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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梦

素丝未染
2004-09-01 17:27   收藏:2 回复:11 点击:4339

    旧梦(一)
  
   天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不是很大,但足够把天地浸湿了。青徘徊在路边,长发一缕缕贴在脸上,发尖的水慢慢滴在衣服上,透过纤维变成冰凉的感觉。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在身边缓缓的停下来,看到她漠然的表情,闪了闪灯,鸣了下喇叭,还是开走了。
  
   青抬起头,看到三楼窗口透出的灯光。那房间一定温暖,是不是还萦绕着如诉的老歌,咖啡的香气也该是温热的,还有他脸颊边剃须水清新的味道……一对情侣噼噼啪啪的从她身边跑过,男孩用外衣遮着女孩,雨一样打在她的脸上,可她笑的很开心,应该是因为那有人呵护的感觉吧。
  
   走吧,也许现在离开还可以留一点怀念。
  
   她摸出电话,按下OK,他的电话已经重拨了无数次。从下午到现在他的手机一直关着,家里的电话是自动应答,青留了话,但他一直没打回来。“嘟、嘟……”手机打通了,他淡定的声音在那端传来:“喂,我现在在外地,一直不方便打给你,等我回去再谈好吗?”青抬头看了看那灯光,心里涌起了莫大的悲哀,眼泪模糊了视线,模糊了灯光,模糊了所有的过往。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要亲口听他欺骗自己。
  
   走吧,现在离开会让自己还剩下一点自尊。
  
   天色更暗了,雨还是执着地飘着,青想起那歌词“你一次一次说着借口,我还是舍不得分手…….”
  
   走吧,何必要面对如灰的心情,何必把所有的美好在瞬间打回原形。
  
   分别终于来了,尽管青从没想过自己的反应,但现在她知道,分别使人变的如此脆弱。风斜斜的吹着,路灯下的雨晶莹跳跃,城市的轮廓不再清晰,只是一个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深暗的夜色里。青孤零零站在雨里,她听到自己的心为那一丝一缕的情绪低泣着。
  
   她伸出手,颤抖着按响了门铃。
  
   “谁啊?”是子安的声音,青突然非常的盼望自己错了,她的子安应该不在家的。
  
   “是我,青。我想和你谈谈。”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说:“我送你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你不让我上去?有别人在是吗?”
  
   “我穿上衣服马上下来,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子安坚持着。
  
   青愤然地说:“不必了,我只要你清楚的告诉我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铁门在青的面前推开,子安在她的头上撑起雨伞,自己拉拉衣领。看着浑身湿透的青他急躁的说:“傻瓜,这么大的雨站在这里,不怕生病吗?快回去吧。”
  
   青好想子安能抱自己一下,哪怕是拉拉她冰冷的手,她就会马上原谅他,什么都计较,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神经质地拉开铁门,听到内心歇斯底里的声音:“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一定要知道。”
  
   “别这样,青,你是个有思想的女人,你知道我有苦衷。给我留点面子,也给自己留点尊严好吗?”自安用身体拦住了青,铁门重重的锁上了。
  
   “尊严?你和我说尊严?哈。”青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她对自己说:“走吧,干吗象个弃妇样的乞求怜悯。不是说好了,心上插着刀也要微笑的嘛。”可身体顺着铁门滑了下来,她蹲在泥水里,双手掩在了脸上。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饱受折磨的心在这样的雨夜里放声痛哭了……
  
   旧梦(二)
   “微微风涌起旧梦,拾起一片心事如叶落,再也想不起,难忘的是什么,独自徘徊旧梦中……我象落花随那流水,随着流水飘向远方,人海茫茫不知情何在,只能够留下一份爱……”
  
   青坐在酒吧的角落,缓缓幽幽的唱着。
  
   今天的客人不多,往日的喧嚣静了下来,多了一些忧郁、孤独和沉沦的味道。
  
   她瞥了一下右边靠窗的位置,是空的,那是他常坐的地方,也是曾经快乐的方寸之地。青的心骤然疼了起来。歌不知道唱到了哪里,她回过神随着乐队哼唱着。没人注意到她的错误,那漫不经心的哼唱却也很适合酒吧的气氛。
  
   休息时,鼓手小旭走了过来,看着静静发呆的青说:“你没事吧?”
  
