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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游记

素丝未染
2004-05-21 09:30   收藏:0 回复:5 点击:1501

   
   (一)缘起
  
   三年前,因为特殊的因缘,走了一趟前藏,也就是四川省境内的阿坝、甘孜藏族自治州。相对于西藏那里的知名度不高,游客也不多,却可以看到很多原始的藏地风情,对我更是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见到了雪域高原神秘而旖旎的风光。
   那次远行缘起于一位色达的活佛来汉地传法,而我们夫妇似乎与藏传佛教有着特殊的渊源。和他倾心畅谈后,经年闭塞的心灵如同黑隧的尽头看到了强光,刺痛却刹那光明。后来坐下来静思,明白城市成人的烦恼,终有一种想逃的渴望,或寄托山水,或寄托宗教,真能大隐于市的贤者已难以找寻。
   他的翻译用无比崇敬的语气详细介绍了在色达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佛学院--喇荣五明佛学院。依稀记得读吴玉天的《访雪域大师》一书中提到过,后来问了知道,果然就是。当时学院里有国内外出家僧众几千人,还有许多世界各地前去求法朝圣的在家居士,也是唯一一个四众弟子俱全的佛学院。那里云集了几百位德高望重的大活佛,功德卓著,如同登地菩萨。主持学院的是享誉十方的法王晋美彭措仁波切(仁波切,是藏语,意思为成就者)。活佛说,近年来法王很少接见外人,即使在学院常年修行的弟子也不一定有机会亲近。但如果我们有信心,他可以帮我们安排。如果今生能亲眼见到法王,对于信佛人来说将是莫大的幸福。我们也没商量,就同时点头了。
   当时一位鞍山姓朱的好友坚持同去,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虽已中年,但人个性爽直,不拘小节,有她在应该不寂寞了。
   于是,家人和朋友开始紧张。做医生的爸爸把常用药和高原常见反应对我们一一交代清楚,最后很担心的问:氧立得要不要带两个?而其他人如同诀别样的劝我们不要冲动,能否不要去。去过的朋友则嘱咐我们去银行多换些小张的钱币,免得见到僧人太多,全部大票供养到最后会很尴尬。
   没准备行李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装包时才发现自己也在担心,甚至云南白药和制氧剂都带了双份,不过出行欣喜和莫明的兴奋还是充满了内心。
   活佛的侍者叫却吉扎巴,是个憨厚的年轻喇嘛,他笑着对我说:“其实,现在的藏地也和以前不同了,你们还是少带东西,背囊太重在高原上会吃苦的。况且,带够了钱,日常的用品不难买到。”听他这样说,我不禁窘然,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一件件东西舍弃。最后的行李除了鸭绒衣裤和药品就是压缩饼干和方便面了。另一个背囊中,先生背着准备供养给法王的礼品和一些佛友委托我们带给法王加持的法器。朱姐倒是干脆,很快回家安排好了和我们集合,背包轻轻的让我羡慕,拉开一看不禁大惊,只有一条棉裤!她说,有你在,我不担心。
   活佛打电话去家乡,大声讲着藏语,最后露出开心的表情。我们知道,此行应该圆满了。
   想回来,与那些自助旅行的朋友们比,我们的行程有人安排的妥妥当当,少了很多的意外,自然也少了很多的乐趣。
   我们直飞到成都,先去了一位姓代的居士家里。她很热情的帮我们找好离她不远的酒店。并告诉我们第二天早上在西客站上车,到马尔康才转车到色达,车程需要两天。最后还真诚而歉意地说:“明天不能送你们了,因为组织了居士们放生。”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妹妹、女儿都在学院出家,而她也把自己的房子空出来,专门接待下山的出家人,为学院办事。
   下楼时,我们和一位高大喇嘛走了个迎面。朱姐突然牵了我的手走过去,大声的问:“师父,会说汉话吗?”那人笑了,说:“会的。”朱姐开心极了,马上说:“师父一定是学院的吧,我们是要上学院拜见法王的,您回不回去,我门给你买车票,一起走好不好?”他沉思了一下,说:“好的。我需要和代居士交代一下。我们明天早上6点,西客站碰面吧。”虽然朱姐得意的说:“有位藏人做向导,一路上肯定不会吃亏。”我还是觉得很唐突,毕竟和一位陌生的喇嘛同行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清晨,代居士把车票送到了酒店,静静的对我说:“你们邀请同行的班扎师父是法王的管家,他刚到成都,本想去看病的。后来他说,你们第一次去学院,路途遥远,怕你们的身体不能承受,就要专程送你们上去了。”
   我心里忍不住愧疚起来,对那位僧人立刻充满了崇敬之心。想想在生活的周围,又有谁肯先替别人想的。
   曾有人和我说,藏地,是心灵唯一洁净的圣土。我似乎开始感受了。
  
