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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乱

独孤无泪
2004-06-29 18:47   收藏:0 回复:7 点击:1266

    很多年以前,江湖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至今依然牵扯不清地困惑着我,使我终日心浮气躁,坐立不安。我不想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那么多的烦恼和忧愁,所以,我决定把它们整理出来,告诉你们。嘿嘿,我是多么的卑劣无耻啊。
  
  那时我才十八岁,正是英姿勃发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意气用事的年龄。可羊老大他们老是打击我,说我是乳臭未干稚气未脱。我不服气,好歹我也算是在风波险恶的江湖浪尖刀口上舔了十一年的热血的江湖人士了。瞧,我一口气说了这么长这么溜的话,也没见风大闪了我的舌头什么的。
  关于我的出生情况,从来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我自然也就无从知道。我甚至不晓得我的亲身父母是谁,也弄不清楚他们是否还在人世。记得我过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曾小心翼翼地问起醉眼朦胧的羊老大,他当时皱紧眉头沉思半天,然后长叹一口气,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你真的很想知道吗?我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当然当然。羊老大便打了个意韵深远的酒嗝,郑重其事地说,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吧,关于你的生世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听,相当的受打击,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羊老大是我们的老大,我是我们的老小。我们一共七个人,除了羊老大以外,其他都是由羊老大收留下来并抚养成人的。我们七个人都姓戚,分别是戚惊、戚讶、戚跷、戚妙、戚实、戚马和戚怪。我就叫戚怪,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七个人一起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地漫游混荡,有肉一起啃,有酒一起尝。
  江湖上的人总爱给自己或别人送个名号什么的,因为我们这个团体比较低调,不习惯太过张扬太过表现,所以一直默默无闻,所以就没有人为我们捧场帮我们送名号。所以我们就自个儿起了一个名号,就叫“七匹羊”。我当时感觉特纳闷,便问羊老大为什么不叫“七匹狼”。羊老大说,因为我们生性温和,与事无争。
  
  后来,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团伙,名字赫然就叫“七匹狼”。羊老大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把我们召集起来,开了几个简单的座谈会,商量研究怎么对付该组织。因为,对我们来说,他们用那种带有很明显的种族歧视性的名号简直就是不给我们面子,就是公然向我们“七匹羊”挑衅,就是蔑视我们忽略我们在江湖上的合法权益和立足之地!所以,我们决定伺机教训他们一顿,也让他们知道我们这七匹羊也不是吃素的。
  最后,我们决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七匹狼”的家宅,暗杀他们。这种暗杀行为并不能说明我们的行经是如何如何的卑鄙,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很多江湖人士所做出的很多选择其实都是被逼无奈的。当然,这中间也不乏一些卑鄙无奈的。
  
