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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回到从前,还是与你相恋

人淡如菊
2002-08-18 22:33   收藏:3 回复:8 点击:2623

    看了北京情感胡同的《青春无悔,曾经,那片美丽校园(八月下半月主题)》。翻箱倒柜地找篇东东出来,发现是篇很合主题的东东。我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写的,那时为了写这篇文章才开始写小说的,之前一直写的是随笔,之后,人淡如菊就踏上写小说的不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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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再回到从前,还是与你相恋 --
  
  
  序
  
  即使时光飞逝
  
  你仍然是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
  
  不经意地被往事毫无防备地击中
  
  记忆的碎片又重新拼凑
  
  尘封中的你复又清晰可辨
  
  原来爱的伤痛从来就没有愈合过
  
  锁不住 思念在心中疯长
  
   (一)
  
  那年夏天,我收到大学入学通知书,心里明白,这张通知书是凭着父母的关系到手的。从小我就不爱读书,只爱玩和捣蛋,但父母对我这个家里唯一的香火继承人总是不惜代价地扶持,他们终于如愿以尝地把我关进大学校园。
  
  开学,报到,住宿登记,本来家与学校的距离不算太远,但我再三要求,并以不让我寄读就放弃读大学相要挟,父亲终于让他的司机把我和我的家什搬到学校,并花了一天的功夫把我“安置”好。
  
  终于可以逃出父母的视线,终于可以自由了。第一次躺在学生宿舍的硬板床上,觉得浑身上下清爽无比。趁着自己热情高涨,我拿出随身的扑克牌,向宿舍其他五位成员招呼:“各位,我叫辉,有没有兴趣来几局?”我这人优点很多,其中一个是特亲善,与陌生人很快就能熟络。这时那五个人正在埋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一声响应就凑了过来。在还是乱七八糟的宿舍里,几个小时下来,我们杀了个鸡犬不宁。9月的阳光,透过窗户,折射着宿舍里激荡翻滚的尘埃。
  
  也许是由于父母在官场的原因,我经常跟着他们出入大小饭局和所谓娱乐性质的赌局,若在家里开局又经常充当垫脚,所以赌技不敢说超群,但也能驾轻就熟。不过,我不是赌徒,对赌我没有上瘾,只是把赌当作一种闲时的娱乐罢了。晚上,我用赢来的钱请他们到学校外的一间小餐厅狂吃了一顿,我对他们说:“这顿是:大学将同窗,把酒接尘,往后夜夜同宿,结伙。”“好,大学将同宿,清洒一杯,往后夜夜笙歌,同醉。”接话的是波,波长着一米八的个头,从他报出的高考成绩就知道是个学习尖子,俺是无论怎样拍马也赶不上的。“文豪们,这顿吃的都是俺老百姓自己的钱耶,不过,我愿赌服输,哈哈。”鬼仔说,由于他皮肤白净,头发天生微黄,鼻梁很高,乍一看上去,象个外国人,但只有日本鬼子的身高,所以我们叫他鬼仔了。“呵呵,1+1=2,加完后是2,已不再是当初的1了,经过过程赢在赢家手里的钱,已不再是输家原来的钱了。”我笑着说,这是我的优点之二:善胡掰。
  
  大学的日子,如想象中轻松。每天除了上课,我不会花太多的时间看课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玩上了:打球,打游戏机,与室友赌牌。由于赌出了小小的名气,偶尔被邀去隔壁宿舍赌几场,当然,赌都是在校监的眼皮底下悄悄进行。赌并不是为了钱,只是喜欢赌的过程。我并不缺钱花,每个周末回家时,父母都会交给我足够的零用钱。大学里的伙食吃不太惯,我常常与波和鬼仔到校外吃,当然每次都由我做东,对此他们习惯了,我也没异议,反正钱就是用来花的。
  
  波凭着好成绩和高个头,被班里男、女生一至推选为班长,我的运气不错,位置就坐在他旁边,平时的功课和测验全靠他了。至于鬼仔,被我们几个难友(同宿舍“男友”的谐音)推选为舍长。上任第一天,他就发表了一番就职演说:“承蒙各位厚爱,但任本年度701室舍长,本着安定团结的原则,现起草舍规,请各位遵照执行:一、自己的床位实行“两包制”,包整理、包卫生;二、床位以外的宿舍卫生按轮班制每人一周;三、除本宿舍成员,外来人员一律不得留宿,当然,若有女生留宿,我们六个臭皮匠可共商大计;四、从现在起,本舍成员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需团结起来并一致对外,绝不能内讧。”我们鼓掌通过。
  
