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在车里早就等的不耐烦，他无聊的打了很多电话。王虹上车后，恹恹的，黄奇把手机放好，“你和你妈都说什么呀？这么久的时间。”王虹看他不耐烦的样子，没好气地说，“能说什么，说你。我妈不让我多和你来往，提醒我，我已经是个结婚的女人。”听了这句话，不悦的情绪在黄奇心里滋长，他没流露出来，只是淡淡的问，“你和你妈说到我了？”“是啊，不行啊。”王虹故意无所谓的态度。黄奇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要说呢？没什么好处吧？”王虹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我怎么会说你呢，你的名字在武汉市多值钱。我不敢说。”黄奇相信了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伸出手，揉揉王虹的短发，“怎么，还是决定回去？”王虹想想刘菊的话，多少也有些道理，她下定决心回去，“那当然。”黄奇也就不再苦苦留她。他想起一句什么话，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来了，“小虹，有一天你不会真的爱上秦雨晨吧。”王虹瞟了他一眼，冷冷的沉默，秦雨晨毫无表情的脸漫漫的在眼前腾起，她没有说话。两个人安静而又疏远的结束了这一次的约会。黄奇开着车从身边晃过，王虹抬头看见家里亮着的灯，一丝温暖的情绪慢悠悠的从心里升起。她裹紧大衣，往楼上走去。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晚上，秦雨晨不仅在家里，而且还破天荒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莲静早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王虹进门的声音很小，被电视里响亮的广告声淹没了。秦雨晨正在想着心事，没有注意王虹开门进来。直到她打开灯，突然的明亮惊醒了秦雨晨，他蓦的回头，恍如白昼的客厅里，王虹和秦雨晨注视着对方，彼此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没有感情基础的夫妻在婚姻刚开始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尴尬。秦雨晨觉得很难开口。王虹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赶紧开了壁灯，把大灯关了，柔和的灯光弥漫在两人周围。王虹冲他笑笑，“回来了？”秦雨晨点点头。王虹往自己的房里走去，秦雨晨坐下来，继续看着电视。他想了一晚上的话，还是没说出来。王虹表面上平静的似乎看不出一点表情，心里却怦怦的乱跳。她坐在梳妆台前卸装，心里还在上下的跳个不停。她把右手轻轻的按在胸前，能清晰的感受每一次的震撼。她想着，秦雨晨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这么早回家，而且还在客厅看电视，肯定是有什么打算。她心里的好奇迅速冲上来，她想马上走出去问个明白。走到门边，又折了回去。她想着，没结婚的时候，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现在结婚了，双方有着平等的权利，我没什么需要讨好他的。她忿忿的又坐回到梳妆台前，继续细致的卸着妆。
　　
　　 秦雨晨仍然看着电视，不断的调台，电视屏幕色彩缤纷的闪烁。他心里充满疑惑。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猜度王虹的心理。他弄不明白王虹现在的心思。没结婚之前，王虹表现的是多么的热情，结婚以后，怎么就完全变了呢？他有轻微的挫折感。本来打算和她好好谈谈的，特别是关于孩子。但她一进门，直接回房间，毫无要谈话的意思，他对她本没有太多的热情，也就算了。无情绪的看了会电视，备感疲倦。莲静听见他很快的也进了自己的卧室。她心里的疑惑更重。她不明白，夫妻之间，怎么象陌生人？王虹从来不在她面前多说什么，除了交代她做事，其他的话一般没有两句。她从床上坐起来，窗外的天已经很暗了，远远的，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颤颤的露出一个尖尖的角。她想起了远在乡下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她模糊的想着自己的以后。
　　
