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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成门之落日风云第十章 杀夜上

lengsheng
2004-07-12 09:36   收藏:0 回复:2 点击:2644

    十、杀夜
  
  文/白衣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在历经三朝,长达九年的" 犴墀之乱" 后,当朝早已不复往年的太平盛世,虽是这繁华如昔日的两京,亦只落得一派萧条景象了。
  
  
  野鹤与木易生进城,已是过午时分。野鹤抬头看看天色,道:" 木兄,我离京多日,需回令公府上打个招呼。此时天色尚早,不如你先去找那龙展侠,然后酉时相会如何?"
  
  
  木易生知道野鹤为谷令公手下一等参赞,参知军机要政,也不便阻拦,便道:" 那我们便酉时相会好了。" 当下两人定了地点暗记。野鹤为人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生来一副洒脱模样,这时却正色道:" 木兄,入京便不比在外。长安本是那群幽人小子要集之地,你身为幽人,却是阿兴门主的近卫,怕是在那些人眼中,早把你看成' 素人' 一伙儿的了,极欲除之而后快。早听说幽人中那些少壮小子,暗地里弄了个组织出来,却不知其名。午夜正是其中的首脑之一。你与他交过手,他便险些伤在你手下,当心他来找你的麻烦。"
  
  
  木易生淡然一笑," 嘿嘿,在下身为幽人,却与那帮小子格格不入。区兄放心,这次我定当潜踪匿迹,以隐匿身份为第一要务,旁的我自理会得。"
  
  
  野鹤哈哈一笑,一拱手道:" 保重!" 转身行去。果然不愧有" 野鹤" 之名,也不见他脚步如何快速,三转两转,却已在这大街小巷中失去了踪影。
  
  
  木易生想起在这京师重地,正是幽人势力大张,权柄日重之际,不由一叹。
  
  如今中原战乱初平,四夷又起烽烟,幽人中那些少壮之派,不甘于当今世道,决心要搞些动静出来,与朝中权宦勾结,气焰日张,却不知这天下又要起多少乱子,黎民百姓,又要添多少疾苦了!
  
  
  虽在正午,但野鹤却也顾不得潜踪匿形,一路急奔,赶往令公府邸。这一路之上,他已听说,本朝大军与西蕃、大食联军在剑门关一战,初先相持不下,继后联军定下分而合进之策,西陲行军总管李孝忠查敌不明,将大军分成三路调住北关及南岭,试图分而治之。却不料行军途中遭数路伏击,大败于边外。七万大军余下竟不到三成,仓皇之下退守剑门关内,但却无力再与联军一战,塞外联军去掉后顾之忧,遂以肆无忌惮之势狂攻北疆拨云关。不出三日,下拨云关,以狂风卷落叶之势荡平北疆,战局至此,剑门关、北关及川中之地犄角之势已失,西域诸国数万联军枕兵于川中之外,南疆众蛮族亦蠢蠢欲动,只这一点就压的南疆行军总管苏轻侯动弹不得,更无力北上增援。此时西蕃、大食联军合计十余万之众,正枕戈待旦,时刻均有可能以风卷残云之势南下,不出半月便可直逼长安城外。荡平北疆,只要再下潼关,直入长安便是一片坦途。虽然联军未动,但那刀兵气息,远在数千里的长安亦是扑面可闻。如今,从中原之地集结的援军已不断从四地赶来,增援潼关。但派何人总领潼关军务,在朝堂之上已争持数日,仍然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由于宇文辰已死,谷令公手下得力臂助已失,而手下八大节度使或是驻边在外,或是功威德不足以服众,以至于一时间竟无得力人选,而自从与鱼古交情甚好的西陲行军总管李孝忠因失机以致溃败,而被今上震怒之下斩首示众,传令九边之后,以当朝权宦联结军方少壮势力为首的一派气焰大跌,一时间无力与谷令公抗争,于是此事拖了数天,却仍无结果。
  
  
  但军机要事,容不得片刻耽搁,此时从中原各地赶来的援军仍在不断集结中,军力已趋十万之众,选拔统帅一事,已是刻不容缓。皇帝已在朝堂之上下令,最迟三日内必要决出领军之选,若是这次统帅之职被鱼古那群人夺了去,则不论成败,令公之势危矣!野鹤愈想愈急,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入令公府邸。
  
  
  这时忽听得东北方一声长啸,声遏云霄。这一声长啸,似乎将人心中所积压的不平、怨愤,统统发泄了出来。野鹤心怀为之一畅,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眼见得令公府邸已在眼前了,野鹤却不由得一惊,但见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满眼萧杀之气。里面更是一片冷清。野鹤心中更是惊悚,脚不点地,已飞跃高墙而过,扬声道:" 令公,野鹤来了!"
  
  
  
  
  
  
  木易生按照冷生的指示去寻龙展侠。顺着他给的道路七扭八拐,却见是一家小酒铺,上面立个招子,写个斗大的" 酒" 字,桌椅却是破败不堪。里面便只寥寥两三人,木易生见到酒铺门边,一条腿盘在凳子上,斜靠在门边上的一个高挺汉子,眼睛半睁半闭,将头斜靠在一个油布包裹上,似在打呼。
  
  
  木易生仔细看去,这汉子一对眼睛却未睁开,但眼皮偶尔一抬,却可见里面陡然间射出的精光,显见是个高手。木易生心中不由一喜,但却并未鲁莽,仍是按照冷生的吩咐,大踏步走了进来,朗声道:" 在下今日投贴拜会来了!" 他说话有意运上了内功,声音震得店内碗碟扑扑作响。本来一直伏在柜子上睡觉的那位掌柜的抬起了惺松的眼皮,缥了他一眼,懒懒的道:" 客官,小店客满了,你请找别家吧。" 这铺子里桌椅空着大半,他却说客满,显见得是不愿意招待了。
  
  
  木易生心中不怒反喜,答道:" 不论怎样,给在下找个能存身的地方罢!"那掌柜的摇了摇头,竟是懒得看他一眼,径直合上了眼睛。
  
  
  这时本在一旁的大汉猛的站了起来,怒喝了一声道:" 你这店家好不讲理!
  