  (二)
  
  夏天,男生宿舍里充斥着汗味,脚味,还有走了调的“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由于女生宿舍就在男生宿舍的斜对面,因此这首歌曾一度风靡整幢男生宿舍大楼,此歌听到的机率比校广播里校歌的播出率要高出许多倍。
  
  一天下午,我实在抵受不住宿舍里的闷热,就到校外的游戏机室打机。推门进去,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然后是游戏机各种各样的轰炸声。我换好机币,向一个空机位走去,忽然发现一台游戏机前站着一个女孩,正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手杆和拍着按钮。我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却在这个男孩子的领地里占了一席之位而感到惊讶,让我惊讶的是我认识她,她是班里学习成绩排在前八名,刚被班主任推荐进入学生会但任宣传部长的云。班里男生和女生人数比例是5:1,因此女生在班里是丛星捧月。在我印象中,一般学习好的女孩子是不会来这种地方,何况是学生会宣传部长,事务应该很繁忙吧。我没有走上去和她打招呼,我不喜欢和女孩子特别是学习尖子兼干部类的女生套近,在丛星捧月的环境下,她们的眼睛通常都长在头顶上。正在这时,鬼仔跑来了,喘着气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隔壁班要和咱赛场蓝球,人凑齐了,就差你了,快回去!”我把机币放进口袋,与鬼仔一起走出游戏机室。路上,鬼仔说:“打球时,队里没有你就少了些锐气了,你知道吗?班里的女生是为你而自发组成拉拉队的。”“怪不得最近几场比赛时,场下特别热闹。”我说,心想怪不得比赛时听见场上有人尖叫我的名字,害得我差点握不牢手中的球。
  
  与隔壁班比赛结果是56比50,我队赢了。蓝球赛后,班长提议去校外的为民餐厅庆祝,并大叫:“比赛中,辉独进37分,所以由辉请客!”然后男生和拉拉队们就涌向校外的“为民”。我把钱塞到小鬼手中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你就说我累了,回去洗澡睡觉去了。”“你为啥不去?女生们是为你才去的,只我们几个,我想她们也不会去的。好不容易才请她们一起吃饭,机会难得啊。”鬼仔说。这帮家伙,吃饭钱算我的,泡女生算他的,真是机会难得呢。饭桌上,丽抢着坐在了我旁边。丽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瓜子脸,两道弯眉清新亮丽,她问我:“你的球打得真好,以前一定在校队吧?”“我爱玩,喜欢球类运动,以前一直在校队。”餐厅里的冷气很足,很快就把我一身的汗连同钱包里一周的零用钱蒸发掉了。
  
  晚上,在宿舍的床上,黑暗中,鬼仔说:“丽今天对你目不转睛,呵呵呵呵”我说:“你少来了,睡你的觉吧。”波的声音:“你们觉得坐在丽旁边的芬怎么样?……”我转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到游戏机室,想玩掉昨天换下的机币。目光搜寻下,没看见女孩子的身影,心想:“这才象个游戏机室,男孩子的地方。”今天手气不好,机币很快就被Game Over光了。回到学校,在男生宿舍前的羽毛球场上,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矫健的身影,让我惊奇的是,球场上与她对垒的不是女生,而是一个男生。我走近球场边,波和鬼仔一帮人等正在观战。那女孩穿着白色运动T恤,深蓝色紧身短裤,白色运动波鞋。在那白线方园里,她灵活地前攻后退,阳光的余辉落在她身上,金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如飞燕般轻盈。她是云!
  
  我问坐在草地上的波:“那男生是谁?”
  