  
   (二)蜀道
  
   当时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是我们走的从成都到马尔康再转车到色达,另一条路是由康定走甘孜到色达。班扎师傅说走马尔康经过的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少些,我们就决定了此路线。
   出发时天还没大亮,成都总是给人以拥挤潮湿的感觉,西客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去马尔康的大巴,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几次。大巴远不象内地的长途巴士,已经很破旧,空气也不流通,我看到先生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直到驶出了城区,天空才慢慢泛白,伴着细细的小雨,我们正式走上了巴蜀之路。
   三月的四川虽是冬季,但依然是油绿的。而且四川境内的山绵延起伏,在近处走,很难分出此山和彼山的山麓。雾掩的远山,滴翠的近树,却也如山水画般成了风景。加上初行的道路平坦,我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颠簸中睁开了眼,发现已经远离了城市,大巴寂寞依旧的奔驰着。道路很窄,好象只能容下一个半车身。不时有坍塌的路基,向下望去,感觉车轮一半在悬着,顿时冷汗不断。转念又想,古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今有道就算不难了,若真藏身此地也是自己的因缘,何必担心。心安了也就不怕了。这时候才注意到身边是一条美丽的河流,现在已不记得它的名字,而清澈的江水却深深的留在了记忆中。西湖美在闲静,长江美在宽广,黄河美在磅礴,而那江水美在活泼。她依山而走,却不缠绵,总是在转弯处或落差时翻几个跟头,唱几句山歌,如同美丽而泼辣的四川妹子,笑着,声音回响在山谷。有一段江水和另一从山上冲下的山溪汇合,一清一浊自然分界,清不被浊染,浊不被清同。我突然想起八卦中的阴阳鱼,黑白分明却共存融合。
   中午时分,在一个有很多板屋的小山镇里停了车,班扎师傅说:“该吃饭了,这里的饭菜很撇(不好吃的意思),我们就勉强吃些吧。”随着人流走进一间宽敞的木屋,里面也是清一色的木桌木椅,没有漆色却都磨的光滑反亮。说方言的,讲藏语的都拥进了厨房,我不明就里,班扎师傅说是自己进去选菜。我这才慌了,想到晚了可能好东西也没了,就也跟着冲了进去。进去后发现物品是极大丰富的。当地人喜欢吃肉,自然不会和我抢青菜豆腐,巨大铁锅炒出来的家常菜也不觉难吃。应了那句——心情好,吃嘛嘛香。饭后,我和朱姐内急,当地人向河边指了一下。我也看到三三两两的藏人向那边走,于是也尾随过去,没想到,他们突然停了下来,有的开始解腰带,有的蹲了下去。看到我们就大笑起来。我突然明白了,拉起朱姐回头就跑。好不容易一脚泥泞的找到了女厕所,里面茅草丛生,看样子根本没什么人用过。朱姐刚蹲下去就跳了起来,原来是给草戳到了屁股。尴尬至极。后来班扎师傅说:“藏族同胞是不穿内裤的,裙子里面自由自在。”我心里大窘,却忍不住好奇:“骑马也不穿吗?”
   ......
   山路慢慢窄了,车也慢慢少了。偶尔对面来车,司机都相互大声的按着喇叭,在这里。不用担心噪音污染,却担心入了无人之谷。听司机说,他每天只能跑一次,要两天才能见到同样的车返回,自然如久别重逢般欣喜。
   晚上8点多,我们到达马尔康,除了旅途的疲倦和全身的灰尘并没有其他难过的感觉。班扎师傅笑着说:“这段没什么,明天才是考验呢。要经过海拔4000多米的二郎山,而且到了上面寸草不生,风景也没这样好看了。”
   在马尔康我们说的汉语依然通行无阻,但坐车讲价的事情还是交给了班扎师傅。15块钱三辆人力车把我们送到了州政府招待所,据说是当地最好的宾馆。四层楼,没有电梯。我们住在了二楼的套间,很大,三张床,只收120元。后来班扎师傅说,法王偶尔下山,也住这里,而且就住这间房,我门立刻兴奋的跳到床上,仿佛可以多沾些福泽。
   虽然第二天要早起,我们还是缠着班扎师傅讲了好多关于法王和学院的故事。他很善谈,汉语讲的也好,语言间又总是有着说不出的亲切感,我们开始喜欢这位高大的喇嘛了。