  
  " 那掌柜的" 哼" 了一声,却不答话。那大汉转头道:" 这位兄台,我见你也是个爽快的汉子,不如我俩一同出去,找个地方喝个痛快,你看如何?" 说罢伸手去拉木易生。
  
  
  木易生心中暗喜,这一切与冷生说的丝丝入扣,笑道:" 兄台有意,自当遵命……" 话尚未说完,那手已被大汉抓了个结实。
  
  
  木易生尚未将下半句话说完,猛觉得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那腕骨竟是剧痛欲碎。便在此刻,变故陡生。本来是横眉冷对,哼哼冷笑的老板,忽地面色变的无比凝重," 砰" 的一声,他身前那一大片柜子轰地炸了开来,无数碎片,激荡着无比强烈的气流,一古脑儿卷向了木易生!
  
  
  木易生大惊欲避,但手腕上却似套了个铁箍,半点也脱不开。那些碎片运行之中,竟似暗有轨迹,直奔着他周身大穴而来。
  
  
  但木易生不愧是幽门中高弟,他右腕虽被握住,但临危不乱,左臂一振,从袖子中弹出了清冷冷一道光华,左腕一拦,便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光幕,只听噼啪之声不绝,那无数贯注真力的碎片,竟然被他这一道剑光尽数给挡了下来。正是幽人中的绝技——青冥七杀!
  
  
  那掌柜的面色变了一变,冷哼了一声," 嘿,好一个青冥七杀,当年幽门祖师传下来的绝技,原来却是让你对付同门来着。"
  
  
  木易生缓得了这一缓,全身真力顿时注向右臂,与那大汉相抗,同时左手剑尖遥指,令那大汉不敢贸然出招暗算,才道:" 说的不错,却不知是谁先加暗算,以致幽门弟子相残?"
  
  
  那掌柜的冷笑了一声," 幽门中的叛徒,也无需与你多言,你是来找内史令龙辰吧,可惜,已有人押着那龙展侠寻他去了。龙展侠这小子表面上硬气,其实却是个软骨头,功夫又差劲,被我们擒住,刚用了下刑,便连他祖宗八代都一齐招了。"
  
  
  木易生默然不语,心中却惊讶之极,闻听冷生说龙展侠武功高强,是" 素人" 中的一代高手,却如此轻易被擒住,可见对方定是出了高手。若是幽门中那两个轻易不出京城的顶尖儿的高手给引了出来,那今天的事情,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场。
  
  
  气氛一时间突然静寂下来,那掌柜的一挥手," 刷" !那门窗竟无风自动,齐刷刷的合了起来!日光似是被无形的遮了起来,屋内顿时变的无比昏暗。
  
  
  木易生不为所动,眼光却环视四周。以寻脱身之策。那掌柜的只是看着木易生,却并不出手,木易生半边身子受制于人,亦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周围突然影影幢幢同时涌了起来,无数影子在四周流转不停,那掌柜的冷笑道:" 都知道你是幽门中的高手,练就了六道神功,只要周围有一丝见光,你便可以逃走。如今用这五行反克之理,布下' 暗影' 之阵,你自问可能逃脱?"
  
  
  木易生暗暗心惊,他本打算故意示弱,伺机以" 六道神功" 遁出包围而去。
  
  
  
  六道神功" 本是当年" 幽游散人" 创出的一门奇功,天生适合幽人的武
  
  功路数,不讲伤敌,只讲遁术。只要周围有一丝空隙,便能寻隙而出,脱身而走,但这" 暗影" 之阵,可说是幽门" 六杀" 之阵中杀气第一,断绝无数生机。即使这六道神功,亦要失去作用。这时周围的影子越来越快,如走马灯似的旋转不停。
  
  
  木易生知道,只要这影子转够六六三十六圈之数,到时合天地之变,阴阳之交,杀气已臻绝顶,出手一击,其威几至势不可挡。任是他胆大,这时心也不由得跳个不停,但眼见杀机已到眼前,却找不出脱身之机。
  
  
  那些影子不但转速越来越快,而且圈子也开始向中间收窄,那掌柜的一双眼睛猛的瞪大,两道寒光射出,左手举起,喝了一声:" 出手——"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长啸自上面响起。那一声宛若龙吟,直入云霄,几要把这人间鬼蜮不平之气扫荡个干净。同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暗影阵也不过如此——
  
  " 随着声音之下," 蓬" 的一声,屋顶上被破了一个大洞,一道天光顿时照了进来,周围那几个幽暗的影子顿时黯淡了下来,一个人影已从上面飞快的落了下来,一手抓住木易生左臂,喝了一声:" 走!" 一股内力已隔着木易生身体传了过去。
  