  “他是隔壁班的勇,也是个宣传部长。”波头也不回,双眼仍紧张地盯着球场。
  
  “现在是第几局了?男生和女生打不公平啊?”我再问。
  
  “没有第几局,只赛这一局,一局决胜负,现在是10比10平。”
  
  “知-----知----”树上,蝉烦躁不安地鸣叫着。阳光下,云身上的白色T恤已被汗水打湿,红扑扑的脸上,汗痕累累,但双脚的速度并没有减慢,扣球的力度也没有放缓,反而越战越勇。跨步、接球,引身、跳跃、扣球,姿势连贯、潇洒自如,赢得场边阵阵喝彩。平时应该有经过训练,看着云的身姿,我心里琢磨着。场上的攻势加上场边的大好形势,最后,云险胜一分赢了这场球赛。班里的男生欢呼雀跃。
  
  晚上,在校外的为民餐厅,波和鬼仔第一次慷慨解囊,请云及她的室友吃饭,说是为云庆功。饭桌上,丽又挤坐在我旁边,殷勤地为我夹着菜。而云,坐在我对面,距离为圆桌的直径。她已换了件白底碎花的连衣裙,短发好象刚洗过,还未全干,在灯下乌黑发亮,水灵灵的双眼盈着轻轻笑意,活脱脱是个小家碧玉,很难想象她今天在球场上的那股沉着和坚毅。“辉的羽毛球也打得不错,什么时候,云和辉也来一场友谊赛吧。”丽说。凭着我对女孩子的一贯了解,经验告诉我,她说这话,只是想引起我对她的注意。我扭过头,对她笑笑说:“我不与女生单打独斗。你怎知道我的羽毛球打得好?别乱吹。”丽那两道漂亮的弯眉调皮地向上扬:“我是你的忠实球迷,你每场球赛我都有捧场,你在场上时,我准在场边。”“哇”大家一阵起哄。“那就请丽的偶像赏脸,抽空与我赛一场吧。”嘻闹声中,云说了一句。我循声望向她,她也正看向我。迎着她的目光,我没有回避:“我不与女生单打独斗。”“你哪来的封建思想,人家这是下战书了。”鬼仔唯恐天下不乱。云仍然看着我,可以感觉到她在我脸上一扫而过的孤傲,好硬的女孩子。
  
  (三)
  
  那次以后,云的名字就在男生之间游走。而我,也一直没有与她赛球。每天晚上,宿舍里总有一段“云一日活动”评述时间,讨论她打的球,讨论她在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我从来不对云加以置评,只是静静地旁听。
  
  大学生活:教室、球场、游戏机室三点一线,在这三点的空间里,我的目光总在搜寻云的身影。教室里,她的位置坐在窗边,常常低垂着头,透进的阳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轻轻地颤动;球场上,她的身躯灵活敏捷,脸上的那股子傲气一扫教室里的那份安静,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牵引着我的每一寸目光。晚上,校园的湖边,口中的口琴开始吹出了低吟的调子,为何如泣,为何如诉?我不知道,是为那如梦如幻,精灵般的云吗?
  
  丽开始有事没事地往我的宿舍跑,每次都弄得赤裸着上身的同舍“难友”们惊慌失措地穿衣服,然后大骂我“引狼入室”。
  
  11月份,学校将举行校运会,波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动员班里有特长的人参赛。在看了云参赛的项目后,我报了与她相同的项目:4X100米短跑接力,800米长跑,羽毛球男女双打、单打。波把我和云编在男女双打的同一组里,他认为这是夺下学校羽毛球男女双打赛第一的王牌组合。
  
  一天下午,我正在宿舍里睡觉,被人摇醒,朦胧中,是波。我咕噜着:“干什么?昨晚我被丽拉到天台吹风,很晚才回来……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为了班极的荣誉,快起来,练球去。”
  
  “我还要练吗?……等XXX(世界羽球头号种子选手,为避免名誉权争议而删去)来了,我再练。”
  
  “练双打啊,你没有与云配合过双打吧,没有配合过,如何比赛?省得辜负我对这个王牌组合的莫大期望。快起来,云在球场上等着呢。”
  
  云的名字比头号种子选手更有吸引力,我爬了起来。
  
  球场上,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云:红色运动T恤,白色紧身短裤。打球时,她的装束一般就是运动T恤和紧身短裤,变换的只有它们的颜色。
  
  第一次与云站在同一个战垒里,她站前,我守后。阳光下的她,玲珑生动,尽收眼底。正在发呆,忽觉一硬物砸到头顶上,一看,天啊,是对方发过来的羽毛球!场下一阵哄笑。我捡起球,抬头时,与云的目光捧个正着,她正扭过头,看着我“咯咯”地笑。云的那次回眸一笑,抖落了千树梨花,让我终生难望。
  
  白色的羽毛球在场间高飞低落,我和云互相配合,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把方园之地守得滴水不漏。耳边是风声,还有身边飞舞的云,如一团火红的蝴蝶。
  
