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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故事(五)

爱上散步的鱼
2004-08-27 10:16   收藏:1 回复:0 点击:2997

    这件事唤起了人们的记忆,乡亲们都说白七还魂了,白七的妈妈在白七的坟头放了一串3000响的鞭炮,杀了一只大雄鸡。跪在那里哭三声,笑三声,晕倒在地上不醒人事。最后他爸爸把她背回家。终于二狗也入土为安了。墓碑上一个字也没有写,只有他头下的一叠奖状上写着他响亮的大名:白小鹏。他在还来不及飞的时候就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也许再过几年,就不会再有人提及这个血腥的轮回——可能也没有人愿意记着——即使还有人可能会沦陷在这种轮回里。未来的一切都是那么遥不可及。二狗和白七曾经同桌求学,然后经历如出一辙的死亡,前后相差正好十年。让人觉得无法用常理解释,用史学家的说法叫做“惊人的巧合”。世上有些巧合让人恐惧,因此没有人愿意多想。
  死亡在这时候对我而言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可怕——死是人的必然归宿,这个结果的到来只在于迟早。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明白了所有的担心只是浪费表情。那么担心有什么用呢?——任何问题只要你想明白了,就能够坦然处之。
  而在小时侯,我对死亡的恐惧超越一切。特别是在白七死了以后,大自然通过白七把死亡的某些信息传递给我,包括它的不可预知性。从某种观点上说,死亡这个命题深不可测,让人恐慌。二狗因为亲身体验了白七的死亡而变得异常早熟,就是明证。另外一种证明就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给死亡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定义——甚至直到人类终结的那一天,人们还是不会形成统一的见解。生死的问题会贯穿人类存亡的始终。这样的东西不能不让人畏服。
  8岁那年,我随父亲到镇上的一所小学去念书,离开了那个村庄。除了寒暑假回去一趟,很少呆在那儿,村子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可能是因为白七的死,父母都刻意地在我面前隐瞒了“死亡”的字眼。包括我外公的死和族里几个长辈的死,他们都不着痕迹地瞒住了我。也许他们以为白七的死给我留下阴影,其实没有。让我感到难受的只是他死时狂涌的鼻血和屁眼里的那一楔屎。它们很直接地刺激了我幼稚的神经,我对死亡的理解也仅限于此——这已经足够可怕。同时也不能不承认,白七的死让我对死亡这个字眼无比敏感。我敢说,我对死亡比任何一个同龄人更有感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关于死亡的事情,但也很畏惧听到这些消息,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我常因为这事而狂躁不安,像刚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只是这种体会只局限于对别人的死亡——没有人能感受自己的死亡,死亡只是一种状态,永远不能变成一种体验。
  从我进入镇小学以后,狗蛋这个名字开始淡出我的生活。当大家叫我“白椿生”的时候,我常常无所适从。以致于同学们叫我时要么我爱理不理,要么就是反应迟钝。后来大家都叫我白痴,傻蛋,最恶毒的是叫我“土猪”。我很不喜欢这个镇上的人,我和他们格格不入。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头猪,蠢笨可笑。连老师也不把我当人看——经常嘲笑我还在其次,更让我忘不了的是喂我粉笔。那种味道我永世不忘:在一堂语文课上,我又发呆了——众所周知,发呆是我的习惯,而不是我故意所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我做错了什么,但那个母老虎般的老师竟将手中的粉笔使劲地往我嘴里塞,我咬着牙忍住泪——然后她和班上同学一起放声大笑。下课以后,一群同学又将课堂上的故事再次温习了一遍。不顾我的反抗——我流着泪,用最坚强的自卑对抗着最难堪的屈辱。
  喂我粉笔吃也不是最损的招,我在这里不想明说,为了不破坏了人民教师的形象计。我在这里生活得极度自卑,却有无可比拟的忍耐力。有人说,只要你经历过一次让你忍无可忍的屈辱,你就可以获得对屈辱的免疫力。可能当年我撑着自己的衣服在村子里裸行招揽别人的笑声时,我就有了这样的免疫力——用自卑抵御屈辱。
  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从出生那年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我自卑、怯懦、敏感、多疑、神经质,尤其害怕死亡。只好躲在书本里打发自己战战兢兢的日子。父亲是老师,有足够的书打发我的时间。
  
原创[文.浮 世]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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