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无月。府南河的活水公园在放河灯。那一盏盏忽明忽暗的莲花灯在暗暗的河水里象烟火一样闪烁，如烟花般寂寞。放灯的人们又是在思念谁呢？
　　
　　回家打开影牒机，是看了很多遍的张艾嘉导演的《心动》。看着年轻的小柔，浩君，单纯地恋爱着，简单的快乐或者悲伤；看着他们相聚，然后分离；看着岁月在他们脸上划下痕迹：原来时间总会让我们对爱情，不经意地忘却，不肆意地感念。
　　
　　影片的最后，不再年轻的浩君给小柔留下了那些照片：全是他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所看到的那片天空，宁静的黄昏，乌云密布的冬日下午，风和日丽的早晨……那是他思念小柔的时光。不经意想起了温瑞安的一句话：天地之大，莫过于两端的思念；齐秦的一首老歌：思念是一种病；还有Careless，和那些灰飞烟灭的日子。
　　
　　二零零二年二月的某一天，和Careless在QQ上相遇了。我们是认识八年的笔友,彼此之间已经很是默契，但是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他对我说，他最近准备抽空坐飞机来见见我，想印证一些……他会在五月结婚。我不知他究竟想印证些什么，我的相貌？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八年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脆弱而多情的小姑娘了，我的相貌也没有了当年的清纯，眉宇间写上了岁月的痕迹，我已经是个妆罢低声问夫婿的小女人了。我们以前曾经约定：如果两人三十岁都没结婚，彼此就在一起。这种约定似乎更象一种考验，如今只能证明：我们的感情经不过时间的考验。毕竟岁月无敌。
　　
　　记得《心动》里有这样一个片段：多年后，小柔和皓君无意中在日本偶遇，他们内心仍然深爱着对方，于是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弥补了青春岁月那个不眠之夜的遗憾。激情的后果呢？浩君离婚了，向小柔求婚，被她拒绝了。原以为小柔比浩君现实，不愿为了浩君改变既定的生活，而浩君对她的爱更纯粹一些。但在影片的倒叙中才发现，是浩君的妻决定离婚的。我想，如果她不离婚，浩君是不会离开她的。生活象个巨大的旋转木马，想停却停下来，我们所扮演的角色已定，面对无法雕刻的时光，支离破碎的回忆，我们又能如何？浩君，你又何必再去打扰小柔呢？Careless，我们即使见面又能怎么样呢？虽然以前想过无数次的见面时的情景，但现在，一切不同了，生活无法被还原，再也没有我所想要的结局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想起Careless，总会想起那年夏天最后一缕的忍冬花香，他说，忍冬花香，是所有的花里，气味最凄凉的。那时我们都很年轻，脆弱而且敏感。他在我所居住的城市的附近一所大学里读书，寂寞的夜晚总喜欢收听电台的节目，因为一个偶然，我们成了笔友。在那些云中锦书里，我们分享着彼此的快乐，还有为赋新词而强言的少年愁……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爱情，年轻时的很简单的爱情。爱情是什么呢？爱情也许是卞之琳的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们喜欢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听保罗西蒙的《寂静之声》，柏拉图式的爱情是不是都带着小说和音乐的幻影？也许我们爱上的只是自我的另一部分，爱情原来只是一个人的事。
　　
　　后来，他毕业分回了北方的小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络，不是没有想过见面的事情，他也曾经几次整理行装，但终究未能成行。中间有几年，我们联系很少，他有过女友，我也有过男友，再次联系的方式已经是通过网络。他曾经在网络中做过一个主页，在那里他称我是他的女朋友，网页很精致，里面有村上春树的小说和王家卫的电影专辑，现实终归是现实，我们无法数字化存在，依赖网络这种鸦片而生存。现在那里大概已经荒芜了罢。也许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害怕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都是有些怯懦的人，生活又有那么多的无奈，所以我们放弃了，所以我们失去了彼此。
　　
　　结婚后的Careless和我有时还会在QQ上碰面，有一天，我们吵架了，彼此都不再说话。我想也许一切都结束了。我负气把他甩入了黑名单。事后有些后悔，但是因为自尊心的原因，我也一声不吭。刚好我们的一个共同的朋友也在，她对我说，其实Careless也很后悔。因为有了她，我们又把彼此加入进了好友栏。毕竟八年了，就象一个老朋友，或者是一个习惯，我们已经习惯了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位置，保留给对方。
　　
　　一直在想，《心动》里的浩君，为什么在向小柔求婚被拒绝以后，还要和小柔保持联络呢？而我和Careless为什么到现在也可以保持联络呢？也许爱情可以在婚姻里转化为亲情，也可以在时间的洗礼下转化为友情。浩君保留着小柔高中时学生证上的照片，而Careless给我唯一的照片，也是他高中时的学生证上的照片。我和他也许更象是同桌旧友。记得有一个夜晚，我们通着长途电话，在通话快结束的时候，他忽然说：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和我成为青梅竹马的恋人。那是他的心愿。而我所能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叹息。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岩井俊二的《情书》。想起了博子流着泪，在冰冷的雪地里，对着远山，对已逝男友树的告别：“树，你还好吗？……我现在很好……你还好吗？”也想对Careless说：你还好吗？我现在很好，希望你快乐。
　　
　　以前我们喜欢老狼的歌。有一首歌中唱道：“在那个寒冷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都逃避风霜，只有你，陪我一起唱歌。” 青春是一首咏叹调，一唱三叹，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青丝变白头，也许在时间的灰烬里，燃烧着的是那些无法雕刻的时光，指引着我们走向另一个彼岸。『原创』(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