神支柱，你对我尤其是，周末时我只会呆在家里看书，是你拉我起来替我打扮好了出去，带我去舞会去电影院去跟人交往。你是把整个世界带给我的那个人。
　　
　　 而我们终于先后离开。你走的时候并没有预先告诉我。一边和我聊着天一边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点行囊。脆弱的我竟无法帮你，等意识到你真的要走时，我的反应竟是躲开，在楼下远远地注视着人们帮你搬东西。那一刻我觉得好无助。你后来说你不知道要去做什么。那时你可能真的不知道。可你是我的主心骨呢，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明白呢。我只是单纯地象个孩子，躲在角落里不肯面对自己的伤口。你走之后我写了一首诗送你，那是我至今都无法修改的一篇草稿。
　　
　　 那一次别得茫然，所以你重新出现于我是狂喜。所以我会拼命地索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却始终觉得象在梦里，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现在你说我走了，又一次把我推下深谷了。这三个字是我心头的伤。我知道，我所珍惜的一切总是要离我而去的。我拼命要留住的只不过是回忆时的一点真实感。而从一场梦里醒来进入另一场梦，区别也不过是梦长梦短罢了。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是吗？你聪明的，你告诉我，一定要这样吗？
　　
　　 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可以忍受离别。但亲爱的，请你以后不要对我说：我走了。好不好？
　　
　　
　　
　　
　　2003/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