  
  那大汉尚未来得及出手,手心已如同被滚烫的铁锤灼了一下,手不由得一松,那人一拉木易生,早已跃了出去。
  
  
  木易生被那人拉着,只觉身不由己,身子飘乎乎的如在云端。那人一手拉着木易生,身形却仍是矫如飞龙,已跃上了另一间大宅的屋顶,木易生心下感激,正要发问,那人低喝了一声," 沉!" 足下便猛然踏了一个大洞,二人身子顿时沉了下去。
  
  
  木易生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身上却并没受一丝一毫的伤。这才有暇抬头向前望去,看看救了他的那人是个什么模样。
  
  
  那人回过头来,冲他淡淡一笑,木易生便是一奇,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人着如此奇怪的装扮的。
  
  
  他的头发只用一根长针别着,斜斜的插在脑后。披散着下来。在颇讲衣冠的本朝,这样狂放的打扮,本已算一个异数了。但更奇的是他身上的服饰。身后披着的那一件大氅,五颜六色,简直是用无数种不同的布料拼凑起来的。而那些布料的本来颜色,亦早已不可分辨,简直如同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一般。而那件长衫,亦是颜色杂乱,似乎是专门用几种不同布料合起来做的。又像是用人剩下的破烂布头缝制的衣服。而臂上,手上,脚上,则更是带了无数杂七杂八的小饰件。
  
  
  光是在十个手指上,就带了十个不同颜色的套子,他只要略微一动,身上的各种器物便跟着叮当作响,那情景煞是有趣。
  
  
  这人长的并不甚高,容貌清秀,略带了三分女气。但眉宇之间,却自有一股英悍挺拔之气,仿佛那双肩,便能将天下事都担起来似的。他冲着木易生只淡淡一笑,木易生便觉得心中积郁泄去了好些。只听他道:" 幸会木兄,刚才一帮跳梁小丑,扰了水兄清静。"
  
  
  木易生拱手道谢,目光却四下环视。这是个偌大的院子,周围也显得颇为清静。雕梁画柱,隐隐有一派恢宏气象。那人淡淡的道:" 你不是要找龙辰么,这地方就是了。"
  
  
  木易生心中一亮,道:" 原来你就是……
  
  
  " 那人点了点头,眉宇间仍是一片满不在乎的神气。" 我便是龙展侠。"
  
  
  木易生" 呀" 了一声,冷生言道,龙展侠是龙辰的子侄辈,武功高强,属于大成门中年轻一代的高手,由于内史令掌管门中秘密人事安排,身份机密,即使本门中人也少有知其身份的,所以龙展侠亦有代其与外界联络的任务。只是他没想到门中身份最为秘密的内史令龙辰,竟是住在一个如此之大的府邸。
  
  
  龙展侠似是看出了木易生的疑问,微微一笑," 内史令的真实身份,便是当朝吏部左侍郎,谷令公手下的得力臂助,如今他在朝堂之上议事,说不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木兄便等一等好了。"
  
  
  木易生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但想起如今情势危急,幽人已开始大举筹划向三位掌门令下手,心中甚为焦急,这屁股坐的却是颇不安稳。
  
  
  龙展侠却是不在厅中落坐,只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抬头望天,神情仍是那样的淡淡的,这时却似觉出了什么似的,转头向木易生笑了一笑," 木兄若有何焦虑之事,倒不妨先与我说说。"
  
  
  木易生劳累了半日,出生入死,这一腔子话正要找人说说,于是便将自己如何受门主所托前去保护宇文卓,又如何见了松云,见了午夜,最近从包围中脱身与野鹤进京来找龙辰通报消息,一骨脑儿的说了个干净。最后道:" 大成门二十年一度的' 中天阁' 之会将近,我们怀疑午夜及其背后的那群幽人对此有所图谋,单看他们对三大掌门令下手,便可见一斑。如今日见中毒,松云重伤,如今内史令再遭不测。怕是中天阁之会,午夜一方会占到绝对的上风,万一整个大成门的势力落到他们手底去,可真不敢想像那后果怎样了。"
  
  
  龙展侠沉吟半响,才道:" 我大成门自创立之初,便以匡扶天下为已任,从古至今,尽有那英雄好汉,于乱世之中,庙堂之外,自举一旗,建立不世功业。 便说本朝之初,也得大成门助力甚多。如今幽素之争愈演愈烈,好端端一个大成门,眼看已到了分崩离析之地。不过木兄身为阿兴门主贴身近卫,不知是否知道,大成门自古至今,所流传下来的一条规矩?"
  
  
  木易生不禁一愣,没想到龙展侠在此刻却说起闲话。愕然道:" 是何规矩?
  
  
  "
  
  
  龙展侠淡淡的笑了一笑,才道:" 当年大成门之先祖手创大成门,便知这实是朝堂之外江湖之中的第一股势力,若用之得法,当可利于天下,造福万民。但若落在那别有用心之人手里,却也会兵连祸结,涂炭苍生。是故自大成门成立之初,内史令便密结那天下间那疾苦之辈,义气豪侠,称作' 护卫军'.是平时隐而不发,独立于大成门幽素两派之外的第三股力量。专在门主倒行逆施,有违大成门古训,或门中生了内乱,以至分崩离析之际,才派得上用场。是故每届内史令在大成门中均地位超然,不受门主约束任命,而是自己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而内史令真实身份之秘密,在大成门中也仅门主和其余两位掌门令知晓。如今江山初定,外乱又兴,眼看天下又要大乱一场,而大成门内幽素两派已致水深火热,争的不可开交。尤其是幽人那帮要作乱的小子,就是惧怕内史令手中这一支' 护卫军'.非欲得内史令而心甘不可。展侠即是身为内史令贴身近卫,于此事便不得不妨着一些。" 说到此处,便不再说,却只拿眼睛打量着木易生,本来淡漠的脸上,这时更加是面无表情。
  