  当晚,我们匆匆赶至“七匹狼”的家宅大院后门,在那里蹲点潜伏,等候时机成熟条件完备,就展开精心筹划了七天七夜的大屠杀行动,血洗狼窝。我们就那样的等啊,等啊,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蓦然,我们听见从院内传出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厮杀呐喊声,其间似乎还夹杂着鬼哭狼嗥声。我们七个人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失措,不知院内发生了什么样的情景,对我们到底是吉是凶抑或是福是祸。羊老大异常沉着冷静,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综观全局运筹帷幄酝酿了许久的思想感情,方才向我们下达指示。他说,如今之计,唯有等待。我们非常佩服羊老大的清醒的理智和英明的决策,我们积极响应他的号召并齐声回答说,中。
  我们不知又等了多久,院内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死一般的沉寂。羊老大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开始行动。于是,七条模糊的身影借着斑驳陆离的月色树影,翻身攀上院墙,视死如归地跳到了院内。当我们稳稳当当地着陆并萌生一种安全感的时候,我们陡然看见一幅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景象:院内,死尸横七竖八地散躺了一地,殷红淋漓的鲜血汇流成河。“七匹狼”竟成了七匹没有生命力的死狼,甚至就连他们的狼外婆、狼外孙、狼儿子、狼大舅妈等一干人也惨遭毒手无一幸免。究竟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惨无人道?
  我们感觉很扫兴,计划还没实行就宣告破产,再也没有了发泄满腔愤怒的机会。我们觉得倘若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未免显得很失落很失败。于是,在临走前,我们大开杀戒把“七匹狼”家里养的六只下蛋的老母鸡全部宰掉,也算是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们的郁闷。杀完老母鸡,我们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
  这件事情后来就这样地不了了之,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们“七匹羊”正在后院操练场地勤学苦练我们潜心钻研创造出来的独门功夫“羊首问天十八掌”的时候,羊老大利用中场休息的时间,郑重其事地向我们宣布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实。他说,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那天我们血洗狼窝的时候,由于一时的疏忽大意,终于酿成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们几个闻言大惊,因为仅仅通过羊老大说话的语气和神情,我们就能肯定发生了某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跟我们的命运也绝对息息相关。
  过了好半晌,老四戚妙才有如醍醐灌顶似地叹道,老大,依你的意思,是不是当日我们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羊老大情不自禁地狠狠地点了两下头,然后极为褒赞地对老四也对我们说,戚妙啊,你今天这个问题,乃是你这一生中所问过我的唯一不算奇妙甚至算得上睿智经典的问题。这可是个好现象,值得夸奖,大力夸奖!
  可我们几个还是如坠云中雾里,依然半天开窍不得。我终于忍不住地问羊老大,老大,你们俩别打什么哑谜卖什么关子啊,我们几个还是不懂啊,说清楚点啊。羊老大便大摇其头,表示深深的不满和失望,他语重心长地说,戚怪啊,不是我批评你,你也不小了,做事情想问题总该动动脑筋了,不要老是还没怎么思考就一个劲地问别人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了。这样是不行的,长此以往,你的头脑就秀逗了。我很无辜也很茫然地辩解说,可是,老大,我是真的怎么想都想不通啊。羊老大的脸上写满了浓浓的惋惜,他说,唉,你们几个生来就是这样的愚钝痴呆,想不通也无可厚非,我可以理解。也罢,我就告诉你们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七匹狼”被另外一个黑帮组织大肆杀戮,我们临走时感到很不甘心就把他们家的老母鸡杀了,是不是?
  我们哥儿几个就齐声应道,是啊,是啊。羊老大便长叹一声,接着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后来我才得知,原来那六只老母鸡不是“七匹狼”的,而是别人寄养在他们家里的。我们几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老六戚马终于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么那六只老母鸡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惹得老大你如此的担心害怕呢?羊老大又叹了一口气,说,说他们是神圣,也并非言过其实,因为他们就是“七匹狼”的师傅“七匹虎”。我一听,马上克制不住内心情感地哈哈大笑。羊老大狠很地瞪着我并狠很地骂道,你丫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无缘无故地笑他妈的什么东西?我便忍住笑,低声解释说,我笑他们的名号起的有问题,老虎怎么能用“匹”来计算呢,应该用“只”,叫“七只虎”还差不多。羊老大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踹在我的屁股上,把我踹得龇牙咧嘴叫痛不决。另外几个家伙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着,齐声谩骂说,活该。
  我被踹懵了,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直到晚上,我才缓过神来,从老五那获悉——我们“七匹羊”由于惹不起“七匹虎”,所以决定次日集体搬迁,背井离乡远走高飞。
  次日,我们“七匹羊”成了七只丧家之犬,夹着行李向南方举家迁徙。老大安慰我们说,兄弟们,别难过,我们这只是短暂的告别,不是永别,以后我们还会风光体面无比辉煌地回来的。再说,北方现在的天气开始变得愈发酷寒冰冷了,我们到南方感受那边的春天般的和煦温暖吧。我们的心情异常沉重,无语沉默。
  
