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四月胡杨-个人文章

怀念长发飘飘的日子

四月胡杨
2004-03-17 15:36   收藏:2 回复:7 点击:3976

    文,我们在等待的时候,总是会无比的脆弱。薇站在悠长的铁轨上,对我说。她的笑在山野间的雾气里,像寒露那般的动人。许多年后,我站在故乡那段长长的铁轨上,回忆从前她的样子,忽然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枯竭。她飘在野风里的柔柔长发,纠结在我心上的苦痛,终于深入骨髓。颠覆,或者扑灭,或者永世难炔。
  她还是那样的喜欢红色,邮寄来的信纸上,画满了红色的蝶带。一切,终于终结。往事,沉溺不复。
  我会好好的爱你
  傻傻爱你
  就算某天一个人哭泣
  歌声还在我的耳畔荡漾。和呼啸的野风一起。我,只身站立在空旷的山野间,在冰冷的铁轨旁肆无忌惮的哭泣。泪水,在风里飘零。像年少槐树枝上的花絮,沸沸扬扬,在天地间飞舞,在记忆里飞舞。
  
  我和薇最爱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座破旧的古驿。很庞大的废旧城池,矗立在镇子外的山野间,面临农田,背倚荒山,高大苍凉孤独无助。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和薇就学会了猜着长长的长满了野草的石阶,上到古驿的墙头上,在那里竭力的嘶喊。宣泄我们年少的轻狂。薇坐在墙头上,我乖乖地站在她的面前,痴痴地看着她。她的长发在风里飘舞,轻轻地唱着一首首歌曲。许多歌,都再也记不住名字,但是记着,是薇唱给我的歌。她的声音,近切的就像在我的耳畔。无时无刻,一如当年的清晰。
  终于有一天,她对着我唱——
  我会好好的爱你
  傻傻爱你
  就像某天一个人哭泣
  那时,我已经长得比她高了。我为她梳理她柔柔的长发。她对着我唱,她的眸里,闪烁着梦一样的光莹。那一天,我们终于都长大了。我们终于都学会了等待和叹息。
  
  十七岁的夏天,母亲和父亲乘着一辆汽车来到了镇子。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我所有的东西,都被爷爷拿了出来。父亲把那些东西放到了车上。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看到奶奶的眼里有晶莹的闪光。
  母亲对我说:文,跟着爸爸妈妈回咱们的家吧。
  文,县城是什么样子的?薇对我说。你还会回来吗?你还会回来听我唱歌吗?到了县城,你就再也不能见到古驿了,你就再也不能站在上面大声的叫了,你要成为县城里的人了。再也不属于这里了。
  薇,我会永远得想着你的。我对她说。
  我当时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话,当时,并没有想得太多。年少懵懂初开的我,怎么会想到,有些话,真的是要用生命来承担的。可惜,我那时是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的。呵呵。那时的我,毕竟还在年少。
  和薇说完了话,我便坐上了汽车,和父亲母亲一起,去了县城。去了县城里的家。我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熟悉的一切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古老的驿城。荒凉的山坡。在风间荡漾的麦田。一切,远逝了。
  到了县城的那天夜里,我躺在三楼的家里的属于我自己的小卧室里的床上,一夜难眠。辗转反侧。薇的笑脸总在我的头脑里闪现。她站在车的后面,如我从前注视着她一般的,痴痴地看着我。汽车的引擎开始痛苦的呻吟,我蓦得很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声音一下子被噎在了生命的底处。汽车开始启动,车轮慢慢的开始转动。站在后面的薇,脸上蓦的横亘开湿漉的泪痕。
  她在呼喊。汽车愈去愈远,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只能看到她痛苦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地凿下。往事如同伤疮,辛辣,刺痛。
  