   青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挺好,别担心我,倒是我不好意思,一直出错,大家多担待吧。”
  
   “看你说的,大家是关心你,怕你想不开。对了,我的一个哥们最近想找个人录小样,你有没有兴趣。钻录音棚虽说挣的不多,但说不定有机会被哪家公司看上,就能出专集了。”
  
   “好吧,你定时间通知我。我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这还差不多。其实,你是正牌音乐学院毕业的,条件又好,那些窜红的哪个能比得上你,你一定会有红的那天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哥们啊。”
  
   “你又拿我开心了。唉,毕业后留在北京就是希望能有所发展,可是,你知道文艺圈的事,我没人帮,又倔强。比起那时的理想,我更想做一辈子的酒吧歌手,收入稳定,也没有压力,有心情还可以写写歌,挺好。”
  
   “但你洁身自好没人欣赏啊,他妈的,婊子包装一下也能卖的很好,什么世道!”
  
   “你小声点儿。随缘吧。”
  
   青想起了家乡的母亲,上次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还告诉她在试音了,下次就得说公司要搞宣传,忙了。
  
   北京的秋天很凉,不象家乡秋风的温软、安静。记得子安说过:“青有着江南女子婉约、娟秀,也有北方女人的爽直、宽容。”当时自己说:“全懒六年学校生活的磨练。”唉,怎么又想他了。
  
   右边的位置上坐了客人,不是他,他不会来了。至少在有我在的时候。也许痛的感觉会慢慢减轻吧。
  
   有歌单传上来,点了一首蔡琴的《你的眼神》,青看了一下桌号,是右边的那人。
  
   “像一阵细雨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而你却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青的歌声再次响起,酒吧里怀旧的气氛更浓了。有个女孩在哭,旁边的男人闷闷的低着头。那点歌的人听的很专心,喜欢老歌的男轻男人不多的。子安就很喜欢老歌。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唱着《秋蝉》。子安一连串点了十几首上来,最后惊讶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会唱老歌,而且诠释得如此动人。”他英俊的脸上释放着一种让人着迷的热诚,随着他每天的光顾,酒吧里的老歌越来越多,但经理也没说什么。
   青想起了子安的笑容,想起他每天送来的玫瑰,想起他注视自己时眼里的依恋,想起相握的双手,相拥的时光……
  
   或许,我应该可以想他,想到麻木了,就不会心痛了。
  
   青低下头,拢了拢长发,觉得有些眩晕
  
   旧梦(三)
   睡到中午时分,青才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扑面而来,卧室里立刻充满了温暖和生机。她把头发夹起,接着水龙头洗了脸,人也清爽了好多。镜子里稍显苍白的脸越发清瘦了,尖尖的下颌让人感到怜惜。她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环住那里,闭上眼睛,感觉到子安在吻自己,把那尖尖的下颌含在了口中.
  
   她看到他的牙刷,记得当时在超级市场里,她开玩笑的说:“你用红色的吧,我用绿色的,红男绿女煞是好看。”子安大笑,说:“好主意,红花绿叶总相宜,红男绿女长相依。”青把那支红色的牙刷放进了抽屉,想了一下,拿出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热了一杯牛奶,青随便翻了翻桌上的报纸。看到一则广告,是子安父亲的笑脸,和他的名酒的宣传。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儒雅风度下的盛气凌人:“赵小姐,我知道子安很喜欢你,也希望能和你结婚。但是你知道,我在商界是个有身份的人,子安会继承我的事业。我不是不开通的老人。如果你想进入我们的阶层,必须脱胎换骨。”青看了身边的子安一眼,他没有说话,轻轻放开了拉着她的手。青笑了一下:“孙先生,我尊重您是因为您是子安的父亲,不是因为你是成功的商人。如果您因为我的职业不开心,我只能告诉您,我从小喜欢唱歌,我会因唱歌而快乐。您以做酒卖酒为业,我以唱歌赚钱为生。您的酒可能给人带来轻松也会让人麻木,而我的歌给人以娱悦和欣赏,我不觉得我需要改变什么。”起身告别时,她看到子安父子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唉,也许自己太尖锐,太任性了。青想:如果当时附和了他们的说法,会不会已身穿婚纱,做了子安的新娘了。但毕竟,当时子安的不置可否和畏惧父亲的样子令她太失望了。
  
