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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

素丝未染
2004-05-26 09:49   收藏:0 回复:2 点击:3339

   
  
   早春的风软软的吹过,我舒展了一下身体。耳边是小鸟欢快的歌声,花蕾已经排满枝杈。渭水蜿蜒如带,远山葱郁入画。复苏的感觉真好。
   嬉笑声从林中传来,我看到熟悉的身影,一蓝一黄,煞是好看。那蓝衫是个少年,眉目清秀,神态俊朗。另一妙龄少女淡黄的衣裙,发髻边的珠花象一只飞舞的蝴蝶,除了青春的秀丽,多着几分初成的妩媚。
   “风哥,快来啊,你看这老树也要开花了啊。”她站在我的身旁大声地叫着。“是吗?”那少年也惊喜的跑过来,拍拍我的躯干,开心的诵到:“湘东最是得春先,和气暖如绵。旧枝新蕾,弄墨不觉,玉色尽添。”那少女的脸突的绯红了,半嗔半喜的说:“你做词便罢,提我的名字做什么?”那少年更笑:“你的名字,没有啊。你不是叫小兔吗?”“弄玉啊,不许叫我小兔了!”那少女急的脸更红了,那少年看她真急了,才止了顽皮,蹲下身用小木棍在地上写着,一边说:“好了,不逗你了。我写给你看,弄玉是你,柳风是我。”我注视着这两小无猜的人儿,不觉痴了。
   春一年年的来,花一季季的开。除了风雨的沧桑,人世的衰荣,我也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拉着手相望相拥,心里窃想,“不知哪天他们的儿女也会来我的身旁,让我也能安然的给他们一寄的花香和缤纷的花雨。”
   可是盼望多了,就觉得结束来的早了。终于有一天,我在人们的斧锯下轰然的倒了。弄玉远远的跑来,俯在我身上哭着,她哭起来也好美,我竟觉得不做树也罢了。她向人讨了一块桃木,那是我心的所在,央木匠修的规规矩矩,还浸了麻油,漆上了紫色。不久,我被带到了书房,成了柳风书案上的“镇纸”。从此,我陪着他闻鸡起舞,挑灯夜读。也看着他,总在月上柳梢的时候,轻轻叹息着,唤着“玉儿”的名字。
   赶考的日子到了,柳风把我揣在怀里,去和弄玉辞别。弄玉的泪珠无声的落着,我感到柳风的心突的缩了一下,好疼。他把玉儿揽在怀里,轻轻的说:“我一定会考了功名回来娶你,等我。”
   路途艰苦而漫长,柳风那样勤奋,没有一丝懈怠,除了把我握在手里,就是一遍遍念着弄玉写给他的那首诗“自君别后妾攒眉,陌上草长双燕飞。长安正是春阳好,梦断佳期恐不归。”
   没看过京城的繁华,没逛过柳巷烟花,只在他奋笔急书的考场,我相信成功也已经不远了。
   经过殿试,柳风被钦点了探花,他接受了很多人的祝贺,披红挂彩的他却急急的跑回客栈,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母亲,一封给弄玉。
   很快的,接到了上任的通知。他来到了江南的一个小县城,做了知县。他把我摆在了公案上,上一任的衙司一脸堆笑的迎了过来。“老爷,我叫马义。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柳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以后大事小情还要你多费心呢。”他殷勤地说:“那是小人的职责啊。老爷,您的惊堂木可真不错,是什么木的。”柳风拿起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他盼着那不久的团聚了。“老爷你不知道,这里头说道大呢。虽然当官的都有,叫法却不同。皇上的叫‘镇山河’,一二品大员用的叫‘佐朝纲’,武官的是‘惊虎胆’,文官的是‘惊堂木’。这小木头块在普通人手里不算什么,在您手里就能严肃法堂,以状官威啊。”听他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不同凡响了。
   日子过的好快,一年里我陪着大人度过了很多日夜,审理了很多案件,他是个好官,不受授贿赂,不结交权贵,却体恤民情。一时间赞誉四起,我心里为他骄傲,尤其是他把我“啪”的一声拍在案上。我就象一只猎犬一样虎视耽耽的怒视着坏人,真是威风。可在夜里,我经常看到他拧着眉头,推开窗口,望着远方默默不语。我始终没看到家乡的回信,不知道弄玉有没有在一样的想念他。
   一天午后,衙门门闹哄哄的拥进一群人,为首的是穿武服的的官吏。他抱了抱拳,朗声说:“柳大人,在下是府尹差遣,奉命围剿一伙乱党的。如今,大获全胜,拿了一干人等回去复命。路过贵县,天色已晚,恳请大人借牢狱一用,将犯人收押。明日好继续赶路。”柳风看了他呈上来的公文,点头同意了。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大人,冤枉啊,求你为民做主啊!”柳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那武官。他走到那高喊的汉子面前呵道:“乱喊什么,小心割了你的舌头!”“你这狗官,我们老百姓饱受水患,家园被毁,死的死散的散,缺粮断炊,你们不管。我们在山上开几亩荒田度日,却难抵你们苛捐杂税的盘剥。现在你们想邀赏了,就拿我们开刀。你这狗官,我恨自己没杀了你!”那汉子被士卒重重的打到在地,嘴里仍不停的骂着。柳风叫了一声:“带上来。”马义却低低的在他耳边说:“大人,我看还是不要审吧,弄不好得罪了府尹,对您的仕途不利啊。”柳风瞪了他一眼,“啪”的一声把我摔响,在衙役们的叫喝声中,二十几个男男女女被带了上来。为首的那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喊冤。柳风详细地询问了他们的家世和落草的原因,听他们所言,果真是被天灾和捐税所逼逃到山上的。他沉思了半晌,对那武官说:“可否将这一干人留在我县,待本官彻底查清才上报府尹,而功劳自是你的。”那人有些不悦,回答说:“这个小人恐怕做不了主。还是将他们收了监,让小人明日回去复命吧。”