  薇上到古驿来找我,我正坐在墙头上看书。看的是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天空非常的晦暗,像生了重病,昏晕涣散,虚弱无力。我读到沈从文关于凤凰的描写时,便听到了她的呼唤。文。文。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
  死时女子必觉得洞神已派人前来迎接她,或觉得洞神亲自换了新衣骑了白马来接她,耳中有箫鼓竞奏,眼睛发光,脸色发红,间或在肉体上发散一种奇异香味,含笑死去。死时且显得神气清明,美艳照人。一直我都觉得死是世上最可怕最恐怖的事,去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这么美艳绮丽的死。多年后的我再看这一段时,才终于发现,也许,美丽的不是湘西女子的死,而是沈从文的文字,一种超越了死亡的美感。
  文,快下雪了。薇对我说。太冷了,在这里会感冒的。文,回家吧。
  忘了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在古驿的上面看书。一个人,静静的,听着野风的呻吟,任凭文字在心里发酵香薰。薇是喜欢来陪我的,她坐在我的旁边,倚着我,她的长发飘逸在我的脸上,温柔的,痒痒的,像年少的时光。
  我们那么年轻的时候,都曾为这一时的柔情而永醉。
  在县城里的高中,结识了新的朋友,他们时常会问我,在我从前居住的镇子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笑着说没有。那座古老的驿站,在我的心里是不能用“好玩”来形容的。想到它,心里会感到沉重与感伤。它在我心上承载着我的年少青春。
  冶绮说,文,那里留给你的是愁还是欢乐。你是依恋那里,还是依恋那里的某些事物。或者,是,某些人。
  我其时是弄不懂她说的这句话的,我只是傻傻痴痴地笑。高大孤独的古驿。浩荡的田地。绵延的山野。呼啸的野风。日渐衰老的奶奶爷爷。和长发飘飘的薇。我只是记得这样的一个回味中的童年。
  冶绮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在我的眼里一遍一遍的读到过一个女子。她站在风声震荡的古驿上,飘逸长发,浅笑醉人,她低声的唱着一首模糊的歌曲。遥远。朦胧。绽开如同三月的野山菊。唱着唱着,泪水开始在她的脸颊上流淌。
  文,她唱的是什么歌?为什么那么悲伤,那么凄惶。
  我说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模糊的记得几句歌词。我会好好的爱你,傻傻爱你,就算某天一个人哭泣。我抬起头,看到天上飞过一字雁阵。
  那个在我的生命里吟唱的女子,我一直都相信,就是冶绮提及的那个女子。她就是薇。她是我的悲伤,凄惶。
  
  四月的时候,我瞒着父母回了一次小镇。我知道我是想再见一次薇。那个在我的生命里吟唱的女子。从镇中学的门口连接奶奶家薇家的那条土路,已经被整修成了柏油路。路面平整,再没有了灰尘和泥泞。镇中学里也已经有了很多的高楼,学校后面的垃圾堆也不复存在,而变成了宽大的体育场。
  薇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我,她高兴地叫着我的名字。文。文。欢呼雀跃。
  我站在那里,看见,在薇的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淡淡地看着我,面无表情。我登时呆住,薇,原来她在我生命里有着不同一般的份量。在年少情窦初开的时节,在我们还懵懂的季节里,我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心里,刻凿上了她的名字。薇。我所有的无奈和伤痛。
  冶绮说:文,你失恋了。
  我苦笑着说:不是的,绮,我只是丢失了一样东西。一样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
  在残春的深夜,我独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在薇轻轻的歌唱声里,蓦然惊醒,我用手抚摸自己的眼角,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湿润。不知何时,自己默默的泪流满面。我的泪叩击着年少的夜。记忆,支离破碎。不堪回首。
  
  周末,冶绮非要拉着我去爬山。郁郁葱葱的北山,在轻盈的残春,正是花草树木都开始苏醒的时节。没有太多的喧哗和沸腾,清静凉爽,和风拂面,可以去除心里很多的凌乱的杂垢。可以减轻心里的伤痛。她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她去了北山。在一个清凉的早晨,走进了深幽的山林。
  我们在山下的溪流旁吃过了午饭,然后,开始攀登高耸的山。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悠长狭窄的山路,蜿蜒盘旋,曲径通幽。四周是茂盛的树木杂草,高及我的身体,阳光从枝叶的罅隙间穿过来,在地上印下稀疏的影迹。我和冶绮摸索着攀向山顶,
  在半山腰的时候,冶绮说自己累了,便要停下来休息。我们站在山腰,听到野风吹动草叶的声音。像大海在咆哮。海浪打动着岸沿。
  山顶还在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深藏在枝叶的遮掩中。山下,有少年高声的唱着本地的山歌。悠扬回荡在丛山之间。
  文,我突然不想往上爬了,我们下山罢。冶绮对我说。
  于是,我们一起走上下山的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陡峭十分。我走在前面,冶绮紧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拉住我的衣角。在山腰的一块石头旁边,有一个陡坡。我挑了过去,回头,看着冶绮。她皱了皱眉。
  文,我怕。
  不用怕。我说。冶绮,不用怕。
  她大叫了一声,然后从沟的那边跳了过来。她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扩大,逐渐遮住我所有的目光。我不自觉地张开双臂,刹那,便感觉到陌生的身躯,一下子拥进了我的怀抱。近切的,女孩子的身体,沁人心脾的馨香,烟花一般的在我的双臂间绽放。
  在我还不及反应过来的瞬间,冶绮,她就这么的闯入了我的生命。薇,你可知,冶绮就是这么轻易的闯入了我的生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
  原来,我是这么的脆弱。就像静谧的海面,一块小石子,也会牵动表面上的涟漪。
  