  后来,我也曾与其他女孩子配合过双打,但却没有与云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
  
  那次以后,我和云经常在一起打球。丽总绕在我身边,而云,也有一帮男生簇拥着,其中要数鬼仔和也是宣传部长的勇最为密切。
  
  (四)
  
  初秋,校园里路两旁的凤凰树上开出了一串串火红的花,与树下的红杜鹃交相辉映,空气中除了些凉意,天地间没有丝毫的萧瑟。在这火红的季节里,校运会如火如荼地举行了。
  
  我仔细地看过校运会时间表,记下了云的比赛时间和具体场地,虽然自己也有参赛项目,但比赛间隙一定会到云的赛场上为她打气。
  
  接力赛是个精彩的比赛项目,云在4X100米女子接力赛中跑最后一棒,因此我当然不会错过。
  
  那天,比赛快开始时,班长波满头大汗地在场上跑来跑去,把怀里揽着的矿泉水递给这个递给那个。我找了个离云的跑道最近的位置,然后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场上的云。云看上去有些紧张,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搜寻,当她看到离她不远处的我时,眼里掠过一丝欣喜,我无声地朝她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随着场上人声鼎沸,比赛进入了高潮,各队在距离不相上下的情况下跑到了最后一棒,快到终点时,各队的拉拉队把“加油!加油!”喊得筋红脖子粗。正在这时,跑道边上,一个工作人员没有留神,被激烈的人群推出了跑道,在那条跑道上,云已飞驰而至,我暗叫“不好!”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均被撞飞开去。我挤开人群,冲上去扶起摔在地上的云。此时,云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吓得脸色煞白,手中的接力棒也不知飞到何处,手肘上和膝盖上渗出了血。我没有多想,一下把云抱起,向班长及众人丢下一句:“我把云送到校医务室。”怀里的云没有说话,象只受了惊的鸟,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紧咬着双唇。
  
  经医生检查,云没有伤到筋骨,但右膝盖上的伤口缝了四针。我拍着云的脑袋说:“还好,没被撞成脑内伤,不然成傻子了。”包扎后的云恢复了些生气,说:“我额头很高,算命的说我命很硬。”“是吗?让我看看”我笑着抻手去拔她的头发。“不要啦,很难看的。”云用手遮挡着。
  
   之后,云不得不取消了她剩下的比赛项目,包括我和她配合的双打,虽然班里有其他女生可以补上,但被我推掉了。班长骂我:“置班级荣誉于不顾,千古遗臭罪人辉。”我回他:“宁为美人折腰,不要江山荣耀。”
  
   周末,学生的回家日。考虑到云的脚伤,我约她一块儿回家。“是坐出租车,还是坐我的越野自行车?”我问她。“出租车太贵了,坐你的越野车吧。”越野自行车没有后座,云只能坐在我前面,坐在我的臂弯里。当时心里对越野自行车的设计师感激泣零,感激他们没有为这种自行车安装后座。
  
   送云回家的路,紫荆花飞,初秋的阳光洒下金光点点,我低着头与她轻声说笑,风中,她的秀发在我脸上轻佛。流动的空气中,只有她的笑脸,和发梢上的芳香。
  
   (五)
  
  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湖边,吹出的口琴不再凄怨,调子如歌如云如流水,我知道,那是因为云!
  
  秋风中,云为我留起了长发。
  
  丽在我面前大哭一场,之后再也没有踏足男生宿舍。但在学校里,我仍然躲不过她的眼神。
  
  学校外,有一段铁路,是火车进入市区火车站的必经之道。铁路两边,长满了芦苇,芦苇之外,有一条小路。我常常和云踩着落日在这条小路上漫步。芦苇中的铁路蜿蜒看不到尽头。每一次,我都希望脚下的路可以象那条铁路那样没有尽头,让我和云能够走到天边。
  
  “赌一赌,4分钟后会有一趟列车从这经过。”云指着路那边的铁路说,看来我的赌习传染给了她,我曾经告诉过她,什么都可以用来赌,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赌注,包括生命。“赌注是什么?按我说呢…”我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具体来说应该是在5点45分,会有一趟京广列车从这儿经过。”“我说是在5点50分。”“好,不能耍赖,快说,赌注是什么?”我紧追。5点45分,列车挟着风,“隆隆隆”地从我们身边开过。“哈,你输了”我笑。云双手勾着我的脖子,轻声说:“赌注是我。”那天,夕阳下,我吻了她,吻落了她一路的笑声。
  