  
  木易生一愣,这才明白,当即站起。朗声道:" 即得龙兄以门中机密相告,足见龙兄对我知心。或是怀疑在下是午夜那群小子的同伙,我也一时无法释龙兄之疑,反正话已带到,我这便告辞了。" 说罢抬脚便欲出厅门。
  
  
  龙展侠微微含笑,伸手拦住木易生," 木兄多心了,只因你身为幽人,是故我不得不多几分心思。要真的证明你便是门主贴身近卫木易生,却也不难。" 木易生道:" 如此愿闻龙兄其详。" 龙展侠道:" 木兄久居门主身侧,对于门主住行起居,自然了如指掌。却不知门主自二十年前走火入魔之后,身子恢复的如何了,如今行踪却又到了哪里?" 一边说着,已站了起来,那一双如古井幽潭般深不可测的眸子,缓缓向木易生望来。
  
  
  木易生见这龙展侠一直不肯带他去见龙辰,心中已微有不满,这时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怒火,怒道:" 我身为门主近卫,门主行踪这等机密事,要告也只跟内史令去说,反正我已把话带到,龙兄既然有见疑之意,我也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一拱手便欲出门。
  
  
  龙展侠却也不阻拦,直到木易生走到台阶之下,亭院之中,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木兄,你说的也不少了。"
  
  
  木易生心中微觉不解,但他本是脾气爽直之人,这龙展侠却总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很不对他的胃口,也不愿多呆,正欲行出门外,
  
  
  忽听龙展侠说了一句:" 木兄,长安可好?" 木易生微一停步,道:" 早不复往日繁华景象了。"
  
  
  龙展侠道:" 此处是长安东坊,向来是官宦权贵集要之地,你可知这是什么人的住所?"
  
  
  木易生心中猛的一凛,转身道:" 这不是内史令的府邸吗?"
  
  
  龙展侠抬头望天,悠然道:" 此处,乃是神策军副统领萧寒的别院!"
  
  
  萧寒!
  
  
  木易生心中像被重锤猛击了一下,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他看着前面这位" 龙展侠" ,一股凉意顿时浮上了全身。" 你……你……便是暗器王!"
  
  
  这" 龙展侠" 并不显得如何反常,只是用手轻轻摩挲着他那件五颜六色的大氅,一副容颜却变得无比的严肃,道:" 我便是' 破烂王' 萧寒。"
  
  
  " 暗器王" 萧寒," 骷髅画" 盛颜," 影子" 午夜。向为幽人年轻一辈中的三位顶尖高手。只是前两位足迹向不离京城,故只有午夜广为人所知而已。但木易生身为幽人,对这三人自是知之甚详。那萧寒擅使暗器,其手法之诡异,所用暗器之莫可名状,实以臻大成门古往今来无人可比的境界。他向称出手必中,例无虚发,中者必死。于天下间使暗器这般众生之中,实可称得上一个" 王" 字。
  
  
  但他却从不将此称号放在心上,遇到旁人称赞,也只淡淡的说一句:" 都是些破烂罢了。" 后来愈加放浪形骸,行为举动愈来愈有狂生之态,装扮也更是古怪,索性便自起了个称号叫" 破烂王" ,别人也就由他。今日既是此人亲自出手,则木易生之势危矣!
  
  
  木易生为人刚毅决绝,当机立断,心知此人出马,必是要从自己身上套出阿兴的行踪下落,若是不慎落在他们手里,听说那人称" 骷髅画" 的盛颜擅研古今刑术,更兼各种奇门异术的功法,难保自己不会吐实。他所习" 六道神功" 本擅在不可逃之境寻出生机,此时更不待言,猛地一掌劈出,身形倏地向前欺近,竟是不退反进,直攻向萧寒身侧。
  
  
  木易生此举看似鲁莽,其中却实有深意。那萧寒号称" 暗器王" ,暗器功夫必是出神入化。而暗器本来善于及远,自己若远遁而走,大有可能被他所伤。他此时近身相搏,明着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暗中却是思量能越过他身侧,破厅而出,一旦而入府外大街小巷,那逃起来便容易多了。以萧寒为人之心高气傲,这院中必无埋伏,只要过得他一人,可保平安。
  
  
  木易生一掌劈到中途,忽的凝滞下来,但那掌风所带的雄浑内力,却是如排山倒海般向萧寒狂压过去。同时左臂一振,弹出一道青光。原来是一把足不盈尺,又细又窄的短剑。竟是左剑右掌,同时进击。
  
  
  他的掌法大开大阖,雄厚无比,而左手剑所使出的" 青冥七杀" ,却是专走险奇的路子,招招夺人性命。任换个高手来,在这同时进击之下,也必然感到手足无措,难以应付。
  
  
  但萧寒武功之高,实是幽人年轻一辈中不世出的高手,几可直追松云、朱近墨等大成门老一辈高手。而出手之狠辣,抑或尤有过之。这时面对木易生出招,竟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惶之意,甚至亦未出手挡格,只是在他那若古井不波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一丝微笑!
  