  我们还没抵达南方,在路上就被围截追杀了九次。所幸那些仇家都只是早年结下的一些微乎其微微不足道的角色,我们一路上绝处逢生化险为夷,没出太大的乱子,相安无事。我天生就爱浮想翩翩,这次也不例外。我听羊老大口口声声称呼那些人叫什么末三流下三滥的,便好奇地问他,老大,那你说说我们“七匹羊”在当今的江湖上能排得上什么位置?具体点也就是属于几流几滥?羊老大眼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灼热无比地投射在我的脸上。我正准备施展“懒羊打滚”以躲避开他可能飞来的一脚时,却听他沉声说,我们要比末三流下三滥的条件优越一点,但从客观上分析又稍逊二流二滥一筹,所以放眼整个江湖,我们的排位情况应该还不差,可以算得上“末二个半流下二个半滥”。此言一出,杀伤力相当猛烈,使得我和其余五羊一齐跌倒。
  后来我们同时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当日血洗狼宅“七匹狼”的那帮人,也不是等闲泛泛之辈,而正是凭借“三十六路豹爪拳”著称江湖的“七匹豹”。我靠,这是不是在搞笑,怎么这偌大一个江湖,起个名号真就那么难吗,不然咋都叫什么“七匹*”的呢?我真是受不了。好吧,“七匹豹”就“七匹豹”吧,他们和另外一帮也不是好惹的扎手的点子耗上劲来了。那一帮人当然就是“七匹狼”的师傅“七匹虎”。于是,这两帮人马火拼鏖战了两天两夜,结果是两败俱伤,伤亡惨重。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坏消息就是:虽然“七匹豹”全部死翘翘,但“七匹虎”却没有全部挂掉,还剩下一只小老虎——“七虎”费保惆死里逃生幸免于难。你瞧,“费保惆”,谐音听起来还不就是“会报仇”!这可不行,决不能让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阴谋得逞。
  于是我们七人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终于以惊人的脚行速度赶至“七匹虎”所居住的“黑松山”。在松涛翻滚的山林里,我们披荆斩棘拨草探路仔细搜索,可是就连一根老虎毛都没找到。正当我们大失所望并萌生去意时,陡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雄浑凄然的惨嚎声,那声音正是老虎所独有的。我们七人立马循声追去,终于在一处陡峭险峻的悬崖边发现了我们苦苦寻找的人。
  费保惆正在盘腿打坐运功疗伤,从他那惨白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他的伤势相当严重。可是正如那句江湖守则:“很多时候很多江湖人士所做出的很多选择其实都是被逼无奈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我们还是很被逼无奈地以半包围的形式羊视眈眈地逼向费保惆。那厮眼见我们来势汹汹来意不善,便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和垂死的挣扎。他缓慢地站了起来,身体摇晃了两下,然后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悬崖边缘。羊老大重重地咳了一下,接着冲费保惆呵斥了一声,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费保惆似乎被震慑住了,胆战心惊地颤抖了两下。一阵疾风穿过松林,向我们席卷而来,掀起了我们褴褛的衣衫。费保惆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全面瓦解崩溃,他歇斯底里地嘶喊了一句,你们别过来,——我自己跳,还不行吗?
  然后,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费保惆壮烈从容地转过身子,向着幽深暗黑的谷底纵身跳了下去。我们呆怔了片刻,无动于衷没有反应。正当我们打算离开这个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时,羊老大突然异常冷静地发话,兄弟们,都别慌走,根据江湖上几载盛行不衰的江湖经验之谈:一般都是某人被仇家追杀到某处悬崖时自行选择或被迫选择跳了下去后,一般都会大难不死而被某个潜隐山林的世外高人救起并被传授得一身诡异高强的功夫。所以,那家伙极有可能还没死。所以,我们今儿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当我们又费了好半天的劲终于安然无恙地落到谷底,并在根据逻辑推理和演算归纳出来的事故可能发生地的周围勘探观察时,却没有发现费保惆的片角衣袂或半点血渍。那家伙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到底遇到了怎样的情况呢。正当我们黯然伤神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尔等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了,嘿嘿。我们七人浑身起满了羊皮疙瘩,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看见了一位蓬头乱发面容枯槁胡须斑白的黑衣老者,以及在他的左手中拎着的费保惆那死不瞑目的血淋淋的头颅。
  我们七人心惊胆寒面如土色,哪还有半点移动的力气。那老者桀桀怪笑着说,娃儿们,不要惊慌,老夫有好生之德,可以在你们临死前满足你们的一个愿望。羊老大干咳了两声说,敢问尊驾高姓大名?那老者狂笑两声说,老夫就是昔年只身单刀血洗“黑龙堡”和“麒麟坞”两大黑帮势力的司马破空。羊老大颓然道,原来尊驾就是“西域一倔驴,杀人不过七”的魔头煞星。司马破空桀桀怪笑,说,不错,老夫就是。顿了一下,又说,好了,你的愿望已了,可以安心受死了。羊老大二话未说,束手就擒地站在那里,象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绵羊。我们接着就看见司马破空很随意地扬了一下右掌,再接着就看见羊老大双手捂着胸口扑倒在地,挣扎了片刻便不再动弹。
  羊老二、羊老三呐喊两声给自己壮胆,然后分别施展了“亢羊有悔”和“神羊摆尾”,同时攻击司马破空。他们俩曾经以这种齐心协力的配合方式,无数次挫败敌手。可是,今天的情况大为不同了,因为他们面对的敌手是司马破空,练就一身“混元护体黑煞摧心掌”的司马破空。所以,他们还没接近老魔头,就齐声惨号撒手人寰。
  羊老四、羊老五见事不妙,各自施展赖以成名的逃生之招“飞羊在天”和“潜羊在渊”,抽身拔腿就跑。可这些都是无济于事没有任何作用的,司马破空只把双掌向前一推,他们顷刻间就成了两具死羊,追随羊老大他们去了。
  羊老六心下大骇,浑身发抖,突然大喝一声,使出他最拿手的绝招“猛羊掏心”。于是,羊老六也闷哼一声躺下了,因为他刚才那招是着着实实地击打在他自己的胸口上的。宁愿自杀也不甘心受辱于敌手,也算得上堂堂正正一条好汉。
  