  每场球赛,我都能一眼就找到观众席上的云,她不在拉拉队里,说那样大呼小叫象青蛙。我的功课和测验,也由波转交给了云。功课、论文、设计大部分都由云替我完成,测验和考试当然不能由云代替,自己就烂泥上树,独自爬。
  
  我笑问她:“我不是高才生,你喜欢我什么?”她扬头:“喜欢需要理由吗?”她扬头的样子,娇俏,自信。
  
  云是学生会宣传部长,为学校办校刊,与外校搞联谊活动……常常在那间窄小的工作室里做得很晚。看着她一脸的倦容,我心疼地叫她不要干了:“把时间留给我吧。”“你可不是我的全部哦。”很多时候,云的骄傲,会让我感到没来由的自卑,因为在我眼里,她太优秀了。
  
  (六)
  
   第二年,波对隔壁班被誉为班花的芬展开了四万五千里长征式的追求,而云在学校里的知名度也由1.0版升级到2.0版,男生们总是有事没事地往教室里蹭,丽告诉我:“勇昨晚送云回宿舍了。”球场上飞舞的云,开始在心中捉摸不定。
  
  有几次,我试着问云:“你在人群里面,我在围墙外面,什么时候,你会被人群遮挡,回眸中,我已无踪。”云回答:“你身在花丛中,我在竹篱外,什么时候,鲜花盛开,我被化为泥土,在你眼里,我却无影。”
  
  晚上,宿舍里,灯熄了,其他人都睡了,不时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象是床板又象是老鼠过街发出的声音。黑暗中,波又扯开了关于芬的话题,鬼仔对他说:“你前不追后不追,偏要追人家班里的特级保护对象,据可靠消息称,隔壁班已联合起来,说要把咱们云追到手耶。”波说:“这与我无关。”我骂他:“我跟你没完。”波回道:“球场上,你的拉拉队阵营热情如初升的太阳,我要是云,早就吐血而死,还帮你完成功课和论文,真不知道你前世什么时候修来的桃花运。”“辉,老实说,你对云来真的吗?”鬼仔问,我没有回答。“云是个好女孩……”鬼仔喃呢,似乎已进入梦乡了。云对我是认真的吗?
  
  窗外,浮云半遮月,婆娑的树形,把一寸寸月光摇落,渗进床边,然后溶在轻飘的蚊帐。
  
  (七)
  
   大二,我放在功课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待在球场上、游戏机室和赌桌旁的时间越来越多。云从来不干涉我任何事情,慢慢地,她的这种高姿态让我心中撇气。在我学期考试排名又往后跌的时候,勇向我挑:“你配不上她。”当时我气得掀翻了身前的课桌。
  
   我开始在云面前故意与丽擦着耳根说笑,揽着她大声地约她去看电影,在校园的路上和她吃着同一个雪糕……云的脸上,笑容开始渐渐褪去。
  
   鬼仔骂我是西门庆,波诅咒我生完麻子生天花。
  
   常常,独自一人在校园的湖边,又吹起了低吟的口琴。冬天了,有风吹过,湖面很静,倒影着天上的淡月残星。
  
   一天下午,我独自走上了那条长满了芦苇的小路。
  
  夕阳在芦苇穗中摇曳。
  
  多少个落日的傍晚,我和云曾经在这条小路上,用足印来来回回地踩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路灯亮起。“这条路共有两座半人高的石头,235块大石头,草丛中有野菊花、向阳花、牵牛花三种花,哇,最新发现,还有含羞草。”这是云以前告诉我的。这条路的一草一木,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时,背着光,一对人影迎入眼睑。我愕然,是云,她的身边站着勇。顷刻,血红的残阳刺穿了我的双眼,直插入心脏。惊呼声中,我和勇扭在了一起,地上的尘土翻腾,云拉扯我想将我和勇拉开:“辉,不要这样,住手!你们住手!”血红的天空,披着黑风狂嚣,砸到我的头上,砸上了胸口,我的心在撕裂:“云,你在乎过我吗?一直以来,你对我认真过吗?你怕我伤了他,你只在意他吗!!”云一个踉跄,跌倒了,爬起来时,已泪流满面。我心如刀割,从来没有见过云流泪,即使那次在医务室缝针时,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云含着泪哭喊:“…混蛋…,你很能打…,是吗?…”说完,她跑过芦苇丛,踏上了铁路的铁轨。我惊在当地,然后冲上去拉住她对着她吼:“你不要命了吗!”“你走开!我不用你管!”云近乎疯狂。我把云拖回小路,对勇说:“你看好她!”然后丢下他们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路灯亮了,灯下是一个狂奔的黑影。冷风象鞭子,抽在身上,滚烫的泪迷离了双眼,那是殷红的血。
  
