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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亦惹祸

寒水月沙
2004-05-25 10:00   收藏:4 回复:21 点击:4087

   
  六五年,正是上山下乡的年代。
  
  恒和云随着人潮 ,离开繁华的都市,来到这穷困的小山村插队。
  
  恒是一个很帅的小伙子,中等偏高个,骨棱棱的长方脸,有着一双不大却深遂的眼睛。
  
  云像天上一抹微笑的云丝,纯洁、飘逸……
  
  两年的光阴,很快就划了过去。山村的风将他瘦弱的身体吹得结实、健壮;云也脱了城市女子与生俱来的骄气,只是依然美丽、可人。
  
  苦难的生活,带来了沧桑,也同时,将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系在一起。
  
  冬的夜,冻结的雪花飞打在窗户上,好像一只一只巨人的手抛来的粗沙子。北风肆虐地吼,整间小屋似乎也要被它摇塌。
  
  最后一块煤完成了使命,悄然熄灭。邻居们早睡了,不好再去打扰。他们为一件破旧的大衣争执不休。
  
  恒说:“女人都是怕冷的,大衣应该你穿。”
  
  云说:“你的衣服太单薄,还是你穿吧!”
  
  最终,谁也没有穿这件大衣。两个人手拉着手,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里蹦着,跳了一晚上。欢快的笑声,浓浓的真情驱散了寒冷,压制了风的吼……云紧紧揽着恒的腰,说:“我们永远永远不要离开,不管发生什么!”
  
  …… ……
  
  五月的晌午,恒就着盐菜,吃着窝窝头,她为他拭着额上的汗。村长送来了一张盖着不少公章的表——云回城的调 令。两人抱在一起,又笑又叫。忽然,又一起呆立在田边:只是云一个人的调令呀!
  
  小屋失却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她一样一样地收拾着行李,很慢、很慢。恒看着窗外的榆树。树上,映照着初夏与春末交替的阳光,一个匆匆来临,一个姗姗而去……
  云的动作忽然变快了,没有再往包里放衣服,只是一骨脑将所有东西扔回到箱子里。然后,扑在恒的怀里,哽咽着说:“我不要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你,永远、永远……”
  
  他一把推开她,大声喊:“不要!你给我回!”
  
  争了几天,云最终还是没有走,留了下来。
  
  他们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每天,在地里拼命地干活,挣得可怜的工分,勉强度日。贫穷、饥饿时常侵袭着他们。云心疼恒,每顿总是吃得很少很少。
  
  日子过得很艰难,却是甜的。恒的衣服 从来都干净、整洁,云脸上的笑依然灿烂。青青的山谷,绿绿的草地,时常传来他们开心的笑声。
  
  …… ……
  
  秋日,树木开始变色。逐渐枯黄的树叶经不住风吹雨打的推残,一片片、一叶叶飘落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飘落在纵横交错的山沟里。
  
  农历八月十五,是中国传统的中秋佳节。云将小屋收拾得纤尘不染,又把队里发得一块月饼(按人头分,每人只分到了半块)放在小盘里,等他回来一起赏月。
  
  许久,还不见恒的踪影。她想起厨房里蒸着的山芋快熟了,便返身去取。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进家门。早晨只喝了一碗清得见碗底的粥,又干了一天重活,肚子早已饿得发慌。看到桌上的月饼,没有细想,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云端着蒸熟的山芋走进来的时候,恒正在擦嘴上的月饼渣,桌上的盘子是空的。
  山芋滚落了地,连同盆。云呆立在门边,看着桌上空空的盘子。
  
  恒不知道出了什么,上前拽住云,问她怎么了?云甩开他的手,视线依然停留在桌上的空盘子里。良久,问:“那块月饼呢?”
  
  “月饼?刚我吃了呀?嘿嘿,挺香的!”
  
  她直视着恒,这个与自己风雨同舟数载的爱人,喃喃说:“为了你,我放弃了回家的机会,陪着你在这穷山沟里忍饥、挨冻、受穷!可是你,竟然不能和我分食一块月饼。你,太自私了!”
  
  “难道只有一块吗?我不知道啊!”
  
  不论恒怎样解释,云都不再理他。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泪,湿了枕巾。
  
  他从来没见过她发火,又不知道自己该作些什么,只好呆坐在椅子上,一夜不敢合眼。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云亦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纸条:“我养了几只鸡,它们会下蛋;我种了一棵树,大了可以乘凉;我爱了一个人,陪他吹风淋雨,受尽磨难。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没有心。”
  
  他听到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切都在撕烈,爆炸!拿了纸条,发疯般地去找云。树林里、田野里、还有,一座座的山……无奈,她,真得如同影子般消失了。
  
  …… ……
  时光飞逝,又到了夏天。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儿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 好像凝住了。
  
  她下了车,就有一种从降落伞落到地面的感觉 ,脚,又踏着实地了。离了一年,痛了一年,也想了一年。云计算着从小镇 到村里的路程,应该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见到教自己日思夜想的他了……
  
  马路的对面,阵阵笑骂声吸引了她的视线。
  
  一个疯子浑身油垢,面如锅底,头发披散着、一绺子一绺子黏糊糊的在风中飘舞,并且,光着脚板。手里举着一个脏盘子,逢人就抓着对方的胳膊,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人们都厌恶地避着他,孩子们往他身上扔着垃圾……
  
  她的心卜地一下狂跳起来,像是暴裂了似的再也不动。良久,才痛呼出来:“恒…… ……”
  
  对面的疯子蓦然转过头,盯着她看,呆滞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继而,傻笑着朝她跑过来,一迭声地喊:“月饼在这里……月饼在这里……”
  
  刺耳的刹车声嘎然而止!恒的身体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在血泊里。
  
  沾了血的空盘子,在云的脚下不停地旋转、旋转……
  
  
  
   (草于2003年8月,旧稿贴于卡努努论坛生活闲笔,署名:花瓣雨)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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