  
  这一丝微笑,自他的脸上现了出来。便似是破开了万年的坚冰,那笑意顿时洋溢开来,萧寒本来肃穆的脸上,顿时变得说不出的诡异。他那原本削然而立,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他身上的那一份庄严,那一份厚重,竟忽地离体而去。
  
  
  却是带着无比的压力与强势,向木易生直逼过来。变色于顷刻之际,伤人于动念之间,这便是萧寒独门的绝技,——笑能伤人!
  
  
  这功夫看似简单,但实是研习了上承春秋以来的阴阳之家秘术,融合了密宗不传于世的咒语而创出的。其中道理,全部反天地五行之运转而来,非局中人不可言说。萧寒成名以来,遇敌成百愈千,只这一笑之下,已不知损折了多少英雄豪杰。
  
  
  木易生出招到了半途,便再也发不出去,他心志已丧,神为之消,气为之夺!
  
  
  只因这一笑!
  
  
  那本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时全消。木易生这时心中只想着" 逃命" 二字。
  
  
  左手一弹,已将那一柄短剑直射了出去。同时足下加力,反身向后弹出,直向那高墙投去。这墙虽高达丈余,但却不如他的轻功了得。只要能跃墙而出,便大有脱命之机。
  
  
  萧寒这一笑这时方才慢慢敛去。说来也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刹那,战势却已完全逆转。他淡淡看着木易生遁走,本来低垂在身侧的双手这才抬了起来,十指猛地向前扬出。名震天下的" 破烂王" ,终于发出了他的暗器!
  
  
  但这暗器却几乎无法查知迹向,更没有听到破空之声,却只在虚空之中,留下了几道微不可测的痕迹。木易生不用回头,也知道萧寒的暗器已经发动,但他心中的惊讶却越来越甚,因为他完全听不到暗器来袭的风声!
  
  
  眼看木易生的身形已然跃过高墙,萧寒淡淡的低说了一声," 落。" 木易生只觉双脚同时一凉,紧接着两道彻骨的凉意,已经从他的脚尖直浸入了全身经脉里去。全身激发出来的一股力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下子便从上面跌了下来。
  
  
  萧寒淡淡的笑了一下,道:" 如何,你服是不服?"
  
  
  木易生跌落在地,哼了一声,只觉下脚便如同是麻了一般,没有半点知觉,不禁怒道:" 枉你是名满天下的暗器王,却用这带毒的东西来伤我。"
  
  
  萧寒手指轻轻一抖,便似有那微不可见的东西,在半空中倏的现了一现,萧寒淡然道:" 我用身上的销金线伤你,上面贯有寒冰真气,侵入你经脉,自然知觉全无。你自己内力不济,却来怪我。"
  
  
  木易生心中一凛,对其神出鬼没的暗器功夫不禁叹服。心知自己落入对方手中,必然无幸。昂然道:" 你一刀杀了我便罢,要想问我什么,那是休想。"
  
  
  萧寒淡然道:" 我不似那骷髅画儿,好喜用酷刑折磨人,你只要说出阿兴的下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木易生怒道:" 门主闭关练功,走火入魔,已致武功全失,已形同废人,难道你们便不肯放人一条生路?"
  
  
  萧寒竟难得的一笑," 走火入魔?哈哈,这种鬼话你且莫来骗我。大成门这帮老儿,一个个都奸滑似鬼。安知他这二十年中,躲在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在干什么勾当。如今中天阁之会将近,正是成大事之期,岂能让他搅了兴头。就算阿兴当真成了废人,只要他还是大成门主,只要他手中还有门中信物' 定山河' ,寻阿兴的踪迹就是必然之事。我本敬你还算个英雄,想留你一命,你若不说,就只能留着盛颜来处置你了。到时是生是死,全不关我事。"
  
  
  木易生哼道:" 你爱怎样整治我也随得你,却无法从我口中得知门主下落。
  
  
  "
  
  
  萧寒抬头向天,淡淡的道:" 我一向是个不喜说话的人,今天破例跟你说了这么多话,好累。"
  
  
  木易生冷笑道:" 你便把我交给那盛颜好了,我倒要领教领教她的功夫,能不能从门主贴身死卫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说罢猛的伸手入怀,喝道," 让她到地狱里去问罢!" 那手,已握住了怀中的匕首,猛的暴喝一声,闪闪泛着银光的尖刃,直刺入胸!
  
  
  萧寒道:" 好一个死士!" 中指屈指一弹," 叮!" 的一声响过,木易生那匕首下落时,便偏了三寸,堪堪从他胁边滑过,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出。
  
  
  那鲜血哗哗流出,顿时染红了木易生半边身子,但他却毫无惧色,只是笑道:" 终于用眼睛看到你的暗器出手了,原来你的暗器也是有声音的,并非无迹可寻。" 萧寒本来平静的脸上,也不禁微有了一些怒意," 你本是个幽人,却不学果断决绝,反而染了素人那些婆妈的毛病。我也不跟你废话,把你交给那骷髅画儿,去处置吧!" 用手指轻轻一拉,从他手指上飞出的那一支精钢套子,又飞回到他手指之上。
  
  
  木易生被他打落了匕首,全身经脉一时俱麻,连手指也抬不起来。知道自己被萧寒这一撞之力,全身大穴均已被封,心中一急,知道若落到那盛颜手上,不但生不如死,若被她那稀奇古怪的法子整治的说出了实话,误了门中大事,实在是百死莫赎,情急之下,猛的大喝一声,随即一咬舌尖,一股血箭登时被喷了出来!
  