  (八)
  
  越来越喜欢啤酒的苦味,和着迪厅浮燥的音乐,苦在五俯六脏交织。啤酒冒着白泡沫,在霓虹里旋转,四周逐渐迷糊,身边一张张各式各样的脸,在眼里都成了幻影……
  
  常常在迪厅和赌桌边彻夜流连,几次爬校门回宿舍时被校监抓到,弄得班里、宿舍向我拉起了警报,波和鬼仔在宿舍里将我痛骂,说毁了自己就好,不要连累班级和宿舍的名誉。
  
  云,依然飘忽在球场上,勇经常伴在她左右,追随她的,还有我无法躲藏的目光。
  
  一天,宿舍的桌子上留有一张纸条:“辉,晚上教学楼天台见,丽字”。晚上自修下课后,我依时来到天台。丽已经等在那里了。“有事吗?”我问她。“好象最近你心情不好,整个看上去象颓废三郎。”“哈哈,是吗?”和丽在一起,能让我感到轻松,但能牵我魂的却只有云。“是因为云吗?”我的心一阵抽痉,“说点别的好吗?”我逃避着丽的目光。天台上,繁星闪烁,一轮弯月如钩,夜宁静如水,而我的心却纷乱如絮。
  
  “要喝点什么吗?”我问丽。“要和你一样的。”丽爽快地答。我到学校小卖部买了两罐啤酒,与丽各分一罐。“最近我把啤酒当茶了,希望你能喝得惯,不要勉强。”我对丽说。“是啊,很多事情都不能勉强。”丽幽幽地说。我从口袋里拿出随身的口琴放到唇边,婉转的琴声,在天台回旋。丽从身后抱住了我:“辉,怎样才能让你振作起来?我多么想在球场上再看到你的身影。”我没有回答。
  
  夜深了,丽趴在我的背上快要睡着了,我对她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好吗?”感觉背后的丽点了点头。
  
  我把丽送回了宿舍,然后往回走。男生宿舍就在女生宿舍斜对面,距离不是很远,但不知不觉中,双脚没有把我带回宿舍,我来到了学生会工作室楼下。工作室里还亮着灯,窗上晃动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冬天的夜,很冷,冰寒的月下只有我和自己身后孤独的影子。
  
  (九)
  
  日子在彼此沉默中悄无声息地溜走。
  
  不经意地,窗外挂满晨露的白兰开花了,然后成群在蝴蝶飞进了校园,旋舞在空中,如同在细细的五线谱上轻点着春天的音符。不经意地,春天来了。
  
  这期间,学校开始安排学生外出实习,宿舍里,大家讨论的话题由班花美女换为实习单位报料show,因为那一般就是将来工作的去向。
  
  云和勇是学校的高才生,早被学校向有名的公司推荐,如果没有异议,完成实习和毕业设计、论文后,就能顺利进入那些公司工作。而我,结果被安排到离市区较远的一间铝材厂。当时父母怕我吃苦,要与学校交涉,我说反正毕业后你们也不会让我立刻工作,只是实习罢了。
  
  铝材厂位于市郊,周围都是农民的田地,是一个可以远离尘嚣,在茫茫苍绿中怀念过去的地方,这也是我坚持去那里实习的主要原因。
  
  然而到铝材厂报到那天,我意外地见到了云。那天只是例行报到,没花多少时间就可以离开了。从铝材厂到公路上的车站,要走一段很长的田埂,还有一个鱼塘。田间春意盎然,菜花铺在叶上,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鲜黄点缀着蓝天和偶尔飘过的白云,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泥土和草青混合的味道。
  
  田埂上,踏着青草,云走在我身边。
  
  “辉,为什么老是躲着我?我去过几次701,但找不到你。”云轻声说,
  
  “你不是要去XX公司实习吗?怎么来这里了?”我答非所问。
  
  “……因为…你在这里啊……”
  