  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曾经朝夕相伴共寝共餐的兄弟们,在我的身边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束手无策无动于衷。因为我知道此时若想凭着我那三脚羊的功夫底子,同司马破空硬打蛮干无疑是徒劳无功十足傻逼的;可是要想施展“懒羊打滚”或者“羊急跳墙”,也绝对逃脱不了司马老魔头的黑煞摧心掌。横竖都是死,何必劳费心机大伤脑筋。于是,我就势倚靠着一棵苍松,面容无比安详地软绵绵地斜躺了下去。
  司马破空倒是被我搞懵了,不无疑惑地问道,你小子想跟我耍什么花样。我双手抱着后脑勺,漫不经心镇定自若地回答,我靠,小爷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管得着我吗你。老魔头一听,恼羞成怒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后来,他终于骂累了,便气喘吁吁地说,老夫也不想跟你小子多费口舌,还是及早送你归西罢。我一听,可就不大乐意了,我说,喂,老家伙,你的外号是不是叫做“西域一倔驴,杀人不过七”。老魔头狐疑不决地望着我,半晌才瓮声回答说,不错,那又如何。我便掰着手指数着地上的尸体,并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对他说,那你看看,这地上的尸体不多不少刚好是七具。老魔头恍然大悟,一阵狂笑,接着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不错,那又如何。我见他还是稀里糊涂不知就里,便极为耐心地跟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地上有七具尸体,说明你已经杀了七个人了;你的外号既然是杀人不过七,那么你今天就绝对不能再杀第八个人了;而今天在场的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了,所以你今天是万万不可以杀我的。说这些话时,我心里暗自得意,想只要今天能保了一条小命,那明天再寻思脱身之计也不迟。
  可是,当我陡然听到司马老魔头说了这么一句话,我那颗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就陡然凉了一大截。他说,小子,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实话告诉你吧,实际上今天我只杀了五个人,那躺在地上的七个人之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自杀,一个是被吓死,从严格意义上说并不能算作是被我杀的。所以,老夫今天还可以继续大开杀戒,所以,小子,你休要再逞什么口舌之利,快快给我乖乖就范。纳命来吧!
  我大叫一声“妈呀”,便晕了过去。这一晕,也不知到底晕了多长时间,直至我悠悠醒转,才看到一幅令我瞠目结舌的场景:司马破空双眼暴凸面容煞白地僵卧在我的面前,双爪扭曲着伸至我的脚跟处。好险,我的小命差点就报销在那魔头的魔爪之下了。可是,这老魔头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情况又到底惨死于何人之手的呢?乖乖,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居然也会无声无息地就死拉死拉的了。
  