   马尔康,藏语意为“火苗旺盛的地方”,是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首府,全州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它位干金川江的支流——梭磨河畔,距省会成都400公里,海拔2600多米,是一座新兴的高原城市。马尔康交通方便,有多条公路和外境联系,如成阿(成都-阿坝)、刷丹(刷经寺-丹巴)等干线公路通丹巴、成都等地,并与川藏公路相连接,成为四川省西北部交通和贸易中心。境内峻秀的自然景观和宗教名胜是珍贵的旅游资源。草登乡保岩热水塘水温适度,含多种矿物质,对皮肤病,关节炎等有较好疗效。卓克基乡的白诺扎普系120O余年前宁玛派大译师八戈尔·白诺扎纳修炼静座的天然岩洞,在藏区颇有名气。松岗乡的直波古碉与田园藏寨交相映衬,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卓克基土司官寨,建筑奇巧,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脚木足白赊寺是红军长征时召开“卓木碉会议”的遗址。建筑精美,雕梁画栋的草登寺是群体寺院建筑,为州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三)雪域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路边的小店里胡乱吃了口粥就上路了。这段路比我想象的更艰难。路上经常有碎石块从山上滚下来。车轮压过,发出卡卡的响声。车是只能坐10几个人的中巴,座位很小,而且座无虚席。好象除了我们三个,都是头上围着狐狸帽子,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袍子的藏族同胞了。最不好接受的是他们的体香,应该是常年不洗澡赋予的特殊味道吧。曾有人说:藏人一生只洗两次,出生和死亡。条件好的加一次结婚时。或许他们深切知道,人只在生与死的时候才是洁净的。
   车和人一样,也有了藏区的特色,车前贴着大幅的法王的照片,回望镜上飘着布印制的经旗,听说多是《大自在祈祷文》。在藏区,屋前屋后都会有一个吗呢堆,也就是用石头、瓦片刻上经文堆在一起,上面插了很多经旗,当风把经旗吹动的时候,佛经的功德也随风到达了四面八方。山上偶尔闪过几座白塔,典型的藏地风格。塔四周扯起一道道经旗,经年的风雨使其已经破旧,多了几分沧桑。
   藏地的民居常见的是小的二层楼,窗门都很小,多是平顶。记得有部文艺片曾介绍,一层是养家畜的,二层才居住,虽然味道难闻,到家畜的体温和粪便可以帮屋子保温,以抵御高原的严寒。想到那场景,我顿时觉得车里是芳香的了。
   我看到很多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的东西,一路张望,一路询问着。经过一户人家时,赫然看到门前的木杆上吊着一只小狗的尸体,我心里一惊,忍不住叫到:“好残忍,怎么可以杀狗?”
   班扎师傅连忙解释说:“不是的,不是的,是这家的狗死了,它的主人把他挂在这里,是希望所有路过的人都能替它念经,使它得到超度。因为这是通往学院的路,常年有修行人经过,他们见到,都会慈悲的为小狗诵经的。”我当下释然。
   随着盘山路慢慢的攀升,我看到路边的树种已是不同,原本葱郁的阔叶林换成了高大的落叶树和笔直的针叶林。山的色彩也越发凝重。远处的山蜂也见到了皑皑白雪,气温也下降了。身边便是万丈深渊,两车相遇时要找个稍宽的地方才能通过,险象叠出。山坡上也能看到一簇簇插着经旗的竹竿,我问:“也是人家放的做功德的吗?”班扎师傅平静的说:“是车祸的地点,每一个旗代表死去的一个生命。”我沉默了,这一路,该有无数经旗了。
   途中经过一个叫观音桥的地方,班扎师傅说:“山上有一座寺庙,每年都有很多人来朝拜。藏人的一生一定要去拉萨一次的。实在没条件,或身体不行的,就来这里,也能满了朝圣之愿的。”我努力的向山上找着,却看不到任何寺庙的痕迹。想想也对,不自己虔诚的一步步走上去,又怎么能得见真佛呢。
   中午时,开始感觉到胸闷、头疼,我知道,我们正在攀越海拔最高的二郎山。先生和朱姐的话也少了,情况比我好些,但大家都没有用氧气。班扎师傅指着远处的一座灰色的山峰说:“那是一座神山,据说莲花生大士入藏时,有无数的妖魔出来阻拦。大士以神力降伏了他们,使他们成为护法,长居山中。”他又指着车前面的一个小喇嘛说;“你们来可以坐车了,他今年十几岁,是用了三年的时间从青海徒步走到学院的。”我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要知道即使是当年的红军过雪山也是大队人马结伴而行,而他这样一个孩子,竟然做到了成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不是内心那份执着又怎能办到。先生把包里带的饼干分给车里的藏人和那小喇嘛,他和什接过,咬了一口,开心的笑了。
   车在山顶停了下来,很多人下了车。班扎师傅说,这里就是最高峰,再走就开始下山了。我们带好帽子、手套。班扎师傅只是把单层的袈裟拉着披在头上,手臂裸露着下了车。站在海拔3400多米的雪域,我的兴奋开始平静。笼罩在四周的白雾使山如在我百丈之遥,却也仿佛近在咫尺。看着周围白色耀眼的山峰,我如入空境,只想安静的听风吹过,又似乎找寻着心底渴望已久的天籁。
   雪域,我梦里曾到,今日终于相逢。
  