  “上次……我常常去那条小路,是想在那里碰上你……勇见我不开心,就常常陪我……我……”她扬头看着我,深深的眼神里是一湖水。
  
  你又可曾知道,多少个夜晚,在你的工作室楼下,我望着那扇窗户出神,可是那一窗背影是那么遥不可及。
  
  “我说过,喜欢不需要理由”云接着说。
  
  面对云,我还能说什么,这一刻除了你,所有东西都不重要,周围的一切已不重要。
  
  “你怎么这样傻。”我牵住她的手,她扑进我怀里泪雨滂沱,双手环抱着我,抱得很紧。我底下头吻她,吻她的唇,吻她的眼睫,但怎么也吻不干她花雨般的泪。
  
  云放弃了其他人都梦寐以求的实习,向学校申请来到我身边。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云放弃的不仅是实习机会。后来她的毕业分配不理想,很大原因是她这次做出的选择。
  
  实习为期大半年。为完成毕业论文和设计,我和云除完成工厂安排的工作外,其它时间就泡在档案室里查资料和复印图纸。那时候,我和云吃着相同的饭盒,穿着相同的工作制服,云笑称那是情侣装,“满厂都穿着这样的制服耶,你,你,你……”我笑,“我们这两件颜色比较新麻。”
  
  记忆里,那段日子充满了草青的味道、菜花的鲜黄、鞋子上老掀不掉的泥土、池塘里肥鱼的欢悦、还有云已长长的长发。
  
   云喜欢听我吹口琴,她说她很早就听过:“刚进学校时,基本上没有什么功课,就在学校里乱逛,一天傍晚,看到你坐在湖边吹口琴,后来……后来经常看到你坐在那儿……“哦?这么说,是你先喜欢上我的罗。”“你少臭美了。”云最喜欢听我吹的是KENNY G 的《The Moment》。
  
   (十)
  
  离开学校去实习之前,波曾在宿舍里通报过,说5月7日晚上“难友”们要集合,集合地点选在学校外的Face Club,因为那天是他生日。
  
  5月7日,波打电话来神秘兮兮地补充说要“携眷”前往,看来这家伙是春风得意中。我跑去缴云同去,云说下了班后要先回家换衣服,我想也是,不能粘着一鞋底的泥土上club吧,于是我和云约好8点30分在face club 门前等。
  
  晚上在家吃完晚饭,正在房间里更衣,听到妈在房间外喊:“小辉,电话。”我在房间里拿起分机,电话里是云:“Sorry,冒昧地打电话给你,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今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说:“又不是我生日,随便就可以了。如果没有一出门就被楼上的阿婆浇一桶脏水的话,我的衬衫是白色,西裤是黑色,哦,还有你看不到的底裤,蓝色。”云在那边笑:“你有没有搞错……小心不要把内裤穿在裤子外哦,十足的superman了。”整装完毕后,出门时发现妈满脸狐疑:“不是去约会吧?”我搪塞:“不是,是同学生日。”父母很早就对我下过通牒,不可以过早恋爱,父母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我爱我的父母,但是……
  
  8点15分,我到了Face club 。为招徕顾客,Face Club 门前的霓虹灯用足了马力地闪耀,美艳的咨客小姐在门前穿梭。我心想波怎么挑这种地方庆祝生日。这时,远远地看见云走来了,我迎了上去。云穿着白色及膝的连衣裙,背一个浅米黄色的小背囊,右手腕上戴一串用五颜六色的细绳编织而成的手镯,样子清新可人。“我的白色和你的白色是配套的哦。”云得意地说。
  
  波在Face Club包了一个房间,我一进去时吓了一跳,因为这个6人的卡拉OK房已严重超载:房间里有芬和与她同班的女生,还有宿舍的“难友”,真的是“挤挤”一堂。鬼仔正扯着嗓门:“今天我很烦我很烦……”,高声贝直冲屋顶。我和云的出现,大家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云向学校申请到铝材厂实习的事情早已在班里沸沸扬扬。波用手肘捅我一下说:“真是峰回路转,这下咱们班赚大便宜了。”“是啊,是啊,咱们可以名登十大富豪了”我只想找个麦克风塞进他嘴里。
  
