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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经商记》(三)

后土豆时代
2004-07-31 16:14   收藏:1 回复:0 点击:3320

    《阿Q经商记》连载之三:阿Q嗅到了假货的香味
  
   有人说:有些胜利者,愿意敌手如虎,如鹰,他才感到胜利的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便反觉得胜利的无聊。又有些胜利者,当克服一切之后,看见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臣诚惶诚恐死罪死罪”,他于是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对手,没有了朋友,只有自己在上,一个,孤伶伶,凄凉,寂寞,便反而感到了胜利的悲哀。然而我们的阿Q却没有这样乏,他是永远得意的:这或者也是中国精神文明冠于全球的一个证据了。
   看那,他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然而这一次取得国营“咸亨酒”代理权的胜利,却又使他有些异样。他飘飘然的飞了大半天,飘进土谷祠,照例应该躺下便打鼾。谁知道这一晚,他很不容易合眼,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和第二指有点古怪:仿佛比平常滑腻些。
   不知道是钞票有一点滑腻的东西粘在他指上,还是他的指头在钞票上磨得滑腻了?……
   “你是国营的吗?我们只和国营的打交道!”
   阿Q的耳朵里又听到洋厂长这句话。他想:不错,就因为老子不是国营的,还得给你们回扣,妈妈的,给老子的利润也薄,每天过手的钞票是不少,但大部分都进了洋厂长的口袋,还得受洋厂长的那份鸟气。
   “国营……鸟气……”他想。
   “国营赚得,我赚不得?”他又想。
   我们不能知道这晚上阿Q在什么时候才打鼾。但大约他从此总觉得指头有些滑腻,所以他从此总有些郁闷;“钞票……”他想。
   即此一端,我们便可以知道金钱是害人的东西。
   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一半给金钱毁掉了,还有一半栽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当然,还有很大一群人是被金钱和女人这两个因素同时害惨了。
   “阿Q酒业公司”的门口,阿Q正无可适从的站着。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对头又到了。这也是阿Q最厌恶的一个人,就是钱太爷的一个远亲,叫做钱大。没来由的,这个名字,总是让阿Q想到了焦大、犹大。从钱大的暴富到自己的处境,使得阿Q不由得抱怨起自己的名字来,都怪老爹老妈,可是,阿Q自小就没见过自己的老爹老妈,名字的事只好作罢。这个钱大先前不肯进学堂,进了学堂也尽闹事,看在钱太爷的面子上,学堂才没有计较。不知后来怎么又跑去革命了,又是剪头又是嫖妓的,最后如果不是靠一个叫什么小什么仙的妓女,差点连命也保不住。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后来,不知又怎么搞的,竟然靠卖味精发了,于是,又得到了未庄人的尊敬,“果然是钱太爷的亲戚……”
   然而阿Q不肯尊敬,偏称他“犹大”,虽然,犹大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也不能很是清楚,总之,是和钱大一路货色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见他,阿Q一定在肚子里暗暗的咒骂。
   阿Q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竟然卖假货,“乡里乡亲的”。既然货是假的,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
   这“犹大”越走越近了。
   “犹大……假大……假打……”阿Q历来一见到犹大便在肚子里暗骂,不料这一次,这“犹大”渐走渐近的时候,阿Q肚子里的骂声竟然越来越低了,而且慢慢的滋生了几许尊敬,这很是出乎阿Q的意料。
   阿Q最近感觉自己很郁闷,这次是由衷的感觉。卖力干活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利润大头都被洋厂长拿走,阿Q的郁闷可想而知。前几天“犹大”到阿Q的公司来高谈阔论的时候,阿Q突然觉得很悲伤,看着吴妈和小尼姑一往情深地看着“犹大”唾液四射时,阿Q职业生涯严重的挫败感夹杂着一丝醋意涌上心头。
   “犹大”手里摆弄着一款新式手机——就是阿Q所谓的大哥大——大踏步走了过来。阿Q在这刹那间,电闪雷鸣间,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蓦地”划过那癞痢头下的脑海中,赶紧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
   “老钱,”阿Q怯怯的迎着低声的叫。
   钱大闻声站住,歪着头问道,“什么?”
   “老钱,……现在……”阿Q却又不知怎么表达,“现在……白酒生意……利润薄……你的味精……发财……”
   “发财?自然。要什么就是什么——”
   “犹……钱哥,像我们这样穷朋友是不要紧的……”阿Q惴惴的说,似乎想探做假货的口风。
   “穷朋友?你现在很穷?”“犹大”说着自去了。
   阿Q怃然,没有话。打烊回家,晚上思量到点灯。不行,还得从“犹大”处入手。
   酒桌上,“犹大”红着脖子,向阿Q炫耀着:“味精不行?小本生意?不好做?吓,告诉你老Q,我代理的这种牌子的味精市场价是150块/件,而我的货呢?进价只有50块/件,我的批发价只有100块/件,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生意好得很哩,感觉每天都在数票子,每天都在莫名其妙的增长,钱来得太容易了……”一杯咸亨老酒一下肚,犹大又是一阵炫耀。
   味精可以,白酒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呢?阿Q这样想着,一仰脖子,又是一杯下去了。
   阿Q飘飘然回到土谷祠,酒已经半醒了,脸依旧通红,小眼放着光,就好像摸了一把吴妈的大腿似的,不,更像是得到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这晚上,阿Q独自躺在自己的小屋里。他说不出的新鲜而且高兴,烛火像元夜似的闪闪的跳,他的思想也迸跳起来了:
   “假货?有趣,等老子大把大把的赚钱了,就可以天天早上吃油条豆浆了,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对,还得要个女人。赵司晨的妹子真丑。邹七嫂的女儿过几年再说。假洋鬼子的老婆会和没有辫子的男人睡觉,吓,不是好东西!秀才的老婆是眼胞上有疤的。吴妈可惜脚太大。”
   阿Q没有想得十分停当,已经发了鼾声,四两烛还只点去了小半寸,红焰焰的光照着他张开的嘴。

作者签名:
年未六十,貌似六十,心态逾六十。
心智呢?时而六十,时而十六。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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