　　 五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人生的命运不一样，生活的轨迹也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时间总是依着一定的节拍，周而复始的往前。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秒。人们都在时间的不断前行中，无可奈何的随着变化。无论是积极的争取，还是消极的躲闪，生活里的日子依然一天天的往后退去。柏芒经历了情感与工作的煎熬，逐渐的明白了人生的很多无奈，也慢慢的接受了他们，生命里坚强的本质得到了最好的体验。褪去铅华，每天在校园的静谧里安心读书。她从小禾那搬出来，住进了武汉大学的学生宿舍。生活虽然简单刻板，却也非常的充实。导师薛伟名很高兴。他一直很欣赏柏芒，觉得她是个聪慧的学生，如果能够全心学习，在学术方面一定会有很大的建树。柏芒搬到学校后的前几天，宿舍楼里传遍了她的消息。那些曾经的忠实听众，虽然很熟悉她的声音，依旧好奇的来看她。柏芒很快的认识了不少谈的来的朋友。日子每天忙碌充实，人愈发的精神美丽起来。小禾来看她，刘文跟在后边，两个人在宿舍楼下，一前一后的大喊柏芒的名字。柏芒探出头，梧桐树抽出了新枝，黄绿色的新叶满满覆盖，小禾在楼下笑起来，“柏芒，越活越小了。”刘文也笑。两个人到了情爱世界里最默契的时刻，幸福的光环处处笼罩着他们。刘文精神奕奕，小禾愈发娇艳动人，柏芒看见他们，特别的高兴。小禾紧紧的抱住柏芒，柏芒调皮的在小禾耳边说，“小禾姐，爱情的力量多大呀，你现在越来越美了。”小禾故意扭了扭腰枝，“那当然。”三个人笑弯了腰。于刘文而言，他希冀的只是平淡如水的人生，小禾在经历了情感的危机后，渴望的也是平静美满，两个曾经在情感的旋涡中失去方向的人找到彼此的归宿，都分外的珍惜。这让柏芒很羡慕。三个人在俊秀柔美的樱花树下散步，形单影离的柏芒显得分外的孤寂，更添一番韵味，吸引来来往往的眼神。刘文一本正经审视着她的脸，“柏芒，说实在话，在学校里是不是追求你的人更多了。”小禾笑了起来，轻轻搂住柏芒的胳膊，“那当然，你没看柏芒看着多小，说不定很多本科生都在暗恋她，追求她呢。”柏芒瞪了小禾一眼，“别瞎说。哪有的事。你们两也真是的。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羡慕你们，还把你们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三个人哈哈的笑起来，路两旁的樱花树含满了花苞，在暮色中颤颤悠悠的，仿佛满树的花在瞬间就要欣欣喜喜的开放。
　　
　　 李为很久都没有见到柏芒，心里的失落，总在心口荡漾。他每次拿起电话，又无可奈何的放下。但他却一天比一天的更想念柏芒。男人和女人也许就有很多的不同，男人真心的爱一个人，会在心里爱一辈子，女人就不同，更多的爱需要在表面上。但是男人从嘴巴里说出一百句“我爱你”，也许还抵不上他在心里默默说的一句“我爱她”，这就是男人的狡猾，女人的悲哀。刘露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只希望每天晚上，无论到了多晚，这个男人能够回到自己身边。事实上，李为很长一段时间，都改变了过去的生活习惯，和刘露象夫妻一样的生活。这种模式一开始就是寂寞里的呼唤，到了最后还是为了填补寂寞里的空虚。身体的空虚填补了，时间的空洞填补了，灵魂深处的空虚无处可填，无处可补。越到最后，越觉得空虚。李为一个人在路上开车，听不到柏芒的声音，灵魂深处的希望如深秋的老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扑簌扑簌的颤着，直落入最低的低里，听不到点滴的回声。蓦然的不甘涌上来，他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拨通了柏芒的电话。等待的过程，如同漫长的炼狱。听筒里传来微弱的呼吸，逐渐的靠近。柏芒还没说话，笑声哗哗的响。“小禾，你别瞎说啊。”然后很礼貌的对着听筒喂了一声。“你好，我是柏芒，哪一位。”李为说，“你好，我是李为。”柏芒有些意外，“哎，你好，最近还好吧。”“还可以，你呢？”“我啊，挺好的，在读书呢。”“哦，那是很好。你和小禾他们在一块？”“嗯，他们上学校来看我。我们在吃饭。”“你们在哪呀？”“在学校门口。”“我就在附近，好久没和你见面了，过来看看你吧。”柏芒沉默了一会，“你方便吗？”“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五分钟以后到。”放下电话，李为的情绪高涨起来，初春的天气，寒意逼人。他放下车窗，凛冽的风呼呼的刮着。他的心里却象烧着一盆火。其实，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最清楚情感的归宿，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始终觉得自己年龄太大，柏芒太年轻，他没有爱她的勇气和信心。
　　