   青突然觉得胃里面有种力量翻动着,冲到洗手间,剧烈的呕吐起来。随着一口一口的喘息,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看了看墙上的日历。
  
   医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化验单说:“怀孕了,要吗?”
  
   青拨通了子安的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接听。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绝望的抬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医生让她在手术单上签字,一边机械的说:“手术中可能有各种情况发生,你没有家人陪,可要想好了。第一胎不要,很可能造成习惯性流产,你还是和家里商量一下吧。”她看到青没有任何表示,竟也叹了口气,毕竟站在她面前的女孩还太年轻了:“以后小心点,女人要知道保护自己。”穿过医院长长的旧式走廊,青跟在医生后面,听到自己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声音,她感到很冷,那一声声催促让她恐惧,似乎在走向另一个不能触摸的空间。终于走到了尽头,青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涔满冷汗,人似乎也要虚脱了。
  
   从手术台上下来,医生扶她坐下。无奈的说:“你还真是坚强,一声都不吭。其实我们是最不喜欢做这样的事的,但有什么办法。记得回去吃消炎药,会有一周的流血。”
  
   那器械在体内的剧痛,那剥离的撕扯,那粉碎的声音,那瞬间的死亡……这就是爱他给我的一切。我的孩子,一定比我还疼吧。
  
   青感到心被揪起,痛的几乎窒息,却再也没有眼泪了。
  
   旧梦(四)
   青打电话给经理想请几天假,心想,如果不给就辞了这份工作,离开那伤心之地好了。意外的,他一口答应,还说几天都没关系,薪水也不会扣,他会找人替她的。
  
   青在超级市场里买了一大堆食物,塞在冰箱里。她很想像个松鼠一样,储备了足够的果实就可以安心的躲在树洞里了。浴室里,热水喷洒而下,青闭上双眼,手轻揉着太阳穴,试着恢复混乱的思维和迷糊的记忆。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和水打在肌肤上又很快滑落的感觉。
  
   青低下头,看到了一地的殷红。那血红的水流淌着,青想起大学时燃烧的篝火和同学们映红的脸,想起婚礼上新娘的红纱盖头,想起了家乡河边不知名的小花……
  
   几天后,情况没象医生说的恢复了正常,但青还是回到了酒吧。舒缓幽怨的歌回荡在每个角落,青看到乐队赞许和经理满意的目光。
  
   不管怎样,人还得活着。就象受伤的鸽子梳理着羽毛,却停不了咕咕的秋歌。
   也许,女人的成熟就如同花谢结果一样,是个痛苦、包容、膨胀、脱离的过程吧。
  
   酒保趁休息的时候对青说:“有个客人想请你过去一下,他这几天都有来,但你不在。”青想了一下,说:“好吧。”
  
   对面的男人有点面熟,却不认识。他刚一开口,青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了。“我是台湾人。”他无奈的笑了,“我们的国语真是太烂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没关系。”青被他认真的样子和夸张的语调逗笑了。“呦,看到你笑还真不容易。就像夜里的昙花,虽瞬间的开放,却也仪态万千了。”青知道他一定是出入这种地方的常客,礼貌上应酬一下就算了。他敏感的捕捉到青的心思,笑了:“我们台湾人给人的印象不好吧?其实都是电影说的,大陆土、台湾黑、香港杂、美国乱,而我就觉得大陆很进步了。我穿黑衣服的,很可能是黑社会啊,你可要当心了。”“你是黑社会?好啊,帮我杀个人吧。”青的语气带了点嘲讽。“好啊,是那个辜负你的人吧。”青心中一凛,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要准备唱歌了。”
  