  鱼问:文,那时,你确定,你真的用心去爱过那个叫冶绮的女子吗?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对鱼说:我真的不知道,只是那时,我可以确定,我是心动了。我是那么沉溺于她温馨的拥抱。
  
  在二十世纪走向完结的时候,互联网开始充斥进这个喧闹的世界。在网上,我和鱼天南海北的聊天。鱼是一个精致细心的女子,在话语间,有水一般柔腻华美的气韵。她是一个忙碌的人,在很多地方做兼职,总把自己形容得很可怜。
  鱼说:文,想看我的照片吗?
  她的容颜挤在两个陌生的男生的相貌间,夸张地笑着。她是鱼,但不是那种游弋在水中的浑身长满鳞片的生物。她说自己不够圆滑。可以轻易为一个理想长涉汪洋,但却很难在水草和海藻间嬉戏玩转。
  在网上,我逐渐开始写一些东西。或者小说。或者散文。QQ里有一长串的陌生名字。我不善于实际,不时便会有人自动从我的“好友名单”中退出。所以,我的文字里,鲜有网络里的爱情。
  鱼说:薇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说:她是个开朗、活泼,而又细心的人。
  也许,我们都之所以不甘心把自己的爱情寄托于虚拟的网络,是因为我们都把爱情,看得太真实和生动。在许多时候,鱼和我一样,都是那种辗转于真实和虚拟之间的人,生命充满了疲惫。在网络里,终归只占了生活的小部分,生命便把爱情割让给真实,在爱情里喘吁,在爱情里清扫满身风尘的躯壳。在真实的爱情里做最现实的小憩。
  鱼,还是没有对我讲述她的爱情。我想,在那些成为记忆的故事里,必然有太多的嗟叹和无奈。那些花开的季节。绽放在心底。
  
  盛夏的清晨,我到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课桌里多了一个杯子。崭新的塑料饮水杯。就放在桌子里我的书的旁边。上面粘着一张小小的纸条,是熟悉的笔迹。文,夏天了,送你一个水杯,多喝些水罢。冶绮。我转过头去,看到坐在前排的她,正深低着头,咬着笔管。
  清晨的窗外,冷清的操场上,鸟儿欢快的鸣叫着。扑腾着翅膀在校园间飞蹦。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同桌开着玩笑说:嘿!文,冶绮想给你烧一辈子饭呢。
  上语文课的时候,我看着在听讲的她。生命里有一种难言的苦涩。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另一个人呢。大概,这就是宿命。薇上到古驿来找我,我正坐在墙头上看书。看的是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天空非常的晦暗,像生了重病,昏晕涣散,虚弱无力。我读到沈从文关于凤凰的描写时,便听到了她的呼唤。文。文。她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发出在生命的源界,响彻轮回。
  父母去上班的那天,中午,我带着冶绮到了家里。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做我们都会的炒鸡蛋。她加的盐有点儿多了。
  怎么样?好吃吗?她说。很咸呀。
  我高兴地吃着。对她说,不咸,不咸,真的不咸。
  吃过午饭,我们坐在沙发上,她对我提及了她的母亲。那是她生命里的伤痕。是她最敏感,最痛苦的疤疮。
  那个女人,她用一种最惨烈最冷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万分痛苦的生命。冶绮说,我相信,在她死的那一刻,她是眷恋着我的,她是放不下我的。殷红的血液从她白皙纤长的手臂上滑下,手腕间的血液涌出来,真得像公园里盛夏开放的花丛。艳丽得绝望。她举起双手,伸向冶绮,要再看一眼她女儿的容颜。可是,她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结。她的手指最后也没有触及到冶绮的衣袂。但是,她的死亡是幸福的,她面对着死亡的到来,平静,笃定,面含微笑。因为,她知道她终于可以从痛苦的挣扎中解脱了。这么多年了,再想起来,死亡也许真的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与尘世和痛苦作别。
  冶绮睡在我的身边,我的身体冰凉如水。我的生命,原来也这么需要水分和氧气,也这么需要温暖的生命给予安慰。
  但是,我又是这么的想念着薇。那个在我的年少里吟唱的女子。尽管,她已不再属于我的思恋。
  
