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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林社区-紫陌主人-个人文章】
雨夜昙花
□ 紫陌主人
2004-09-10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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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我是走出医院后开始上网的。
那个戴眼镜的医生跟我说起时很小心，他首先说我今生不能结婚了。
我吹了个口哨，看来我刚刚认识一个月的花容月貌的女友将要伤心啦。
我该用什么方式漂漂亮亮离开她呢？我正在走神，医生接着说：“你这种病在医学上病因还没有查明，目前还没有根治的办法……”
TNND，我看医学院里他们就学会了这两句话。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他还在选择措词。
“也就是说我活不了太久了，是不是？”我冷不丁说。
“啊？也不能这么说……”他显然猝不及防，“你的家人呢？”
“不用了，他们都在国外，我就一个人。”
“这样啊？这些药你要按时吃，病情目前很稳定，不会有危险。不过你要来定期检查，同时你最好也试试其它治疗方法，象气功啊针灸什么的，也说不定……”他已经掩饰不住他的怜悯了。
……没想到象我这样的人也能得个绝症，真是笑话。我一向活跃得被人称为多动症呢。算了，其实也并不特别意外。好长时间以来，夜里我总是发烧。手心脚心热得烫手，焦躁到没法睡。量体温的话却在正常范围之内。
不想了，反正这世界上又不是我一个人活不成了。
对女友，我选择了不辞而别。
从此开始在网上打发无眠的长夜，在这一点上，网络真是个好地方。不管多晚，都有人陪你。
发现客栈时，我已经在几乎所有著名的BBS都臭名昭著了，以至到了不得不换名注册的地步。我在这个网站泡MM，在那个BBS骂人，甚至在最无聊的聊天室谈女人，那里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还是个正宗的处男，没有碰到过女人手以外的地方。客栈？淡绿色让我有点安静，我决定放弃以前飞扬跋扈的名字，找一温柔型的，洗心革面作次正人君子。QQ上一个女孩正说我不用上班好悠闲。悠闲？嗯就用它吧。不过听起来不够有杀伤力，我还是在后面又加了杀手两个字。注册完了在四处乱看，雨夜昙花？这名字跟悠闲杀手挺登对呢。四个字的名字给我的印象总是更深些。
我开始很认真地在她的贴后回复。她行文好美，淡淡的花香，淡淡的惆怅，文如其名。吸引了不少目光。终于有一天，我的QQ上有人要求加入，我点开发现是她，莫名地开心。
马上通过验证并要求加入好友，咦，立刻有回信通过
--你居然在？
__你居然在？
头一句话竟是同时打出的。
我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
下面的事很自然。
但我发现自己爱上她已是半年之后。
没错，我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不能结婚，但是，并没人规定，我不可以爱上一个人啊。
我悄悄地开始练一种气功。是一种道家功---通灵功。据说入定后可能通灵。师父告诫我说不要轻易通灵，弄不好会出偏的。
其实没有人知道，我只想活得更久一点看着她。并没有别的想法。
只是，她的文字里总有种挥不去的忧伤，极淡，可是总存在着。
我想了好多办法想哄她开心。她也说过最喜欢和我聊天了。
不过我们从来不聊网外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又在深夜浑身烧灼难以入睡，看看表，已经快四点了。
起来上网。
QQ上只亮着一个头像，在暗淡的夜色里如同鬼魅，是她。
她从来是定点上线，早早下线的，乖女孩的样子。
----怎么啦？
---我害怕：（
---在哪里？
---在楼下网吧，我不敢一个人呆在家里。
---要我过来吗？
---好！！！
看来是真的吓坏了。她一向只在家里上网的。
我来不及问为什么，问了地址就抓把钱飞跑出去。
网吧里只有几个人，我一进门，就有一个身影扑过来。
是个纤弱的蓝衣女孩儿。
我拍拍她的背，揽着她上了出租。
她一直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象只可怜的小猫。
直到上了楼，我打开灯，把她安顿在沙发上，给她喝下一杯热奶，她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打量我。
凭心而论，她称不上绝色，不过足以让我的心跳停顿三秒钟。
---你长得真不好看。她说。
---那你都不看好就敢跟我回家？
---我喜欢不好看的男孩。她勉强一笑。
---发生什么事了？
---嗯，我作恶梦。不许笑我！
---没有，没有，我也害怕做恶梦的。
---怎么会一个人在家的？
---我父母回北方乡下去了。
---做了什么梦啊？
---我总是梦到有人在追杀我，我拼命逃啊逃啊，就要逃掉时被他抓住衣襟，大叫一声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是谁？
---……她吃惊地抬起头来。
---说出来就没事了。
---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好了，歇一会儿吧，天要亮了。我在外面上网，有事叫我。
---不……她抓住我的手。冰凉。
---还害怕？
---不，不是害怕……
---怎么手会这么凉的？
---我生来就是这样的。
---好的，那么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我就在这边陪你。
---好。
她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我递的毛巾被。闭上眼睛，睫毛一直在抖动。不过还是困坏了，不到一小时，终于睡着了。