   那人经常来,有时一个人,有时带朋友。他开了很多酒,也很豪爽,甚至请酒吧的每个人喝酒,而酒单都记在了青的名下。按酒吧的规矩,青可以得到一大笔奖金了。他很受欢迎,大家知道他姓邵,都叫他邵哥。青记起,他就是那天坐在右边靠窗位置点唱老歌的人。
  
   已经一个月了,青越来越虚弱。她想:也许有一天血流干了,灵魂就可以升腾了。因为记得妈妈说过,人的感情和思想都在血里。所以宰杀动物的血是不能吃的,因为那里有它们濒死前的所有怨恨。
  
   我的血流干了,自然就没有挂念了。
  
   邵哥今天来的很早,还是坐在了右边的位置,听他说,那个位置是看青最清楚,也是她最美的角度。子安没说过,却也从来没换过位置。
  
   “我要回台湾了。可能很久才会回来,我怕再来时,见不到你。那人海茫茫,我可真是找不到你了。”邵哥很认真的说。“那我答应你在你回来之前不离开这里。”青也觉得有些伤感。人的习惯真是可怕,习惯了经常见到一个人,就不愿面对分别了。他很开心的点点头,却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可不要一辈子不回来啊。”青调侃着,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他更难过了,喃喃自语到:“不会真的真么巧吧。”“你没事吧?”青有点想逃的感觉了。他喝了一大口酒,说:“我和我最心爱的女人分手时,告诉她我很快就会回来。她也是说,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离开,也是问我不会一辈子不回来吧。我回去了,可她走了,因为那惨绝人寰的地震。”“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青没想到面前这硬朗的汉子垂泪了。“我很想她,想她的眼睛,想她忧郁而迷离的眼睛。记得我第一次让你唱的歌吗?那是她最喜欢的。我要回去看她了,你可以再唱一次给我听吗?”
  
   青在那经典而凄美的乐曲中站到了台上,“今天的歌,特别唱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女孩,她已香消玉殒,去了另外的世界。但我想告诉她,她很幸福,因为有个人一直爱着她,想念着她,陪在她的身旁。希望她能听到,能看到,爱人的心里永远属于她的角落。”
  
   “象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已不露痕迹……”青用心唱着,她知道自己已泪流满面,就让它流吧……
  
   灯光模糊了,声音遥远了,天地旋转了,青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旧梦(五)
   青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雪白接近刺眼的墙壁,她明白应该是在医院里。一直在酒吧唱歌,习惯了昏黄的灯光,也习惯了把心事藏在那乎明乎暗的角落。面对突来的雪白,她感到很惶恐,却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房门被推开,是邵哥,只是他一个人。
  
   “大家需要工作,我就自告奋勇留下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明天白天他们会来看你。”他连忙解释着。“谢谢你,邵哥,给你添麻烦了。”青用很低的声音说。“别邵哥邵哥的叫了,我听着别扭,叫我阿祥好了。我去给你搞个热毛巾,你擦擦脸,会舒服些。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明天上午可能要会诊。”
  
   青用面巾纸擦掉了脸上的残妆,接过阿祥送来的毛巾,整个覆在脸上,暖暖的感觉透过细胞传遍了全身。看着她放松的表情,阿祥满意的笑了。
  
   “青,你在北京有亲人或最好的朋友吗?”
  
   “没有,怎么了,我的病很严重吗?”
  
