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我不记得。七天？七个月？七年？或是...七生。
　　
　　 曾经，养过一只小狗。我叫它：妮奴。
　　
　　 上海的冬天是不下雪的，却寒人。
　　 上海的冬天是有温度的，零下八度。
　　
　　
　　 “好冷。”从肯德基出来，我缩着脑袋。
　　 “来披上。”他脱下他的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好暖。
　　 他是可以让我温暖的人。我的身，我的心。他不多言语.但我想,我懂他.
　　
　　
　　 “看。”一堆人群中，一只破旧的纸箱，我发现箱子里缩着几团的毛茸茸的东西。我拉起他的手就往那里冲了过去。
　　 “是狗狗。”我惊喜地看着箱子里那几只不同色的小狗。黑色的伸出了脑袋，灰色的抓挠着纸箱边缘的碎屑。惟独那只白色的小狗，圈成一团。
　　 我抱起了那只白色小狗，不等我拿稳，它就死命往我胸口里钻。
　　 它在抖，它冷。
　　
　　
　　 “不冷了。对吧。小妮奴，乖。别乱动呀。”
　　 “你当心点。”
　　 空调车上，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小狗不安分的乱动，扰地女孩不知所措。
　　 我想那时，我是幸福的。
　　
　　
　　 “你养地活它吗？你连照顾你自己都那么马虎。”到了我家楼下。他问我。
　　 “你小瞧我。再说，我不行，还有你呢。”我微笑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我呢？”他回避着我的笑，沉默许久之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句话。轻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很大，吹得他手中的烟，隐约地燃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弹掉了烟蒂。
　　 他说：“颜,我想我们是否该分开一段时间呢?”
　　 "你..要..离开我..吗?"我听到自己的颤音,翻腾在咽喉间,燃烧.
　　 "颜~~"他揉着我的发,紧缩眉头,叫唤我.那一声"颜",听得我心碎.
　　 "别这样,小颜.我会心痛的.乖.给我时间,好吗?七天后的网络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等我."
　　
　　 他走了,我抱着小狗，站着。直到看不见，还这样抱着，站着。
　　 妮奴冷，直往我衣服里钻。
　　 我冷，该往那里躲。
　　
　　
　　 玻璃窗户上的冰花在冬日的晨曦里,在雾朦中解成水滴,累积成点,急速下坠.
　　 我醒在滴点消散的瞬间.被子里的妮奴被我裹在怀里.懒散地不愿醒来.
　　 "小妮奴,来,吃早饭了."
　　 等我和妮奴都清醒以后,我热了杯牛奶.剪了半根火腿肠.催促着它吃东西.
　　 小东西吃得很猛,整个脑袋都塞进了盆子里.样子可爱地直逗我咯咯地笑.
　　 我一直笑,笑地眼发酸,都停不来.从眼里溜出的液体滚进了张大的嘴.我一直告诉自己,昨晚做了个梦.一个他要离开的梦.仅仅是梦而已.
　　 妮奴不再吃食,它歪着脑袋,看着我.它的眼里有个失常的女孩.
　　 涩,是这一天,我尝到的第一种味道.
　　
　　
　　 上网,是我的习惯.和他的相识在网络里.因为他,我更倚赖网络的庇护.
　　 夜,再次上演.
　　 随着"猫"的叫唤,我的心被提到虚度空间里.我奢望,他会在.
　　 妮奴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一副不安的模样.它的焦躁影响了我的情绪,还是我的潜意识控制了它的行为?我不愿相信是后者.
　　 我躲在那个叫做"彼岸"的聊天室里.我躲在有他的幻念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我的眼只看到我的名字悬空在那里.漂浮得如此无所依.
　　
　　
　　 "妮奴,我在网上收集了好多笑话.我想每天都发点给他.你说好吗?"我对着一只不会理睬我的狗,说着我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因为我不会快乐.
　　 "你想,他看到了,会开心吗?"我不停地和小狗说话.在妮奴生活在我世界里的第二天开始.
　　 我下载笑话.然后, 每天十篇的发到他的信箱里.
　　 我希望他能快乐.