  
   (四)色达
  
   下午时分,道路开始宽阔起来,黄的土黑的山白的雪似一幅未能加工的素描,苍劲而悲凉。地势也相对平坦,真的看不到一棵树一支草,光秃秃的山峰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颜色。色达是藏语“金马”的意思,传说因在这片富饶而美丽的草原上曾发现过“马头”形金子而得名,也有人说是因为在地下埋藏着一匹“金马”。山上可以看到黑黑的牦牛,三五成群悠闲地望着远方。看来,我们已经在高原之上行走,离目的地自然也不远了。
   路过一个沟口,班扎师傅急切的说:“那就是通往学院的路了。”但因为已是下午,我们先去色达县里住一夜,和活佛安排接待我们的水利局长热协尔碰头,明天一早去拜见法王。一进色达,就看到了一家蛮现代化加油站。远远的一群孩子在招手了。班扎师傅指着一个高大的人说:“那位就是局长。”路上我就听他说,这位局长富贾一方,财力和权利在当地都是无人能比的,他也为学院做了很多贡献,是法王亲密的弟子。下了车,热协尔局长热情的迎了上来,双手托着洁白的哈达,还好我们也做了准备,互换了哈达,上了他的丰田越野车。热协尔的穿着华丽,头上带着大大的狐狸皮毛帽子,里面穿着锦缎的棉衣,外面的藏袍镶着水獭皮。脖子上带了一大串砗磲和珊瑚的项链,胸前挂着一个大大的噶乌盒,里面是一尊看起来很古老的佛像,后来知道那是出自伏藏。脚下是高高的藏靴,最醒目的是他的腰上挎着一个枪套。他的司机说,局长是政府批准可以带枪的。人们对他很恭敬,我知道这是这一民族从农奴社会直接跨入文明却不能排除的某种习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一定认为自己见到了土司藏王。局长的汉语说的很好,我们好奇地问:“是不是因为在政府工作才有机会学习汉语。”他爽朗的笑了,说:“在藏地,不会说汉语的人可以当领导,但不会念经的却当不了干部。小孩子出生后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观世音菩萨心咒呢。”我大为称奇,多可爱的一个民族。
   色达是个不很发达的县城,近年来因为学院的建成才吸引了国内外的信徒和游客。但人们的生活依旧保持了原始的方式。男人放牧,女人持家。路边一些简陋的房子也改成了店铺,出售一些手工的纪念品。
   局长的家就在水利局的后面,进了窄小的大门,里面是个院子,左边是个小二楼,正面则是窗明几净的大瓦房,除了门廊上的彩绘和十轮金刚的挂图外,风格更象是汉地的建筑。进到里面,干净的屋内是通敞的,有沙发也有藏式的坐床,但色彩依旧是鲜明而对比强烈。藏人喜欢色彩明快的图案,家具也是彩绘的。想起一位修行人说过,当红色和黄色在地球上消失时也就是正法灭度的时候。所以藏地僧侣只穿红黄两色,已示佛法在世。屋子的一个角落,高高挂着法王和十一世班禅的大幅照片,听说,当年学院选址拟建的文件就是局长亲自去北京请班禅大师批复的。供桌上摆着金银打制的宝瓶、拖巴等法器。在藏传佛教中,法供养是最上供养,金银七宝供养也是上供,福报大的信徒通常都会选择精美而珍贵的法器来供养三宝的。所以后来才有汉地的说法——穷修显,富修密。修显宗的,一串念珠,一句佛号,一生足矣。不象密宗的仪轨复杂,法脉传承严格,法器也因修不同的本尊而不同。局长怕我们不习惯酥油的味道,让人泡了一壶茶,朱姐则大叫着要尝一尝地道的酥油茶。局长把自己手里的碗递了过来,朱姐也不客气,就着啜了一口,大叫不习惯。我因头疼带来一阵阵恶心,自是不敢尝试。班扎师傅和局长讲了几句藏语,他就叫佣人去拿东西了。原来,局长家里有很多珍贵的藏服,轻易不会示人的,今天破例让我们穿着照相,留个纪念。而局长本人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参加了96年全国少数民族服饰大奖赛,获得了一等奖。于是我们七手八脚的武装了起来,旁人还大笑,说着:象,象藏人的婆娘。
   吃过晚饭,色达的县长来拜访,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转经筒摇了起来,并开玩笑说:“我们到了中年,念经的时间又少,只能多转经了。”说了会儿话就有人把我们带到了后院休息。因为我的心脏不好,又有高山反应,先生把氧立得摆在了我的床头,并嘱咐有什么不舒服要叫人。高原的气压让我不能疾行,上趟厕所都要十几分钟。到了半夜我被先生的呕吐声惊醒,他说觉得很不舒服。我慌忙叫醒了班扎师傅,又找了个盆子,还没忙完,朱姐也开始呕吐。我把氧气给他们传来传去,自己却没任何反应了。
   后来,先生还心有余悸地说:“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走了。”
   第二天清晨,局长差人来叫,说已经安排好了拜见法王,时间很紧,不能耽误。我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匆匆的吃了饭,向着学院的方向开去了。
  