　　 听说李为要过来，刘文又加了一个菜。学校外面的小吃店，虽然面积比较小，环境还可以。周围坐满了学生，边吃饭边聊天，热气腾腾的，把外面的严寒密密的挡住。“刘文，你好象长胖了不少啊。”柏芒打量着他，“这还不是小禾的功劳，她每天做那么多好吃的菜，我都觉得自己一个胃不够，恨不得多长几个胃了。”小禾嘻嘻的笑着，一脸坦诚的幸福。柏芒的思绪回到那样一个寒冷的冬夜，没想到她和秦雨晨的分手，却意外的成全了一对苦苦寻觅爱的人。命运真是奇怪的安排，谁都不知道在将要面对的人生里，会有怎样的等待。小禾看着她落落寡欢的样子，刚想说点什么，李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看到了他们，走了进来，柏芒站起来，微笑着和他打招呼。李为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来回的打量，充满笑意，眼神里却有一抹不易被发现的忧郁。刘文和李为喝着啤酒，小禾和柏芒慢慢的吃着菜，周围说话的声音特别大。李为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说，人声喧哗里，却说不出什么。他望着柏芒，真正的有种切近而又遥远的距离。他的生活现实而又庸俗，靠近柏芒的时候，曾有过的纯净年华逐渐的回归。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微微的醉了。刘文脸涨的通红，拿着酒瓶，不断的给李为倒酒。两个男人之间，再遥远的距离，有了一杯同饮的酒，距离也就渐渐的近了。柏芒和小禾看着他们，忍不住相视而笑。两个人饮酒聊天，说着远远近近的话，时间点滴的一晃而过。外面的天早就黑下来。周围的人渐渐的散去，只剩下几个和他们同样喝着啤酒的人，远远的坐着，偶尔传来几声刺耳的笑声。在小禾的抗议下，刘文停止了再要一瓶酒的想法。小禾给他要了一碗饭，李为羡慕的望着刘文，“刘老弟，还是你幸福。”刘文傻傻的看着小禾乐，小禾望了柏芒一眼，笑着帮李为也添了一碗，李为不停的说着谢谢。刘文红着的脸让小禾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初吻，忍不住也偷偷的红了脸，暗自笑起来。柏芒想打他们的趣，李为在旁边，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咽下去。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刘文的电话响起来。小吃店突然的格外安静，越发显得手机的声音很大。刘文慢吞吞的打开电话，“喂，你是谁呀？什么，王虹？”刘文有片刻的疑惑，小禾和柏芒都听出来了，柏芒低下头，手不停的绞着桌上的一次性餐布，因为用力过大，桌布的角皱皱的，再怎么用力拉平，也无济于事。柏芒忍不住自己偷偷的微笑着，她懒得去听刘文与王虹之间的对话，全神贯注的在桌布上来回的绞着，来回的扯着。纷乱的思绪如塑料布上的皱纹，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滚。小禾倒是一直认真的听刘文讲话，猜测着王虹打电话的用意。李为从柏芒的神态里隐约的也猜到了一点什么，他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饭。刘文不停的应着，点着头，然后放下电话。他望了小禾一眼，又看看柏芒。“雨晨和烟厂的广告合作出了点问题，王虹让我和他聊聊。我觉得雨晨现在的心态有点怪。”说到这里，他望了望柏芒，怕影响她的情绪。柏芒安静平淡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象听着一个陌生人的事，小禾揽过柏芒的肩，李为叫服务员买单。刘文又去抢着付帐，两个人的声音都大起来。“今天是我和小禾来看柏芒的，你不能和我抢。”小禾也在旁边帮腔，李为想了想，笑着把钱包放进口袋。四个人走出餐馆，整条街的路灯都亮了，灯光滟滟的照着，撒在路上，明黄里略带着一点灰，色调里满是忧郁的寒冷。李为走在柏芒身边，刘文牵着小禾的手走在后边，李为回头，征询他们的意见，“到哪去坐一会？还早呢。”柏芒继续往前走，“算了吧，今天好冷的，他们还要回青山呢。”李为马上说，“我呆会送他们，很快的。”刘文想了想说，“还是你们俩去喝茶吧，我和小禾去看一个朋友。”李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柏芒和他们亲密的说再见，刘文拦了一辆车，小禾在上车前，把柏芒紧紧的抱在怀里，“柏芒，好好的，我会经常来看你。”柏芒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心里充满了感激，却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只是温顺的把脑袋搁在小禾的肩膀上，蹭了蹭。小禾笑着把她搂的更紧。
　　