  一整晚,云坐在我旁边,没有点歌也没有唱歌。我问她:“你怎么不唱歌?”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唱得不好,很多歌都不会唱。”鬼仔说:“学校的宣传部长怎么会不会唱歌?不要欺骗广大人民群众。”“我真的不太会唱”云的脸绯红。“我们到外面厅里跳舞如何?”我提议。“你们有舞伴的去跳,我没有舞伴,只好留守了。”鬼仔又对着麦克风开始了新一轮的嘶喊。
  
  舞厅里正放着蔡琴的歌,耳感比在房间里忍受鬼仔的撕心裂腑要舒服多了。我拥着云进了舞池,柔和的灯光从云的肩上洒落,形成淡淡的一圈光环,宛如夜里星光下树林中的仙子。
  
  12点整,大家边嚼着蛋糕边为波唱生日歌,压轴戏是芬在波向大家点头哈腰说“谢谢!谢谢!”时,把盘里剩下的蛋糕盖在了他脸上,然后房间里象是过泼水节一样闹作一团。
  
   那一季的春,那一季的快乐,伴着我的琴声伴着云的欢笑洒满了那片金黄的菜花地。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段实习的日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段吹着信风的快乐日子。
  
   (十一)
  
  6月份,实习结束了,我们又回到了学校,课程也基本结束了,大家都忙着毕业论文,忙着毕业分配。这时,我的烦恼也随之而来:父母开始为我办理出国留学手续了。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必须听从父母的安排。
  
   波和鬼仔知道我要出国后,一边说:“这下好了,又少了个赌友,天下离太平的日子不远了”一边问:“云呢?”我的心隐隐作痛。
  
  离开的日子渐渐逼近,苦闷中,我又回到了赌桌边,脑子混沌、麻木。云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冷漠。
  
  夜里,凝视着我和云的合照,照片里云灿烂地笑着,然后我的眼泪会滴落到照片上。你会等我回来吗?时间与距离会摧毁一切啊,数月后,数年后,你会想我吗?还会爱我吗?你是那样优秀,你应该得到宠爱,你应该得到幸福呀。我更没有勇气对父母说:让我留下来,让我为她留下来!父母那堆沉重的期望……直压得我透不过气。
  
  夏天,但却觉得寒冷,一个人默默地想,然后夜里噩梦连连。看着云日渐忧郁的眼神,心里隐藏的脆弱被一丝丝剥开,纷乱、痛楚。
  
  终于我对她说:“分手吧。”云泪如泉涌。“这只是一场赌博,结束了。”我说,心却在滴血。看着云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思想已是一片空灵,泪水终于禁不住狂泄而出。那晚,天下着冷冷的细雨。然后我与波和鬼仔到“为民”痛饮,用筷子敲着酒杯唱歌,我疯狂地喝了一晚,唱了一晚。
  
  毕业前班级的最后一场聚会,是在学校的一个小礼堂举行。因为不想难过,我没去参加。据说那晚很多人都哭了,波喝醉了。
  
  (十二)
  
  飘泊的日子,我仍然忘不了云,口琴里常常吹出的,仍是那首《The Moment》,每每酒醒时才知道,云已埋在了心的深深处。
  
  一年后,同学第一次聚会,我回国依时参加,但聚会里不见云。波告诉我,云毕业后,在分配的单位里干不到半年就辞职了,现在一家中外合资的公司里当主管。见过云的同学都说她象当年一样巾帼不让须眉。云的闺中好友说她毕业后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说是曾经把感情、爱和未来一次输光了。波还告诉我,云知道我会回来参加聚会,所以她就没来了。
  
  我知道,云恨我。
  
  我的心在深深的忏悔,多么希望时光能倒流,再回到那透着草青的春天,好让我十倍、百倍地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日子,用我的心去弥补对她的伤害和裂痕。
  
  然而,云不会再原谅我了。那个在球场上,在我身边飞舞的红色身影,那一肩在口琴中飘逸的长发已是梦。
  
  (十三)
  
   横七竖八地交织完这些文字,又是春天霪雨霏霏和日子,今春已不是那春。CD机里,正放着那英的《愿赌服输》:
  
  你冷冷的笑
  
  要我说清楚
  
  这次到底谁赢谁输
  
  原来我拿幸福当成了赌注
  
  输了你 我输掉了全部
  
  谁叫我拿幸福当成赌注
  
  输了你
  
  我愿赌服输
  
  ……
  
  (全文完)
  2001年2月
  
  『原创』(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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