   “那倒不是,晕到是因为你贫血。我怕你不喜欢我在你身边。也许,你需要朋友的安慰,或有心事要讲的。”
  
   “你明天不是要回台湾吗?别担心我,我一个人在外面惯了。”
  
   “不是我的原因,机票可以改签的,你这样我也不可能走。”
  
   “其实我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你大可不必这样。”
  
   祥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轻轻的把青的手握在了手里:“也许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过客,在你心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有着不可说的缘分。我欣赏你,为你着迷,却不敢贸然接近你。你是那么孤独,孤独的让我怀疑你的真实,你是那么淡漠,淡漠的使我为自己的任何想法汗颜。除了每天去看你,听你唱歌,我不敢有任何表白。今天,我对你说我要走了,你说会等我回来,我好感动。你知道吗,这次回去看她,我是要告诉她关于你的事,希望她能谅解我,祝福我。我错过了她的等待,不想错过对你的希望了。”
  
   青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对不起,恐怕我不能给你任何希望了。我的心已经没有了空间,也没有接受爱情的勇气了。”
  
   “我知道,你深爱着那个人,尽管你和自己说了无数次忘记,你还是忘不了他,对吗?我看得出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在你身边。只要你能让我照顾你,我会帮你一起忘记,让你快乐起来,健康起来。到那时,你让我走,我一定走,好吗?”
  
   青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热泪,低泣起来。祥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轻吻着她的头发,说:“哭吧,好好哭一场就雨过天晴了。”
  
   青终于止住了悲声,垂着头,不敢正视祥的眼睛。祥抬起她的下颌,在她苍白的脸上轻吻了一下,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离开这里,选择你喜欢的国家。记忆会随时间和距离淡忘,新的关怀是忘记旧伤最好的良药。”青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真诚却从未想过的男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算了,先不说这些。青,现在有一件事只有我知道,我要和你一起承担,你一定要坚强,因为你还有很美好的未来,你也答应接受我的追求和照顾了,是吗?”
  
   “什么事?你说吧。”尽管青有些害怕,但祥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感觉,好象成了唯一的依靠。
  
   “前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做过手术?”祥不等青回答就继续说:“你应该尽早找医生复查才对。刚才医生说你至少流了一个月的血了,是吗?”青想:“是不是自己永远不能生孩子了?”祥咬了下嘴唇,快速的说:“其实,你当时怀的是双胞胎,医生只拿掉了一个,但这个也听不到胎心了,我想请医生保全,但他说没有办法。青,你还要辛苦一次。”
  
   青听到他的话,双手抓住头发,绝望地摇着头,满脸泪水歇斯底里的喊着:“不……”
  
   旧梦(六)
   祥推迟了回台湾的日期,每天陪在青的身边。他很体贴的照顾青的起居,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哄孩子样的喂她吃药,还不忘记及时更换病房里的鲜花。青的脸慢慢有了红晕,一天天好了起来。看着祥关切的样子,她觉得心里暖暖的,毕竟孤独的日子太多了,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也许,被爱永远比爱人幸福吧。
  
   祥拉着青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手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滑过,说:“青,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美。让我迷恋的觉得自己贪婪。我要让你一直笑,笑过四季,笑过年华,和我一起快乐的老去。”青握住他的手,让手停在自己的脸上,顽皮的接着他的话唱起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关于过去,两个人都很少提起,更多的是一起憧憬未来。祥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个园丁,我很喜欢花花草草在我的照顾下茁壮成长的样子。”青顾作惊愕的说:“你的样子不像啊,倒像个伐木的。”祥也不和她认真,自顾自的说:“以后,我们在台湾买个房子,远离城市,我每天养花种草,你就在碧水青山中唱你的山歌。”青觉得,那景致一定是梦一般的,春看山花烂漫,夏隐葱郁满谷,秋收硕果丰盈,冬赏雪花飞舞……”祥,你该是个画家的,你给我画了一幅好美的家园。”
   出院后,祥帮青找了个新的寓所,还请了个勤快的阿姨。看到她已无大碍,才告别回了台湾。青看着新的家,虽然温馨却觉得陌生。就像祥给自己的感觉,那么好,却总觉得不属于自己。而这正是她一直无法对祥说的,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也许,时间可以帮助我吧。青告诉自己,心情也该换个新的了。
  
   回到酒吧上班时,经理拿给青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她的薪水。青追过去问:“经理是不是搞错了,没这么多啊。”“哦,是多过以前的。不过,那是对你的奖励,你在的时候给我带来好多生意。我想留你,自然要照顾你了。”虽然他一字一板的,青感到他还是有点闪烁其辞。
  
   小旭说,她住院的时候,子安来过酒吧,坐了一下,和经理聊了几句就走了。听到子安的名字,青的心剧烈的疼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还无法忘记他。“唉,他不见我,不听我的电话,连来这里都要在我不在的时候,想知道我的消息也要去问别人。爱过了,真的无法面对吗?”
  