  
   (五)圣地
  
   车刚开进沟口,就看到两边巨大的藏式白塔。佛教中塔有很多种,汉地译为涅盘塔、菩提塔、吉祥塔、天降塔、增胜塔等,而我们看到的应该是供奉经文的吉祥塔。一路驶进山口,两侧的白塔威严耸立,令人肃然起敬。
   大概十几分中后车驶进了山坳,我们的面前豁然开朗,至尽我也无法找到一个名词来形容我所见到的壮观。漫山遍野都搭满了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小木屋,据说是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人来到这里就地搭建,有的常年在学院听课修法,有的在大的法会赶来参加。条件好的花几千块钱就能建个瓦房,条件不好的用木板钉了,盖上塑料布抵御风寒,最糟糕的则只是用泥土堆个窝棚,四面透风。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学院常住的人口也上万,开法会时达到几万。法王当年只是带40几个人来到这里,没想到创造了如此辉煌的今天。班扎师傅指着几处高大宏伟的建筑告诉我,那是经堂,是每天听堪布讲课的地方,分藏经堂、汉经堂和觉姆(藏地女出家人的称呼)经堂。
   上山的道路非常泥泞,我们有局长照顾,车一直开到了山腰。听说其他的汉地居士只能在沟口步行或是坐拖拉机上来。车停在了汉经堂旁边,班扎师傅去询问法王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下了车,也有时间仔细观看周围的景致。大经堂是一幢完全木结构的长方形环状建筑物,除正门上方高三层,余皆为二层。赭红墙面,暗红窗框,加上彩绘的咒语和图案,整体色彩热烈而庄重。据说汉经堂是学院最大的经堂,所以也称大讲堂,中空的地方每次可容席地而坐几千人同时听法。我看到一队觉姆正从经堂里搬着东西,后来知道,因山洪和地陷,经堂的地基受到很大的破坏,已经无法支撑,所以决定重建。但后来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汉经堂不允许再建了。我所见到的汉经堂成了历史,却始终辉煌。
   这时候隐约听到号角的声音,大喇叭讲起了藏语,山坡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穿红衣的喇嘛(后来知道,严格的讲只有上师和大成就者才称喇嘛,普通的男性出家人可以叫扎巴),继而更多,转眼间漫山遍野都红了起来,司机说:是下课了。那些出家人,走近我们的,好奇而善意的微笑着,也有的肩上扛着厚厚的经本向山下走去。司机解释说,刚才听到的广播是山下的藏民有家人死去,把尸体送上学院,希望得到超拔,而自觉自愿去诵经的都是堪布和活佛,他们通过念诵“颇瓦”为亡者的神识引路,得到解脱。我们把手中10块10块的零钱供养给遇到的僧人,他们快乐而自然的接受了,远处看到的也没拥过来要求,只是议论着。听说汉僧来学院修法,法王每个月从自己的供养中分给他们80元的生活费,而这也已是藏地出家人所没有的待遇了。
   想想自己平日富足的生活,真是惭愧。
