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机场
　　
　　记忆中是刚毕业不久，那年的11月份，我与两位朋友结伴去北京旅游。在北京玩了一周后，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一人返回广州，另两位朋友继续北上游玩。
　　
　　那天早上，北京开始起雾。朋友说：“反正你是回程了，我担心继续北上的钱不够用，你留下机场建设费和必要的车费，其它先借给我们，等我们回广州后还你。”那次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吃饭住宿都是他们照顾，玩得轻松又顺利。以为出远门旅游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怕可担心的，丝毫艰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到了机场上了飞机两小时后下来就是广州了，那是自己的地盘了。于是我倾尽所有，只给自己留下100元。
　　
　　我的航班是下午14点。朋友们把我送上了机场BUS，挥手告别。然后他们转乘火车北上。
　　
　　BUS行驶在公路上，我发现车速越来越慢，车窗外的雾也越来越大。
　　
　　到达机场，交了机场税，然后取登机牌时，我找不到自己航班的任何指示与电子预告。我慌张地询问机场服务员，被告知由于大雾，机场在30分钟前关闭，之前许多飞机也无法降落。
　　
　　同一航班的人纷纷聚集在一起。
　　
　　渐渐的机场里滞留的人越来越多，机场服务员被等候登机的人重重包围着。
　　
　　满目纷乱的人群，嘈杂和渐渐浑浊的空气让我开始不适。我急得快掉出了眼泪。
　　
　　服务员不能告知明确的起飞时间，只说请耐心等候。
　　
　　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才几个月，忽然看到这许多簇拥而骚乱的各式各样的人，触目惊心，直担心被这人山人海推倒然后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我孤立无缓。
　　
　　窗外的雾顽固地笼罩着，一点消散的迹象也没有。
　　
　　我鼓起勇气，在鼓燥的人群里向说广州话的人询问：“您是乘XXX航班回广州的吗？”
　　
　　终于几个乘同一航班的广州人聚在了一起，终于几个说着同一地方语言的人走到一个角落里。我象失散了的孩子见到亲人一样。
　　
　　夜幕开始降临。雾依然白蒙蒙的一片。
　　
　　人们开始计划离开机场，公用电话排起了长龙。我焦急万分，家里肯定急死了。那时我还没有手提电话，机场的公用电话是用电话卡的，我没有电话卡，同航班的广州人也没有一个人有电话卡。我在人龙里徘徊了一阵子，又鼓起勇气用国语吞吞吐吐地向一个人说：“对不起……我想打个电话到广州，但我没有电话卡……我能借你的电话卡用一下……然后……兑现金还给你，可以吗？”对方同意了。我打通了家里的电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家里担心，只说北京大雾，航班误点，让他们别担心。
　　
　　机场送来了晚饭，是很难吃的盒饭。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机场。有好心的人对我说：“小姑娘，你先返回北京市区，明天打电话到机场查询，看航班什么时候恢复了再来。”我不敢说出了这机场我就不认得路了，我身上只剩四十多元了。那时我的金钱价值观还没建立，不知道这四十多元能否足够应付再来回一趟机场的车费、在外面住宿的住宿费。当时我恨死了为什么只给自己留下100元！也有陌生的朋友说：“我是坐出租车回北京市区，可以顺便载你一程。”我谢绝了，出了这机场。。我不敢想象。。担心事情发展更不能控制了。
　　
　　于是，我留在了机场。机场开放了候机室给逗留的乘客。
　　
　　我可以肯定身边的广州人都离开了，因为我注意到留下来的乘客中没有一个说广州话的。
　　
　　我找了张靠墙的凳子，卸下了肩上沉重的背囊。环顾四周，候机室空旷、安静，不再吵杂，服务员也许由于机场关闭，已不见了人影。乘客们被折腾了大半天，个个疲累不堪。与我隔着几张凳子，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样子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皮肤黝黑，在不停地抽烟。他也看见了我，然后拿起行李坐到我身边，我礼貌地向他挤了个笑容。
　　
　　“你一个人？”这个问题自从被逗留后，已有许多人这样问我。
　　
　　“是的，就我一个人。”
　　
　　“你看上去很小，怎么一个人出来？”哎，我重复了一遍前因后果。
　　
　　然后我们就聊开了，聊了些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手中的烟不断地闪着星火。
　　
　　当时是11月，夜里越来越冷，我把背囊里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仍感到刺骨的冷。3点多了。“好好睡一下吧”他看看我然后起身离开移到稍远的椅子上。我卷缩着紧挨着背囊，很累，但太冷睡不着，也不敢睡。心里对这空旷的地方没有安全感，牵挂着机场上空仍未散去的大雾。
　　
　　漫漫寒冷的长夜，我坐一下，躺一下，站起来活动一下……
　　
　　挨到天亮，我几乎一宿没睡，整个人快虚脱。
　　
　　大雾仍然没有退去。
　　
　　机场的人又开始越聚越多，昨天未能飞走离开机场的人回来了，今天航班的人来了。人比昨天更加排山倒海，人们推倒工作人员的桌子，围着工作人员漫骂……我会合昨天同一航班的广州人，他们四处活动询问航班情况，得知少数的航班能起飞了。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吵闹声，眼前的人变成了蚂蚁，我摇摇欲坠。如果今天再不能飞回广州，我在这里不能再多挺一夜了。
　　眼看着玻璃窗外天渐渐黑下来了。
　　
　　我把证件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广州人，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快走！可以登机了！”我被人拉起就跑。他拉着我，跑过候机室，跑进登机通道。
　　
　　登机时，寒风细雨，我站在机场坪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总算让我有了点精神。人们心急地登机，挤成了一团。那位拉着我跑的广州人在一同往飞机上挤时松了手。
　　
　　登上飞机，迎面而来的是空姐甜甜的笑容。我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握着自己的证件和登机牌。我四顾，从被拉着跑到登上飞机，一切发生得太快，加上当时自己双眼只顾盯着坪上的飞机，顾着往飞机上挤，已辩不清谁是拉着我跑的广州人。
　　
　　不容细想，广播里传来了空姐温柔的声音说请大家坐好，飞机即将起飞。
　　
　　我确认是飞往广州的飞机后，只几分钟，我就趟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了。
　　
　　两小时后，飞机在广州白云机场降落。
　　
　　仍然是寒风细雨，但脚下已是广州。斜雨中的灯光是那么熟悉，身边的陌生人都那么亲切，我，终于回到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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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飞北京记不清是不是两小时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误机后住宿是否应该由机场解决，当时实在混乱。
　　
　　那一夜的饥寒是铭心的，我想一生都不会忘记。
　　
　　2001/6/27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