   夜里,一名衙役扣响了书房的门。他在柳风的面前展开了一个一方锦帕。柳风“霍”的站了起来,急切的问:“人在何处,快带我去。”“就在门外了。”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的身影慢慢走进来。她抬起头,清秀的脸庞上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柳风,我几乎和他一样惊呼出来:“弄玉,怎么是你!”衙役关门退了出去,弄玉俯在柳风的怀里低泣起来。听她断断续续的述说,渐渐明白。她收到柳风的书信后,欣喜的秉明了父母带了家人上路了。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洪水,和家人失散了,只身流落在异乡。饱受饥饿和流离之苦,一次险遭坏人加害,幸好被山上的乡民所救,因为没了盘缠,只好在山上暂住下来,一面打听了着消息。“今天在堂上,我认出是你,开心得几乎晕倒。可想到自己现在和犯人在一起,怕影响到你的名誉,所以直到退堂才讲出你的名字和身世,求衙役通报。”柳风心疼的抱住弄玉,拢了拢她蓬乱的头发,无比内疚的说:“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再也不会了,我要你以后都不会受苦了。”他请来了那武官,讲明了情况,那人笑了,也乐得卖个人情说:“既然是柳大人的故人,有大人担保肯定没有问题,小人照办就是。但其他的人恐怕不能留的。”弄玉躬身说到:“大人,我在他们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从未做过任何伤害百姓的事,肯请大人详查。”
   第二天,柳风见到梳妆好了的弄玉,眼前一亮,挽着她的手走到窗前,窗外的桃花开的正艳,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弄玉,看她羞却而如桃花的脸,笑着唱到:“晓起娇慵力不胜,对镜自忪惺。淡描青黛,轻匀红粉,约略妆成。”弄玉却轻叹了一声。柳风拿出一封信函对她说:“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朋友,我已经写好了书信直接上报知州大人,希望可以还他们个清白。”弄玉惊异而开心的说:“风哥,你真好,你没让我失望,你还是那么正直、善良。”
   可谁也没想到,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一日,一骑官兵突然包围了衙门,为首的大喊:“柳风,你勾结乱党,私藏要犯,今天你束手就擒便罢,否则革杀勿论!”我突然明白了官官相互的道理了,一定是柳风的信得罪了府尹,故意陷害与他的。他被带走后,就没了音信。直到有一天,消息传来,说已经被定了案,秋后问斩。弄玉当即晕到在地,醒来后泣不成声,整理好衣物带着我出门了。在牢房里,我们见到了遍体鳞伤的柳风,他看到弄玉,开心的挺了身子,却没爬起来。马上又变了脸色骂到:“你这贱人,都是你害我如此,还来做什么,赶快回去。就当我不认识你。”弄玉颤抖着拉住他满是血痂的手,泪一颗颗的落在上面……
   第二天,一个柔弱的身影击响了大鼓,她用尽全身的气力喊着:“冤枉,柳大人是冤枉的啊!”堂上,那官虎着脸骂到:“你这泼妇,本府堂前也敢造次,不想活了!”弄玉勇敢的抬起头,朗声说到:“大人,我是柳风未过门的妻子。关于收藏的要犯就是我这个弱女子,而所说的乱党也是曾就过我的普通百姓,如果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冤杀清官,小女子不服,民意难平啊。”那官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派胡言,给我乱棒哄了出去。”“慢着!”弄玉突然平静地站了起来,面对着满堂和门外观看的人群说:“今天,我若不能求大人重审此案,我也不会独活,我以一目求大人明白,他是被冤枉的。”一刹间我明白了她的决心,可尖尖的发簪已刺进了她美丽的眼中,血流了下来,人们惊呼起来。那大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半晌才气急败坏的说:“岂有此理,本官是不会受你威胁的。”弄玉挣扎着站着悲戚的说:“大人,我以二目求大人重审此案。”第二次的刺痛蔓延了她的全身,我在她的怀里哭了,我知道她再也回不到光明的世界了。人非草木,怎知我心也疼。外面的人群开始沸腾了,人们喊着:“重审,重审!”那官员清了清喉咙说:“好吧,我答应重审就是。”弄玉匍匐在地上,雪把她罗衫染的斑斑殷红,我想起很久没见的春天,想起我满树的桃花,却有着诀别的强烈。她颤抖着声音说:“谢谢大人,但若大人仍不能秉公办理,弄玉将以血溅公堂。以求大人。”
   或许是那官员怕了众怒吧,不久,柳风被放了出来,回到了家中。他到处寻找着弄玉,却没了她的音信。他疯了样的喊着:“玉儿,回来啊!”
   马义端了一杯茶放在柳风面前,小心翼翼的说:“大人,你也别太难过了。日后慢慢打听吧。”我看到他目光有些怪异,却不明就里。可在喝完那杯茶后,柳风再没起来。
   郊外,一辆马车孤独地走着,弄玉轻轻抚摩着柳风的脸庞,慢慢消失在暮色之中……
  
  
  
  

作者签名:
丝,本无色......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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