   夜里,子安的身影常在梦中,那么清晰,却远不可及。
  
   白天的时候,青会想起祥,他每天几个越洋电话打来,都细心的体会着青的语气、心情和健康。今晚,他说:“青,我好想你。”“早点回来吧,我很想见到你。”青突然发现自己很需要祥。“好,我马上去定机票,但你知道我必须转道香港,再快也要两天,我恨不得长上翅膀。”“好了,知道了,不急这两天了。”青被他的话逗笑了,这夜,竟然无梦,睡的很香甜。
  
   可就在青决心忘了过去,不再为伤痛流泪的时候,子安来了。还坐在了原来的位置,还是一样俊朗的脸上却添了很多阴郁的感觉。
  
   渴望了无数次的见面,承受了多少泣血的折磨,如今,面对着这个让自己心寒却身深爱的男人,青竟然平静了,以冰冷的声音开始了机械的对白。
  
   旧梦(七)
   “你还好吗?青。”子安问了一句,又接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不好。你越来越消瘦了。我知道你住院了,可没勇气去看你。你恨我吗?”
  
   “恨?不会了。我只是知道曾经认识你。”青淡淡的说。
  
   “唉,我恨我自己的懦弱。一直以来我当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人,没想到面对人性的本来,我才知道我在乎名誉、地位、金钱,我是那么的卑微和委琐,连唯一属于自己的爱情都保护不了。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但我做不到。青,我过的很痛苦。现在你我连被你恨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彻底的失败了。”子安把头低在桌上,两肩痛苦的颤抖着。
  
   青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看不得子安难过,一直以来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
   她抬起手,想穿过他浓密的头发抚摸他,动作却在空中停住了。她忘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甚至觉得他陌生了。但朦胧中依稀听到婴儿的哭声,她惊栗地站起身,悲哀的看着子安,说:“我可以原谅你,但不能原谅自己了。”
  
   青给了乐队个手势,开始演唱了。她看到子安一杯杯的喝着酒,也许他醉几次就表示了他的痛苦,就可以释放他的愧疚了。做男人比女人容易多了。
  
   他自己默默的喝着,她自己幽幽的唱着……
  
   酒保把一大把玫瑰花送上台来,青顺着方向看去,是祥熟悉的笑容,和他轻轻的招手。青的泪水瞬间盈满双眼,连忙转过身擦掉了。她还给他一个微笑,示意等等。面对面坐在桌前,祥一把拉住青的手,说:“终于回来了,一路上我一直在求老天庇佑,不要给我任何打击,只要我可以再见到你,我坚信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青抽回手坚决的说:“我也想清楚了,带我走吧。我们去没有眼泪的地方。”
  
   ……
  
   “他是谁?青,你的新男朋友?”子安红着眼睛质问着。
  
   “是不是都不关你的事,请你走开。”祥站起身,毫不示弱的说。
  
   “青,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也爱你。给我时间好吗?不要放弃我。你知道吗?那个雨夜,我是和我的父母在谈判,我父亲要和我断绝关系,而母亲竟以死相逼。我虽然没在你的身边,可没有一天不问起你,不想着你。他是那个台湾人吧?我知道他对你好,但不能取代我的位置对吗?青,不要骗自己。我答应你什么都不要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子安语无伦次的急促的说着。
  