  为了揭破这将会导致整个江湖混乱不堪的旷世谜底,我毅然决然地蹑手蹑脚地走到老魔头的尸体旁边,屏住气息地验尸。结果,我终于弄明白了那老魔头的死因——原来他在山谷中潜隐时间过久、终年不见太阳,而犯上了那任大罗神仙转世神医也难以治疗的后天性歇斯底里狂乱综合性心脏病,今日又大开杀戒杀人过多,情绪亢奋血压飙升,从而导致心脏病突然发作,全身经脉错乱,心肌严重梗塞,痉挛抽搐而暴死。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叹这浮云世事的变幻莫测。常言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有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意念至此,我方才想起我那些尸骨未寒的兄弟们还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问津。于是,我捡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在一棵奇粗无比的不知名的老树下,挖掘了一个老大老大的坑,把他们六具尸体一并安葬了事。至于老魔头和费保惆两人的后事,我可就没那份闲工夫帮他们处理了。那些闲事我是管不着的,我爱莫能助。嘎嘎。
  然后,我便根据传说中的江湖经验,四下找寻可能隐藏在谷内某处的武功秘籍。我找了足足有三个时辰,愣是屁都没找着一个。我感到无比失望,心想那些所谓的江湖经验真他妈的都是荒谬的无稽之谈。这时,我突然觉得饥肠辘辘口渴难耐。于是,我就再次四下找寻一些可以充饥的山花野果之类的东西。没多久,还真被我找到了一棵矮矮的利刺遍布的灌木,上面长满了红色的小果子。我从来没见过,不知能否食用,只是看起来好象挺好吃的样子。于是,我也就豁出去了,咬牙忍着刺痛采摘了一大把,找了一块大石头盘腿坐下来,连皮都不剥地狼吞虎咽起来。
  没想到刚吃了十来个,肚子就异常地饱了。乖乖隆个冬,这小果子还真管用。我伸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无比舒畅地静静仰望西边的天空。红霞蔓延,残阳如血。夜幕悄悄来临了,旧的一天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谷底毕竟太过于阴森黑暗,不是正常人所能驻留生存的地方。所以,次日凌晨,我先找了一条清凉彻骨的小溪,很用心地洗了一把脸,然后又摘了几个果子揣在怀里,再四下里寻找能走出深谷的密道路径。后来,我终于绝望,因为我发现这是个死谷,到处是耸立陡峭的绝壁,没有任何出路。可是,我唯一搞不懂的就是,昨天我和羊老大他们到底是怎么下来的呢?既然能下得来,为何又上不去了呢?真是蹊跷诡异。
  我无比愤懑,想就这样被囚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深谷里,一天一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凌迟并剥夺我苟且偷生的权利。心里实在不爽,好歹也等我先正正经经地泡一个马子谈一回恋爱啊。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越想越气,情不自禁地就顺手挥了一拳,击打在身边的一棵松树上。奇迹出现了,只听轰然一声响,那棵碗口粗的树干就拦腰折断成了两截。我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停地揉着眼睛,不停地拍着脑门。当我再次一掌震倒一棵更粗的苍松时,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无缘无故地练成了旷世绝学。我一声长啸,清脆的声音便响彻整个深谷,余音环绕经久不息。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后来,我仰望了一下深谷上空,然后蓄满内力深吸一口气,收腹弹腿纵身一跳。我就正如我想象中的那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升至两丈多高的半空。不过,接下来我就沉甸甸地跌落了下来,摔了个半死,差点就摔成半身不遂一等残废。我总结了一下经验教训,感情那深谷底部距离顶端共计两丈四米,而我刚才没用尽全力只跳了两丈三米。再接再厉,再创佳绩。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我采取了十米助跑侧身跳跃的方式,但听“噌”的一声,我就腾空飞起,在半空稍做一下停顿过渡以转身,就重新登至昨天逼落费保惆的那块悬崖边缘。
  