   不一会儿,班扎师傅急匆匆得跑过来,说着:“快来,快来。”我们跟着他跑到了觉姆经堂的楼上。他说:“太好了,你们真是有福报,再晚些就见不到了。”顺着不是很光亮的走廊我们来到一间房间外等候。班扎师傅把礼节和注意事项又交代了一遍,这才让我们鱼贯而入。法王坐在床塌上微笑着看着我们,我注意到老人家穿着旧的衣服,周围的布置也简单朴素。我知道每年由世界各地供养法王的钱物不计其数,而他却从不用在自己身上。或许是盼望以久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的头脑竟然一片空白,连想好的话都忘记了。我们献上哈达,行了大礼拜,一一跪在法王的床前,法王温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头上,为我念经加持。我忽然有种离家多年的孩子重见父母的感觉,我知道法王的慈悲恩德摄受着我的心灵。班扎师傅把我们发心为学院买大米的事向法王做了汇报,法王高兴地点着头,并为我们用哈达打了金刚结做纪念,我知道这珍贵的祝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法王通常是不与人拍照的,但班扎师傅替我们请求后,法王满足了我们的心愿,令我们欣喜不已。
   出了房间,我们如同做梦般回不到现实,班扎师傅替我们开心地说:“真是太殊胜太圆满了。以前有的翻译因为敬畏法王,紧张的不能很好的翻译和拍照,还好我经常能见到他老人家,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了。”
   出来后,班扎师傅带我们去见索达吉堪布。堪布从年轻时就追随法王,并受法王所托,把大量的书籍经文翻译成汉语,并每天为汉人讲法,除了繁忙的日常事物,堪布还非常关心学院的每一个弟子,日理万机,呕心沥血。关于堪布传奇性的故事在学院也广为流传。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我们见到了堪布,心里忍不住叹到,和以往的照片比堪布老了,心里除了感念他为众生所做的一切,只能默默祈祷,他能和法王一样长久驻世,为佛法擎举明灯。堪布的汉语非常流利,谈话轻松而愉快。堪布嘱咐我们要修好加行,并打电话去总务处,开了仓库让我们选书,带给汉地的居士。当我们把两大箱的书带回汉地时,很多人如获至宝。莲花生大士曾预言,当铁鸟在天上飞的时候,密法将在汉地弘扬。(铁鸟指的是飞机)而今我们是否也做了一次弘扬佛法的殊举呢。
   出了房间,先生又呕吐不止。我们请学院的医生给他看看,那位医生也是位在家居士,一面在学院求法,一面义务为僧人看病。她告戒我们,最好能尽早下山。山上的医疗条件不好,挂吊瓶万一打出肺气肿更加麻烦。局长也开始紧张,他决定让车子立刻送我们到马尔康。下山前,朱姐非常遗憾的望了望最高处的“坛城”,说只好下次再来绕坛城了。先前想去拜望几位大活佛的愿望也只好放弃。但因缘的东西真是奇怪,好象心想的事是种子,种下了就会结果。事隔不久我们还是在汉地和龙多活佛、丹增佳措活佛结了缘。因为要走夜路,一位早些相识的多吉活佛坚持送我们下山。路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念着护法。我们冲过一段塌方,爆了一次车胎,但平安到达了马尔康。
   几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把照片翻出来,想起那次匆匆的学院之行,思绪不觉中又飞向了那高原上、尘世外的圣地……
  
  

作者签名:
丝,本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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