  
  那一股血箭,喷了萧寒满身都是,但他那身衣衫五颜六色,溅上了血却也看不出来。但以萧寒这冷漠的面色,却也不禁动容。道:" 你……" 手臂长伸,抓向木易生。
  
  
  木易生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全身顿时软瘫如泥。嘴角的鲜血,犹自汩汩向外流出。但脸上却含了笑意,笑道:" 任你是本领通天彻地的暗器王与骷髅画,这回也休想从我口中得出半个字了。"
  
  
  萧寒怒道:" 你竟敢用本门严禁的天魔解体大法,你就不怕死后入了修罗场,魂魄为百鬼所啖,永世不得超生!大成门这几百年来无人敢破此例,没想到却出在一个幽人身上!"
  
  
  木易生失笑道:" 即使如此,你还是念念不忘这幽素之争,又是何苦来。门主贴身近卫均习此法,便是为事出突变,以必死之身为门主挡除灾祸,嘿,若要罪孽,便由我一个人来扛好了!" 他一边说这番话,全身骨骼尽皆" 格格" 作响,已是散功的先兆,纵使大罗金仙前来,也无法救得他一条性命了。
  
  
  原来这" 天魔解体大法" 乃是大成门中一项绝狠绝毒的功法,能在一瞬间调动身上的全部潜力,使出超越本身数倍的力量,但只是那一瞬,片刻过后,油尽灯枯,必死无疑。但大成门中向例禁用此法,因是大成门武功秉承天地之气而生,对此种逆天而行的功夫自是深恶痛绝,是故每个大成门弟子均曾在剑魔之前立下咒誓,若用此法,则死后受百鬼所啖,万劫不得超生。数百年来无人破过此例。
  
  
  今日木易生使出此法,冲破了全身经脉,随即咬舌自尽,在萧寒看来,自是幽人中的大耻辱。
  
  
  这时忽听后面一人抚掌道:" 妙极,妙极!"
  
  
  萧寒抱着木易生尸体,站起身来,淡然道:" 原来你早来了,却躲在一旁不出手。你的影子呢,怎么没跟来?
  
  
  " 不知何时,这亭院之中,已如鬼似魅般的钻出了一个人来。正是午夜,他负手站着,神情甚是闲适。笑道:" 大白天的,要影子跟来干什么?"
  
  
  萧寒道:" 白天才有影子,晚上就没有了。"
  
  
  午夜神情一动,若有所思的道:" 不错,所以一到晚上,我便是影子,影子便是我。"
  
  
  萧寒不再理他,弯下腰,轻轻将木易车的尸体放在地上。
  
  
  午夜道:" 这人擅用天魔大法,坏了大成门数百年来的规矩,更丢了我们幽人的脸面,你最以门派之延续清正为意,就算不将他大卸八块,却也用不着这样尊敬。"
  
  
  萧寒哼道:" 你懂什么,擅用天魔大法,便要遭毒誓所报,谁人不知?此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轻生死及身后事,一然诺重于泰山。这等好汉子,出自我们幽人,岂有不值得欣喜的?那帮素人整日里空谈抱负,什么要留有用之身,不能轻易便死,假仕假义,哪里是大大丈夫的行径。如此义烈之事,你这等小人又如何能够理解?"
  
  
  午夜被萧寒称作" 小人" ,却不以为忤,道:" 破烂王平日里少言寡语,今天却是话多。他虽死了,今天这个局也并非白作,至少探得了宇文卓和松云、日见这帮人的下落。中天阁之会,若多出这群人来和我们捣蛋,要成事可也没那么容易。"
  
  
  萧寒哼了一声," 龙辰一日不除,怎可心安?
  
  
  " 午夜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忖忖的道:" 那龙展侠功夫也算是高强,被我手下高手围攻,虽负重伤,却仍能脱身遁去。"
  
  
  萧寒淡淡的道:" 午夜你近些日来奔走四方,功是立的不小,人也就比以前格外的狂妄起来。围捕龙展侠如此重大的事,你竟敢独力亲为,却不通知我和骷髅画儿。只抓到两三个手下人抵数,纵是他们把肚子里的秘密都掏了出来,又有何用?"
  
  
  午夜怒道:" 你二人向不出京,怎知在外面事情的难为。情形紧急,又如何与你们联络?好在这次行动虽不成功,却也不能算是失败。龙辰抓不到又怎样,那护卫军也不过是千百年来的一个传说,你我有谁真的见过?只要此次大事可成,自然山河一统,我幽人便能一扫千百年来被素人压着的颓势,这时斤斤计较,又有何用?"
  
  
  萧寒摆摆手道:" 不说这些,高老大最迟明日便会回来,到时候军权谁领,自然会有定论。中天阁大成门一会,为期已不在远,京城里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鱼古最近气焰收敛了不少,与他的性子却是不合,不知他暗地里在玩什么把戏。"
  
  
  午夜道:" 鱼古看似嚣张,其实内里奸滑深沉,不下你我。我等与他虽算是合作关系,但军权毕竟还是落在我手,以他的性情必不甘心。我今日听闻,' 大拘泥剑室' 的朱近墨与西蕃的月光女神卡卡,已起程来长安了。"
  
  
  萧寒目光顿时一亮," 朱近墨也来了。他与松云当年曾并称幽素两大高手。这次倒要领教领教。"
  
  
  午夜笑道:" 却不知他的' 意马幻箭' 比诸你的' 一笑伤人' 又能如何?"
  