我却毫无困意，五点了，是我练功的时间。
心里很静，我打坐，调匀气息。
这一次，我期望通灵。
我想知道，是什么吓了面前的女孩儿。
空白。然后是一些光影晃动，再是光片。接着是很柔和的一团光。我知道，来了。
----你可以问十个问题。它无声地说。
----我的病会好么？
----这个不能确定，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你杀一人，可以多活10年。
----必须杀人？
----恐怕会杀。
----我可以杀任何人吗？
----不是，必须是寿限到了的。
----我怎么知道他寿限到没到？
----寿限没到的你杀掉他你也会立刻死去的。
----那么是什么吓了这个女孩儿？
----是一个男人。
----我知道是男人，他是谁？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有四个字。似乎不是现实中的人。
----在网上？
----我不能确定。我不懂什么是网。
----我和这女孩儿有缘吗？
----有，不止一生。假如今生修行得好，来世一定是夫妻。不过这一生却不好说。
----是不是因为我的病？
----不全是，如果有人愿意为你死去，你会活下来成为健康人。
----她爱我吗？
----爱
----那个男人的寿限到没到？
----这是第11个问题了，我不能回答你。好自为之吧。
空白。
这算什么？
我要杀死那个吓坏雨夜昙花的人，不管我自己是否能活下去。
第二天送她走时，她的手仍然冰凉。
我们都没有问对方什么，甚至名字。我知道她喜欢这种默契。
而我开始在网上寻找四个字的名字。
她只呆在客栈，四个字名字的人有好多。
我学会了查IP地址。
看她的贴最多的是堕落英雄，凭心而论还有入水三分。
入水三分和她关系不错，可以排除。
究竟是谁？
一旦让我知道，他死定了。
那一天没有任何出事的预兆。
我正在考虑杀掉凭心而论。他的嫌疑最大。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而我的生日总是会发生些重大的事。
我决定这一天动手。
上线，雨雨在。
---你今天好吗？我问。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来接我好吗？我这里今天晚上通知停电。
---好。
这不是我第二次见她。 我们见过几面，聊聊客栈的人和贴子。仍然闭口不谈其它。但是我知道，她爱我。不止是因为那个声音。是她看我的眼神。她偶尔也在我那里住。每一次我们俩上完网，我都为她安排好另一个房间，她从来不多说什么，好象这自然得很。
她弄的晚餐，很可口的小菜。
我整理好客房，她还在线上跟人乱侃。
----睡吧。有点晚了。
----你今天晚上陪我好吗？我好久没做那个梦了，可是今天心一直跳得厉害。
----……好。我望向她的眼睛，天真无邪。
我洗完脸，她已经躺下了。只脱了外衣，丝质的裙子裹在毛巾被下，楚楚动人。
……我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看着我，仍然好安静。
我熄了灯。远远地躺下。
好静。
我已经想好明天杀人的步骤了。
黑暗里，她悄悄依过来。
----我相信你。她低语。
我无声地笑了，拉过她的手，凉凉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低的体温呢。
我轻轻地揽她在怀里。
---睡吧，宝贝。 我总是夜里发热。今天你不会冷啦。
---你真好。
她拼命地蜷缩成一团偎在我怀里。象一条冰凉的鱼，正好安抚了我的热。
可是是什么东西湿了？
我低下头来，见她满眼的泪。
---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的声音如同叹息。
我终于忍不住，
吻去她的泪水。
然后是她的唇。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
才放开她。
---睡吧，你累了。
---嗯。她乖得象只小猫。
我决心明天就去杀人。
整整一夜，我都梦到怀里有水晶。
我又在凌晨5点准时醒来，心异样地跳。
我打坐，可是定不下神。
上线，看看今天要被杀的人有没有动向。
竟有一封MAIL。
竟是雨雨的
亲爱的悠闲杀手：
原谅我，这是唯一我能给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客栈有人吓了我。
其实他们没有。
我出生在一个雨夜，家里的昙花正好开了。
父亲叫我昙花，母亲不同意。
她怕这种短暂的花带来不祥。
她叫我小叶。
不过我却喜欢昙花一样地美丽地开过一瞬，谢了也是欢喜地。
我第一次遇到你就爱上你了。
不要害怕
我的心脏不太好
不能给你一生。
只有一夜
正如昙花。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你怀里死去，象窒息在花丛里。
我是幸运的。
好好活着。
我会在来生等你。
作你最好的妻。
雨夜昙花
什么？这是什么？我的生日并不是4月1日啊。
我奔过去看她，她睡得好安然，嘴角还有笑意。
只是一探鼻息，却没有了。
我忽然发现，我的名字也是四个字。
我傻在那里，我杀死了我最爱的人。活下去还有什么用呢？
我去投案。法医却鉴定说死者是死于心肺衰竭。本来就有先天性心
脏病。只要稍微激动就会发作。加上肺功能太差，有窒息症状。我
查了医书：心脏不好有一个表现就是：总是做有人追赶的梦。
可是我知道，就是我杀了她！
那一个吻！爱她，却以一吻杀死了她！
客栈从此不见了悠闲杀手，雨夜昙花的贴子却越来越多。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究竟是谁在活着。
作者签名:
紫陌红尘 一点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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