   祥把青揽在怀里,问:“他就是子安?”青默默流着泪,点了点头。她感到祥的肌肉震动了一下,拳头慢慢的握紧了。“我就是那个台湾人,你知不知道青为你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是男人,你就不要再纠缠了,给她恢复的自由和时间吧。”祥气愤的和子安对峙着。“你以为感情是你们这些有钱少爷的私产吗?想起的时候拿来看看,不喜欢了也要揣在口袋里,不允许别人去碰。让我清楚的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再伤青一根汗毛。”
   子安大受刺激,几乎是吼着对青说:“说到底是你要和他在一起,不要我了,是吗?你知道吗我一直在让经理照顾你,给你双倍的薪水去支付住院费,我告诉他,只要你自己不离开,就要永远聘用你。这间酒吧根本就是我父亲为我开的。”
   青觉得彻底的失望了,她哽咽着说:“子安,我要的不是你的照顾和怜悯。既然我是你聘来的,我唱完今晚向你辞职。你放心,我会唱满全场的。”青向台上走去,身后的两个男人面红耳赤的争吵已充耳不闻了,她知道她的心死了,在极度的悲伤和绝望中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给自己的心唱首挽歌吧。
  
   经理赶过来对青说:“别唱了,快去劝劝吧。”
  
   青看到他们的争执升级了,子安一拳打在祥的脸上,而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走向隔壁的餐桌。“不!”青突然惊呼着冲了过去,她看到祥的手里多了一把寒刃。
   空气静止了。
  
   祥不相信的看着青美丽而幽怨的眼睛,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痛苦的痉挛着。那刀深深的刺进了青的身体。血慢慢的染开,青靠在子安的怀里,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子安……不要报警,算我求你……好吗?”
  
   旧梦(八)
   呼啸的救护车,焦急的呼唤,闪烁的“手术中”……就像电影中一样,一道门把生和死悬起,把希望和等待隔开了。
  
   子安和邵祥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在医院的手术室外焦急的走来走去。
  
   “如果青有什么事,我决不会放过你。”子安压低了声音却愤恨的说。
  
   “如果她真的走了,我陪她去,不用你操心。我倒是希望你好好活着,让你的一生都受到良心的谴责。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在青身上的事?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那一刻用身体来保护你,用生命来交换你。”祥平静而痛苦的说。
  
   子安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疑惑而不甘心的问:“什么事?你知道而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哼,告诉你,你也算是个男人。因为你的不负责任和逃避,你失去了一对双胞胎,而青承受了两次致命的伤害。你居然还说你关心她、照顾她?呸!”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子安震惊了,不相信的摇着头。
  
   “青也许不会回来了,我不会损坏她的名誉来骗你。”
  
   子安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周围静的只剩下了他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灯灭了,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还好没伤到致命的部位,我们已经进行了急救和缝合,但因为她非常的虚弱和流血过多,手术中曾一度心力衰竭。能不能度过危险期,就要看她的意志和造化了。今晚我们要把她放在隔离病房监护,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她不会这么快苏醒的。”
  
   “我不走,我在这等她醒过来。”祥毫不犹豫的说。
  
   “等等,医生。她是最喜欢唱歌的,我知道歌声对她的意义,可以用歌声把她唤醒吗?”子安期盼的看着医生。
  
   “可以试试,但要轻缓。”医生说。
  
   “好,我回去拿。”子安转过身对邵祥说:“这里拜托你了,有什么事给我打个电话。只要青可以好起来,就会给你我机会补偿,对吗?”
  
   祥点了点头,重重的拍了子安肩膀一下。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祥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安睡的青,心像被狠狠的抽了似的疼起来,他悲泣着几乎是祈求着说:“青,我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你,没想到竟给你如此的伤害。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不要这么残忍,不要不给我机会。我以为见到了你就是生命的重新开始,不要让我的梦破灭,不要让自己歌停止,好吗?你说过,你喜欢和我一起看四季,要我采给你大捧大捧的野花,你还说过,要我陪你回去看妈妈,要我好好疼惜你、照顾你,听你动人的歌声……青,醒来啊,醒来啊……”
  