  
  萧寒淡然道:" 我比不过他的' 意马幻箭' ,但二人对敌,我却能杀他。"
  
  
  午夜笑道:" 若有一个卡卡在旁边帮他,你未必能生出此地。"
  
  
  萧寒抬起头来,目光望向远方,悠然道:" 听说卡卡习自波斯的弯刀之术,是天下一绝。却不知与盛颜的' 断刀' 相比,又是谁胜谁负?"
  
  
  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不干正事,却在背后论人短长。高老大回来了,召你们前去相见!"
  
  
  
  
  
  
  野鹤掠过墙头,却猛然觉得脚下风声飒然,他长啸一声,已在半空中出剑,剑尖向下一挑,一股十分柔和的劲道传来,他借着力道,轻巧的翻下地来,腰身一挺,已在平地中站稳。笑道:" 缘荷姑娘,一别数日,你的武功却又精进了。
  
  
  " 在野鹤身后丈许之远,俏生生的立着一个人影,却正是那日出手拦阻他与宇文卓的缘荷。
  
  
  野鹤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放眼看去,院内无数的亭台楼阁,一如往日气象。
  
  
  但却弥漫着一股肃杀萧索之气。心中不由大讶,缘荷只是在边上看着野鹤,这时才张口道:" 我猜你一入长安,一定会来这里的。"
  
  
  野鹤奇道:" 你早知道我会来?"
  
  
  缘荷悠悠的道:" 一日之前,你与木易生便在长安近郊被人给缀上了。
  
  
  大家都以为你会去找龙辰,但我却知道,你必然先来令公府。不管是当年的江湖大盗区逸,还是如今的野鹤,那重情重义的性情,永远也不会改变。"
  
  
  野鹤只觉脑中" 嗡" 的一声," 你们早知我今日会入京了?"
  
  
  缘荷道:" 不错,幽人中轻功第一的' 飞天舞' 梦桐绯,早在一天之前就在长安城外缀上了你们,之所以未出手,就是要以你二人为饵把龙辰引出来,可惜午夜轻举冒进,坏了大事。不过' 破烂王' 萧寒,已经亲自去招呼木易生了,我特地前来,就是想告诉你,如今长安城内步步荆棘,随着高拙音率军归来,幽人势力大张。你这些日来所为,已深招午夜等人之忌,此时只有谷令公可以护你,你千万小心才是。"
  
  
  野鹤长出了一口气,将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沉声道:" 令公如今何在?"
  
  
  缘荷道:" 自从宇文辰被传令斩首九边之后,谷令公很受了皇上一番斥责,势力被鱼古等人打压了不少,心灰意冷之下竟向皇帝请辞。虽经众大臣力劝,仍未作出决定,并将府内侍从大半都遣走了。但西蕃联军已下北岭,兵发潼关,大战一触即发。
  
  
  朝堂之上已争吵了数日,令公是复国老臣,生于军中,有大功于朝。此时战乱纷起,皇上力挽令公回朝,令公数日来在参议国事,已久未回府了。现在府中除了谷令公的贴身近卫,已无旁人了。"
  
  
  野鹤长出了一口气,既然贴身近卫长随谷令公身侧,那安全应无问题。想起木易生,心下不禁一黯,一股酸楚的感觉直涌上头来。叹道:" 萧寒真的出手了?
  
  "
  
  
  缘荷点头道:" 不错,破烂王出手,并有骷髅画在一旁照拂,木易生万难逃脱。你这时担心,也没用了。"
  
  
  野鹤虎目含泪,仰头向天,才不让那泪水洒落在地。长呼一声," 木兄!我有生之日若不手刃萧寒报此血仇,便如此剑!" 手腕一振,那长剑断成三截,直飞入墙,深几盈尺。
  
  
  缘荷只是在旁边看着,这时才垂着头,轻轻的道:" 既然把话带到了,我便走了,你——" 迟疑了一下,才道," 多多保重。" " 缘荷姑娘!"
  
  
  野鹤道," 既然你当日出手阻我,又何苦来给我报信?"
  
  
  缘荷已转过身去,此时却不回头,只低垂着愫首道:" 我心中没有野鹤,记着的,只是当年的大盗区逸。"
  
  
  野鹤一愣,但此时却也无暇细问," 姑娘,我与尊师曾有一面之缘,当年蒙他指点我武学精义,一生受用不尽。姑娘出身名门,为白衣先生之高弟,何苦濯于污流,与午夜萧寒一干人为伍?"
  
  
  缘荷叹道:" 师父虽教我功夫,却说做人道理当自悟,旁人无从教之,是故向来不管束我所为。我昔年与萧寒曾有一诺之约,所以来帮他做这一件事,但却未必都遵他所为。我性子随心所欲,也不顾忌旁人。京城中幽人势力日见猖獗,你若能脱身远走,是最好不过。否则就算令公护你,但唇亡齿寒,谁能保万无一失。一场故交,我言尽于此,你自己保重吧。" 说罢轻轻跃上墙头,飘然而去。
  
  
  野鹤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迷一样的少女,必还有很多未说出来的故事。想起木易生,心中怒火又起,不禁纵声长啸,历久方歇。
  
  
  这时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声轻咳入耳,野鹤不禁一喜,快步抢出,叫道:" 令公!"
  
  
  只见一个清癯的老者,在街上缓步行来,身后跟着七名护卫,头戴斗笠,身着蓑衣,神色木然。野鹤认得那正是令公座下" 七苦" 之卫,向七人一拱手,随即抢上前去拜倒,哽咽道:" 令公,念煞野鹤了!"
  