　　
　　
　　 日历上的纸张一天天地被撕了下来.减了今天翅膀.就无法带着昨天飞翔.
　　 我想起他说,我不懂得照顾自己.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无助.事实却是我无法自立.
　　
　　
　　 白天的阳光刺得我疲惫.于是,我选择了在夜里生存.
　　 我感觉到自己慢慢地在憔悴.而妮奴因为和我一样缺少正常的饮食已不怎么动弹了.蜷在自己的窝里,什么也不吃.也不再出来.
　　 有时,我逗它,它只回我一个无力的眼神.
　　 我开始害怕,怕它离我而去,虽然它只和我呆了五天.
　　
　　
　　 第二次,好好地抱妮奴是在带它去看医生的路上.也是它来到我身边的第六天.
　　 坐在车上,望着天.很蓝.病态的蓝.和怀里的妮奴一样.没有生气.像一个玩具.更像一具尸体.
　　 我眯着眼,盯着太阳.直到我的瞳孔缩到极小点,直到双眸中只有一亮点. 直到眼里的液体止不住地漫溢出来.
　　
　　
　　 我不要妮奴离开,不要.
　　 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我紧紧地裹着妮奴.把下巴贴在它的脑袋上.想到刚才医生的话.他责备的说
　　 "这只狗竟然营养不良,而且还得了严重的疾病.不会养就别养."
　　 从头直尾我都没有说话.它耷拉着耳朵,爬在兽医院的手术台上.几个医生用力地抓住它的四肢,在它的皮毛下找血管,为它吊点滴.
　　 它悲凄地叫着, 几下之后.没了声响.
　　 "好了,等它吊完针你就可以带它走了.别忘了明天再带它来吊针."医生留下这句话就走向另一只狗.
　　 我站在好远的地方看着它.一时间,我不敢靠近.我怕一旦走向它.它会立刻消失一样.
　　 我看到它洁白的绒毛上,尽是血迹.是医生扎针时留下的痕迹.
　　 我感到冷,从未有过的寒冷.
　　
　　
　　 从医院回来后的妮奴很乖,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它会对我轻唤几声.东西也吃了.
　　 我从妮奴的大眼睛里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种光彩.
　　 不自觉地,我笑了.
　　
　　
　　 "妮奴病了,不过似乎好转了不少.我想它会好的.你会关心那只叫做妮奴的小狗吗?每天我都发笑话给你.你会快乐吗?你还问我:"今天有没有不小心做错事?有没有忘了什么?有没有不乖?有没有...."吗?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等你."
　　 妮奴睡下之后,我开了电脑.写下了这些文字,寄去了他的信箱.在第六天的夜晚十分.
　　
　　
　　 "听话,别怕痛.哦!"我抱着妮奴.在医生为它打吊针的时候.我轻柔地对它说着.
　　 妮奴很乖,似乎很懂事地看着我.动也不动.
　　 "今天挺乖的嘛.情况好些了.明天你就不用带它来了.好好照顾它."这次医生揉着妮奴的头,微笑地说了那些话.
　　 我报以灿烂地笑容.
　　 那刻,我真的快乐了.
　　
　　
　　 很奇怪,回家后的小妮奴精神特别好.开始跑动了.还在我的脚边乱跳.
　　
　　 第七天,一个开始.我这样认为.
　　
　　
　　 没有灯的映照,只有屏幕的反射光线和音响里放着的音乐是这个夜晚唯一的陪衬.
　　 怀里抱着妮奴.坐在电脑台前.开机,上线.
　　
　　 "彼岸"里的人很多.簇拥着,喧闹着.我寻找.
　　 没有,没有他的名字.
　　 我等.
　　
　　 七秒...七分钟...七小时...
　　 我等.
　　
　　 多久了?我不记得.直到我发觉怀里的妮奴没有了气息.
　　 它死了，在我买下它的第七天。
　　
　　 多久了?我不记得. 依然是等待,等一场奇迹的发生.等一颗星辰的落幕,等我的小狗醒过来.等我等不回的爱情.
　　 七天的最后日子里,我像一棵渐渐缺水的草,已经断根的草.
　　
　　
　　 多久了？我不记得。七天？七个月？七年？或是...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