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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

蔚蓝色
2004-07-30 10:23   收藏:1 回复:4 点击:2918

    在阴郁了大半天之后,临下班时分一场暴雨辟头盖脸便倾泄了下来。
  
   没带雨具,但想也没想便冲进雨里,往车站奔去。幸好车站很近,几十米之遥罢了,所以在没有淋透之前便窜到了站台挡雨棚下面。
  
  
   雨棚并不太宽,和所有的等车人一样,我紧紧贴着背后的广告灯箱,希望避开风雨的倾袭。雨越来越大,挡雨棚已不起太大的作用了。雨线斜斜地扫进人群,贪婪地吮吸着人体身上微弱的热度,而人们只有无味地一缩再缩。路面很快聚积了厚厚地,还来不及排泄的雨水。每每有车驶过,便溅起了高高的、张扬的水花,这却更为难了本以无处可逃的候车的人们。人们下意识的缩起脚来,不自觉得地想去躲避,然而其实什么也躲不过去。
  
   车,终于来了。
  
   解放了一样的人蜂涌而上,于是车上挤得满满得。人们呵出的暖气,和窗外瓢泼的大雨将车内与车外分割成两个独立的世界。潮湿的衣服在人体体温的蒸发下,渐渐散发出一股令人反胃的暖腥味。而车外也许是座瀑布吧,除了轰隆隆地声响,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在这摇摇晃晃、抑抑郁郁地车箱里,我不禁回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一场真正的暴风雨。
  
  
   那是99年八月份的一天下午,我们的万吨巨轮满载着快乐的人们信心十足地从海口驶回香港。海面上有些风浪,但对于我们这些水手来说,此时摇晃的轮船无疑可以当作是一种享受。
  
  
   然而,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大海渐渐卸下了温柔的面纱,露出了狰狞的另一面。
  
   是谁?是哪一只巨手,竟有能力将深沉宽广的大海搅得天翻地覆?!
  
   海面象是和轮船玩起了翘翘板,忽高忽低,直晃得你是认不得天,识不得海,辨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那漆黑的海水,翻滚着,沸腾着,象是中了巫婆的诅咒,继而被狂风卷着直立起来,象隆起的大山。然后那只隐藏在背后的巨手突然松开了,山一样的海浪便朝着轮船迎头砸下,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后,霎那间碎成一片耀眼洁白的粉沫,“哧哧”地喘着粗气,消散开去。但是,在巨轮还没有调整好呼吸之前,又一座涛天的海浪呼啸而来,一次又一次将它逼上绝路。
  
  
   码头关闭了,没有地方愿意,也没有能力接纳这艘即将靠岸的巨轮。于是,它调过头,朝着风暴中心全力驶去。
  
   这一条威风凛凛的万吨巨轮啊,此刻全然没有了气势,象被人玩于股掌之中的小小模型,在大海中前仰后俯,东倒西歪。而这巨轮中的人们刚成了模型中的玩具,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连路都不能走了。上楼时,象是有人在下面托着你,轻飘飘便上了去,可下楼时偏偏象有人在狠狠地扯着你的腿,寸步难移。经不住颠波的胃,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人们将头埋在呕吐袋里,再也无力抬起。
  
  
   我挪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床,关上灯,以为可以获得一些安宁,却不料,竟使自己完全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我贴着床,床随着船,在翻江倒海般的巨浪中腾起又落下。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了水的人,只能紧紧抱着一块残缺的木板苦苦求生。迷迷糊糊中将要睡去,可耳边传进惊天动地的撞击声, “咚、咚……”像是隆隆的炮火声,将我又拉回清醒的边缘。这一声声,好似轰击在我的心上,震得那么痛,心几乎都被震得碎了一般。
  
  
   在生命无法自己掌握的时候,不由得变得宿命起来。
  
   想着,听天由命吧,如果真这样死去了,倒也不失为一种凄美吧!能有多少人能看见过这样惊天动地,鬼哭神泣的景像呢?
  
   只是心痛却是无法停止的……
  
  
   “哎呀,快看,雨停了,出太阳了!”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兴奋地叫起来。
  
   车上的人们也都长长地舒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窗,让窗外清闲透明的空气洗涤着车箱。而西边,一个像腌透了咸鸭蛋的蛋黄一样圆圆的,油油的太阳挂着,看上去让人喜爱。甚至想抱在怀里,亲亲咬上一口。
  
   路两边有不少被风折断了的梧桐树枝交错地横在路面上,提醒着人们,呵,一场暴风雨刚过去!
  
  
   我眼前浮现出了当年的景象。经过了与台风搏斗了24小时以后,我们的巨轮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度,气定神闲的缓缓驶进了重新开放的码头。
  
   而我,最终在平静的黄昏里醒过来,信步上了岸。
  
   踩着脚下凌乱的杂物,看着满街东倒西歪的招牌,想在那座城市寻找不同寻常的表情。然而街上的人们一如往常,行色匆匆,似乎谁也没有在意过,昨天那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几十年来罕见的台风。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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