  
  那老者正是本朝再造功臣谷令公,他微微含笑,双手扶起野鹤," 你孤身前来,想必不辱使命,已将宇文辰的孩子送到安全之地。" 随即长叹一声," 宇文一生忠烈,临死尚要护我,我如今能护住他的孩子,也算略报他的情谊之万一了。
  
  "
  
  
  野鹤站起身来,长叹一声,这任务确是达成了,只是过程又何等艰险,其中又流了多少血汗,伤了多少人命?
  
  
  野鹤与令公入府,那七名护卫便随侍在侧。众人进大厅落座,野鹤想起平日喧闹,不禁一叹,道:" 令公……"
  
  
  谷令公一摆手,止住他说话,道:" 联军压境,朝野皆惊,你想必也听闻了。
  
  "
  
  
  野鹤点了点头," 当此危难存亡之际,令公却出言辞官,可不像你平日之所为。"
  
  
  谷令公那捧着茶碗的手微微颤了一颤,才道:" 本朝历经劫难,复兴未久。只是皇上与那群大臣,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享起安乐来了。嘿嘿,战事一起,便如惊弓之鸟,恨不得长个翅膀飞出天去。却不知事到临头,躲又有何用,只有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才可保一方平安。安宁,嘿,原本是在战火后得来的啊!"
  
  
  野鹤敬佩的看着这位当初几乎以一己之力荡平" 犴墀之乱" 的再造功臣,似乎从他那本已苍老的身躯上,又见到了当年的豪气。心中也不禁热血沸腾,道:" 野鹤愿随令公之骥尾!"
  
  
  谷令公欣然道:" 京城乱局已成,野鹤你此时回来,当是我一大臂助。宇文辰死后,那青袍白马营一系,已落入了鱼古之手,他与高拙音联手,借机在军方很是扩展了势力。如今京城禁卫军,神策军及左右护军,大半已落入他二人之手,在京城之气势熏天,已一发而不可收了。"
  
  
  野鹤动容道:" 高拙音!"
  
  
  谷令公道:" 不错。当年他与宇文几乎同时入伍,其用兵之神,战法之多变,在军中无出其右。只可惜过于心狠手辣,在扫平南夷一役中坑杀降卒万余,惹得朝野震动,以至被贬官直至裨将。此前他累积战功,本有机升任节度使。但我却不喜他为人太过狠辣,招招不留余地。不似宇文一般雍容有统帅之风。于是舍他而择宇文。自此他便对我心存怨恨。
  
  
  说起来幽人那帮少壮,本朝复兴不久便有作乱之心,也未尝不是由此而始。不过年余他便投到鱼古门下,拜其为' 恩相' ,鱼古重他才干,立时提拔为神策军副统领,随后再入军中,东征西讨,由此势力张扬,一发不可收拾。已是本朝年轻一辈中一等一的将领了。"
  
  
  野鹤道:" 高拙音半年前率军远征南粤,正在相持不下之期,他势力再强,也不能从万里之外,将触角伸进京城来,令公何必担心?"
  
  
  谷令公叹道:" 高拙音此人心计深沉,洞察世事,见微而知著,远非常人可比。不然以萧寒辈为人之倨傲,又怎会听他驱使。他虽尊鱼古为恩相,但不少大事鱼古却也要听他的主意,数日前朝廷收到奏折,说高拙音已与南粤七部番王议和,战乱已平,已启程回京来了。"
  
  
  野鹤讶道:" 议和?"
  
  
  谷令公顿首道:" 不错。高拙音向称平生大小战役三百,无一和之仗。向来必要力争求胜,穷追猛打方才罢手。此次竟不惜议和以求速决,实在大违他常性。
  
  "
  
  
  野鹤惊道:" 他若是这数日赶回京城,则这统军之位,非他莫属了!"
  
  
  谷令公道:" 他轻骑简从,行军神速,怕是与他的亲卫护军千余,已离长安不远了。今日朝堂之上收来急报,言道高拙音一行已在长安城外百余里处扎营,明日午时便可抵京城。皇上已下令在南门之外相迎了。"
  
  
  野鹤一惊," 他竟如此之快!" 谷令公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道:" 但我担心尚不止此。此人心机阴沉,谋定而后动,事事善出奇兵。我刚才接到密报,听说他已离开大队人马,单人独骑,独自潜返回京师了。"
  
  
  野鹤默然,令公事事俱知,显然已有成竹在胸了。
  
  
  却见谷令公放下手中的茶碗,面上深有忧色。" 他这一招,我也猜想不透。怕不是争得时间密议这么简单,若我所料不错,由此刻而至明日午时,这京城,必定不会平静啊。"
  
  
  野鹤抬头望去,谷令公身后的" 七苦" 之卫,仍然立的笔挺如枪,面无表情。心中稍安,向外望去,日已偏西,一抹残阳,映的天空火红一般。野鹤慨然长叹一声,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就是说不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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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没写东东了,乍一写手生的很。写了两天了,只凑出了一万多字,我本来以为写一条线会容易些,但京城这条线光布局就费了老劲了。现在还差一个高潮没写。算是一个大场景吧,写起来较费笔墨,我想今天晚上肯定是写不完了,不如先把这一章发出来。阿兴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再宽限我一天时间,我把后面那个高潮写出来。不知如何?
  
  
  
  
原创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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