　　 送走了小禾他们，柏芒安静的跟在李为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校园里来往的人很多，有的成双成对的紧紧搂抱着，慢慢挪动着步子，悄悄地说着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见的话。李为已经很久都没到学校走过，这一走，更觉得自己年龄不饶人。青春的气息让他有种深切的自卑。柏芒在月色的校园里慢慢的走在他的身边，他能听得见柏芒真实的呼吸，却无法对她表白自己的情感。怅怅的，觉得痛苦。梧桐树长的格外的高大，若隐若现的路灯在树叶里挥洒着淡淡的光芒，班驳的落在地上，李为走在那些影子里，象走在自己的心上。他握着自己的手，独自感受着心里爱恋的苦楚。这一切，柏芒是感觉不到的。和秦雨晨分开后，她的感情长上了厚厚的茧，裹的密密严严，不容易感知任何人的情感。李为在她的心里，只是远远的一个朋友。就好象在遥远的路途上，独自一人，随处可见的影子是秦雨晨，李为只是在最不经意的片刻，听见呼唤声回头所见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的特殊意义。她感觉不到他的温暖，也不想去感觉。
　　
　　 两个人走到宿舍楼下，依然沉默着，想着各自的心事。柏芒蓦然的回头，和李为面对着，嫣然的笑起来，“你好深沉啊，象个哲学家。”柏芒开着玩笑。李为也不好意思的笑，深陷在爱情里，无法诉说的苦楚，只有自己的心明白。他无奈的笑，看着柏芒的影子消失在楼道里。整栋宿舍楼灯光明亮，窗户一间挨着一间，各种颜色的窗帘映出各种颜色的光，他不知道柏芒在哪间房里，属于哪一种颜色。纷纷乱乱的，消失在灯火的阑珊中，他坐在女生楼门口的花坛边上，点燃了烟。
　　
　　 柏芒回房后，坐在桌前看书。隔壁宿舍里传来愉快的说笑，楼下有男生呼唤女生的声音，由细微逐渐的上扬，象一首首短促紧凑的小夜曲，不停的由不同的人演唱。走廊里有脚步声来回的穿梭，或匆忙，或缓慢。同寝室的严钰还没回来，柏芒打开随身听，放外语磁带。她的心里很乱。秦雨晨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她不知道刘文他们是否已经找到了他，心里很是担心。她深切的明白，对一个人的爱不会因为停止来往而终止，她在人前再怎样的镇静自若，自己的心仍很清楚，她爱秦雨晨，像以前一样的爱着他，那是她曾有的全部渴望，已经随着她的青春岁月刻进了生命里。柏芒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空洞的房间，思念的担忧无处不在，她突然强烈的渴望小禾能打电话告诉她一切。雨晨一直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做任何事都非常的细致，处处追求完美，一旦失败，心理很难接受。他会怎么样呢？柏芒不断的这样担心，不断的这样猜测，心里更加焦灼不安。电话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她急忙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反应过来，是宿舍里的座机在响。失望的情绪缭绕着，她拿起听筒，“喂，你好。”“柏芒，你在吧。”严钰欣喜的声音震动了她的心，“我当然在啦，要不，你听到的声音是谁的？”严钰听到柏芒的声音笑起来。她坐在朱大智的车上，用朱大智的手机给柏芒打电话。“柏芒，我跟你讲，我家教的学生是你的崇拜者，今天非要跟我来看看你，我们已经进了校门了。”柏芒这个时候不想见任何人，她有些不高兴，但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出来，放下电话后，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满头的长发，然后回到桌子前面。十四岁的朱影很久前一直听柏芒的节目，很想见柏芒，稚嫩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一路上她不断的问，“严老师，柏芒姐到底长的什么样呀？”严钰耐心的回答她，“很漂亮，气质挺好的，头发很长，个子很高，蛮会穿衣服。”朱大智边开车边笑自己的女儿，“傻丫头，着什么急，等下不是看到了吗。”他也听过柏芒的节目，有的时候接女儿放学，跟着朱影一起听，他很喜欢柏芒的声音，有种亲切的温暖，至于对于柏芒这个人，他没有太多的想象。在他的心目中，电台的主持人只有好听的声音，一般长的都不会太好。现在听严钰这样一说，他心里也忍不住的有些好奇，本来不打算上楼的，到了宿舍楼门口，他也跟着下了车。李为不知道在花坛边坐了多久，突然打过来的车灯照的他的眼睛发疼。他站起来，口袋里的烟都抽完了。他把烟盒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朱大智望了他一眼，心里有点纳闷，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晚上坐在女生宿舍门口抽什么烟。李为也看了一眼朱大智，径直往前走，两个人擦肩而过。
　　 『原创』(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