   子安匆匆赶了回来,把录音机送给护士前,他按下键钮,轻轻的说:“青,我知道你可以听到我,一直以来你我可以用心灵沟通的,我在等你,不要放弃。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是因为你要离开我而嫉妒的疯了。在你挡在我前面的那一刻,你昭示了自己的感情,也鞭挞了我的良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只要你可以好起来,我保证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面对生死别离,我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你。青,我不能没有你,别让我等,别让爱错过,别让爱你的人受尽折磨了。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歌,是你自己唱的,你听听,你的歌声多美,你的生命多么年轻,你还有好美的将来,你还要做我的新娘,还要做妈妈,还要看儿孙满堂。别放弃,我等着拥抱你。爱你。”
  
   期待,如几个世纪般漫长;呼唤,如天外之音般遥远;色彩,如万花筒般迷幻;陌路,没有尽头,何时才能走完……青觉得疼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好疼,好疼啊。”她喃喃的说。“好了,好了,她醒过来了。”她依稀听到几个熟悉却记不得的声音,“为什么都说好了?我真的好疼啊。”
  
   “因为麻药的关系,她还不会完全清醒,你们小心看着她吧。”医生看了看青的眼睑,听了听心脏也长舒了一口气。
  
   旧梦(完结篇)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秋了,叶一片片枯黄,随风飘落。秋雨噼噼啪啪的打在玻璃窗上,一只淋湿了翅膀的小麻雀蹲在窗台上颤抖着。青对祥说:“可以让它进来取暖吗?”祥说:“我知道你心疼它,可它是只鸟啊,不等我接近它,它就会惊怕的飞走了。与其让它在风雨里艰难的寻找另一个避雨的屋檐,还不如让它安心的在这吧。”
  
   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从恢复记忆以来,青就很少讲话了。子安和祥心照不宣的错开了来看她的时间。病房里的鲜花漂亮的开着,青的健康也一天天好了起来,但却格外的忧郁了。
   祥拉着她的手说:“你打我吧,青,我真是个莽夫,差点儿酿成大错。我现在明白,即使我杀了子安,也等于杀了你一样。我知道我永远不能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你是那么专情的女人,你是那么深爱着他。但我还是求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不要让我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好吗?”青凄凄的笑了一下:“傻瓜,你没有错啊,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要你帮我杀个人。其实,当时我心里想的就是自己。你只是按我说的做了,还没有做好。有什么好自责的,你伤了我的身体,而这对我已不重要了。你说的对,与其让它在风雨里艰难的寻找另一个避雨的屋檐,还不如让它安心的在这吧。”
  
   下午,天晴朗起来,子安推着青到花园里散步。花坛中的万年红火一样的盛开着,叶尖的雨珠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却也转瞬即逝了。
  
   子安把轮椅停了下来,走到青的面前,轻轻摊开她的手,把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了她的手中,然后半蹲在他面前说:“青,嫁给我吧,我希望可以为你亲手戴上这枚钻戒。我知道你可能会拒绝,但请你想清楚。因为年轻而犯的错,我愿意用全部的生命来补偿。相信我,好吗?”青看着子安把那盒子打开,把晶莹而华丽的戒指戴上了自己纤细的手指,两颗无言而大大的泪落在了子安的手背上。
  
   出院的日子到了。
  
   子安兴冲冲的赶到了病房,却看到邵祥坐在椅子上发呆。“怎么了?青呢?”他着急的问。“她走了,我也没看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留的字条上说,她就像一只会唱歌的小鸟,虽然经过了风雨,还可以生存,还可以找到避雨的屋檐,还可以孤独的唱她自己的歌。那录音机是她留给你的。我走了。”
  
   子安按下开关,听到了青的声音:“子安,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带走了你的戒指,我知道我会是你的新娘,我曾梦过很多次,场景都不陌生了。但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我的伤痛是不可能弥合的,我不想你面对着我的忧郁而内疚。其实,你没有错。是爱的太深让我们彼此难过。我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默默的想你……”
  
   青的歌随着响起,委婉而无怨的响起……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行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我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作者签名:
丝,本无色......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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