  我舒展一下筋骨,活动一下腰身,然后就看见了一位长发披肩面容清秀娇柔可爱的女孩。她镇定自若地站在我的面前,大约十六七岁的光景,身体发育情况还算正常,不胖不瘦,恰好正是我一直喜欢的那种类型。我抿了一下嘴唇,咽了一下口水。女孩似乎并没意识到正被一个小色狼用贪婪淫亵的目光盯着,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问我,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是神仙还是妖怪?我慌忙凝神定心,郑重地回答说,我不叫妖怪,我叫戚怪。“奇怪”?呵呵,女孩吃吃笑着说,真的挺奇怪的。我于是也应和着她笑了起来。哦,我叫连小衾。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哦,多么美好的名字。我简直都要被她的名字陶醉了。你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我嗫嚅着说。我没来由地感到局促不安。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象是一片温柔的云朵一下子砸在了自己坚实的心房上。
  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连小衾仰起脸庞问我。我要去闯荡江湖。我突然剑眉一扬,豪气干云地说。那么,那么你能带上我么?连小衾急切地问我。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那略带娇羞的脸庞,很想弄清楚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的脑子里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以及她究竟有何等的家世地位身份背景。连小衾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误以为我动了什么歹心邪念,慌不迭地垂下小脑袋瓜,矜持羞涩地质问我,你在看什么呀?我的脸一阵发烧,嘴中却大大咧咧地说,我在看你呀。连小衾的脸愈发的红了,红得如同天边燃烧着的晚霞。她垂着头,双手搓着白色的裙摆,手足无措的样子,傻傻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看我呀?我当时只觉得满腔的热血一阵沸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句让我自己都感觉得肉麻得不行的话语,很简单,因为——我发现我一不小心地爱上你了。连小衾局促不安,双手掩面,不给我看她那张羞赧美丽的容颜。半晌,她才轻啐了一下,说,讨厌,你真是个无赖,大坏蛋。我哈哈大笑,就势快速地揽住连小衾那纤细得快要被风吹断的腰肢。连小衾惊慌失措,无效地挣扎了一阵,然后就“嘤咛”一声,半推半就地依偎在我结实温暖的怀里。她的腰身柔软滑腻,我的胸膛无比惬意。她的体香原始野性,我的心脾热情洋溢。
  
  正如许多武林传说中所描绘的那些情景,连小衾没有任何悬念地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我合法的妻子,从此陪我一起闯荡江湖。我凭着我那得天独厚炉火纯青的内功心法,再辅助以独步天下美轮美奂的“羊首问天十八掌”,过关斩将逢凶化吉所向披靡。我和连小衾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梦幻侠侣般的生活。
  我一般都不会主动结缔仇家的,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地招惹是非,虽然我有恃无恐,可是我也不想弄得到头来在江湖上步履维艰寸步难行。不过,有时我也被迫出手杀人。被我杀的人大部分都是先下手却不为强地袭击我的,这些人中有早年的一些仇家的家属亲戚或朋友,也有一些是想打劫我身上并不是很多的银两的主意的,当然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贪婪垂涎我马子的美色而令我感到不可饶恕必须杀之而后快的。
  后来,我终于无可奈何地结识了太多太多的仇家,以至于我每走过一个集市街道或者山村小道,都会看到一大群极不友善的似曾相识的面孔。比如,有一次,当我和我马子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地经过一个正在上坟烧香的紫衫壮汉身边时,我听到他正在怒火冲天地咒骂。我觉得那厮很眼熟,酷似我前天傍晚以一招“青羊吐信”做掉的一个家伙。我又看到那个坟是新的,木板制作的墓碑上的字迹笔墨未干。我便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壮汉的背后,一边蓄势准备随时出掌,一边侧耳聆听他在嘀咕着什么。以下引用我所听到的部分内容:我操,你死了倒干净,躺在这里挺舒服。害我花钱费力为你买棺材为你盖坟墓为你上香烧纸,妈的,要不是你是我大哥,我才不会花这些冤枉钱呢。妈的,花了我一百二十七个银两。呜呜呜……
  
  我总担心有一天他们会联起手来合伙搞我一个,孤掌难鸣孤军奋战的我铁定是要吃大亏倒大霉的。所以,我必须跑路,趁我现在还年轻,还跑得动。于是,有一天,我和我马子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归隐于某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好了,回忆完毕。老婆,来,给我亲热一下。
  

作者签名:
傲笑二十年,痛哭百余场。
冷眼观世态,拙笔写沧桑。

原创[文.惊奇侠怪]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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