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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

karentse
2004-04-29 00:45   收藏:0 回复:1 点击:2674

    本是应该乍暖还寒的季节,今年就这样热了起来。
  即便是热也不是通透明亮的阳光,而是带着病态的闷燥。不知是扬沙的天气还是校园里施工的缘故,空气丝毫没有洁净的感觉,粉尘漂浮在空气中,浓重带有尘埃不该有的呛味,让人的视野蒙上一层垢色。
  我在这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变的格外的脆弱。莫名的焦躁和无形的压力让我的心态在低落与亢奋之间更迭。找不到清爽松快的感觉。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放松。没有静默的欲望。没有喧闹的力气。甚至没有沉溺在某一种境况中的一点逃逸的勇气。
  一切都带着病态的浮躁如车轮一般滚滚向前。
  于是喟然,人生真是一架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摆动的钟摆。
  我开始多病起来。本来就矫情的身体在这样内外交困的条件下终于失去了静默的理由。入春以来我已经病了三次。前天又莫名的发起烧来。
  今晨我正开眼,外面已是大亮的天光。阳光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少了春天应该有的明媚,风到是吹面不寒的,只是一些并不洁净的气息总是刺激着并不敏感的呼吸道。女孩子们都穿的单薄而漂亮,夏天总是女孩子们的爱物,早到些毕竟也是好的。于是除了空气中兀自舞着的杨花,人们几乎忘了这还是春天。
  退烧药毕竟是有效的,肌肤纹理中渗出细密的汗珠让紫色的睡衣紧紧粘在身体上,然而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脑袋在离开枕头的一瞬间,还有沉甸甸的疼痛。
  我惶惶忽忽的站在了寝室穿衣镜的前面。看见自己面色如纸。苍白而干燥。曾经光洁的额头上有了一个又一个青春痘的痕迹。嘴唇涩的生出裂纹来。头发如同疯长后浓黑的海藻,稠密而蓬乱,眼神空洞的像一具尸体,或者一个幽幽的魂灵。我竟然如此憔悴,没有一丝生气。
  镜子上附着了一层厚实的尘埃。让我的视线不觉有些朦胧。恍如隔世。
  我惶恐起来。不相信镜子里面那个空洞干涩的女人是自己。于是我看见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眼神也充满了惊惧。
  我回身拿出面巾纸,熏衣草柔和朴素的味道让我的神志略略安定。我开始对着镜擦拭起来。一上一下,呵气,再一上一下。镜子明亮起来了,我看见镜子中那个苍白的女人正在专注而冷漠的重复着一系列神经质的动作,一上一下,呵气,再一上一下。镜子愈加明亮起来了。
  灼热的眼泪滚滚的下来。
  浮躁的阳光晒得我睁不开眼。衣着光鲜的美眉们在不和时宜的天气里依然趾高气昂。我不禁觉得自己的干燥与病若和周围花枝乱颤的季节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我像一株颓败的花朵,病态着,颓唐着,腐败着。
  我是一个自恋至极的女人。不能容忍自己的外表像夏日痴的花瓣一样在球根里枯死。
  我从衣箱里拣出一件最素雅的衣裙,穿起来。然后开始精细的化妆。
  所幸的是,我依然有娉婷的身材,依然有娇好的面容。古典象牙色的粉底轻而易举的遮盖了我脸上本不该有的瑕疵。亮蓝色的睫毛膏让我快要枯死了眼睛重新顾盼流光。淡紫色的唇彩让干涩的嘴唇像有果冻一样质感。
  我毕竟是20岁的年纪。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
  我不无骄傲的带着我文过饰非的脸孔走了出去。先天的条件,后天的修饰,毫不遮掩的说,这个粉饰太平的女人很美丽。
  我从容轻缓的走,架着一字步,走在人流穿梭的街上。任周围的目光如雨点一般打在我的身上。看男生们从呼啸而过的自行车上回头的眼神。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虚荣和高傲,在打开化妆镜的时候,我依稀见到了自己目光里久违的那种清刚和霸气。
  我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虚弱。尽管我肌肤纹理中渗透出的汗珠正在警告我自己。尽管咖啡因刺激过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不规则,我依然优雅的款款,接收膜拜的目光聊以自慰。我真正恐惧着的,是这样包藏祸心美丽的本质。这样虚弱又虚假的美丽,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画皮。
  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丰盛的活着。自己依然有着让别人不可企及的旺盛的资本,依然可以在病态的阳光底下肆无忌惮的绽放到精疲力竭,依然可以楚楚动人不费吹灰的颠倒众生。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美丽有着怎样腐败的内核。就像一个烂透了的苹果,虚有其表的放射着红色的眩彩。
  演着一出戏,想让自己满意,到头来却让别人很满意。
  回来的路上,男友在出租车上亲吻我。我抬头看见车里的干花。想我如同它们一样,已经被风干了所有的水分,虽然依然明媚闪耀着色彩和美丽,却是如此荒芜和苍凉。
  时间不曾让我的青春老去。可岁月却已经将我风干成一具标本。干涩而荒芜。脆弱而苍白。
  以前一直立于舞台和镁光灯的中央。想要退出的时候,却成了时间灰烬里堆积的标本。
  
原创[文.心路心语]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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