  那时,我已经长得比她高了。我为她梳理她柔柔的长发。她对着我唱,她的眸里,闪烁着梦一样的光莹。那一天,我们终于都长大了。我们终于都学会了等待和叹息。在SARS肆虐的那些日子里,我真正了解到了自己的脆弱和自卑。有时,我也会吃冶绮的醋,莫名其妙的。深夜,薇的很多话语回响在耳畔。
  于是,我选择了离开。去北京。遥远的北方城市。去继续生命的跋涉。
  走的那天,冶绮来火车站送我。我背着笨重的大背包。站在人群熙攘的站台上,等待着列车的到来。冶绮看着我。我默默无语。列车呼啸而来,我随着人潮被卷上车。回过头,发现所有的人都是那么陌生。
  我没有看站在我身后的冶绮,我宁愿自己走得更决绝一点儿。那样她也会把我忘得决绝一点儿。
  我知道,自己是这么的愧疚于冶绮。但又无可奈何,许多时候,自己是管束不了自己的,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我实在无法把薇从我的心里抹去。
  对不起,冶绮。我在心里低喃着。
  
  风吹着天上的风筝,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轻轻荡漾。薇笑着在长长的廊道上奔跑,笑声直向着天上的风筝追去。薇,小心,小心。我叫着。薇说文,快跑呀。别让风筝跑了。在不追上来,我就要和风筝一起飞了。薇,等我。我醒过来,看到窗外远方北京的景物愈来愈近,古朴的气息,迎面而至。
  
  在北京的日子,我开始给远方的薇写信。每个月一封的寄给她。寝室里的同学来自天南海北,操着不同的口音。哪里还有我的梦?不是我的窗前,不是我的眉间,不是我的书页上,而是你水眸的微澜里。这是我写给薇的心里的一句话。她说她最喜欢。
  
  从学校到网吧,有一段路,大约要步行十分钟。路并不是多么宽阔,让我轻易便想起故乡的那些路,长长的蒙蒙的从我生命的此端延伸向彼端。只是,故乡的那些路,两旁不会有高大挺拔的树木。这里的树木,它们的枝叶直顶向缥缈的云天,茂密交错在一起,遮掩了大片地面。渐入秋天时,地上便开始有大片大片的落叶,之后,落叶随着秋的深入而增多。踏着一地的落叶,如同踏着生命悼曲的节拍,走向冬的万里寂寥。
  周末,我在网吧长时间的上网,只到大脑发晕,眼睛麻木。
  安说:有的时候,会发现,你更像一条鱼。沉溺在虚幻的水域,任凭身体被水浸泡,被浪击打,被风撕扯。
  可惜,我只是一缕在网络中飘忽而过的阴魂。我不是鱼。
  安是我在网吧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那一次,她就坐在我旁边,某个不经意的目光,使我们发现,我们在登陆同一个文学网站。
  喜欢这里?
  喜欢。
  Why?
  从很久以前就来这里。许多的朋友一起成长。在这里有亲切感。
  呵呵。
  呵呵。
  在这个北京郊区的秋里,安突兀的像一抹绝艳的色彩。她是属于纷扰繁忙的车水马龙的,这里,真的和她格格不入。她留着长长的咖啡色头发,如同垂流的液体,散发着薄荷的清香。穿着洗旧的打磨着流苏边的牛仔衣装,和旧的球鞋,脸上挂着贵族学校里的学生独有的冷漠。她相貌并不是多么出众,尤其是两道眉,淡得像没有一样。她的指甲上画着奇异的民族的花纹。身上有SOLO香水的味道。
  她每个周末都坐着公交车从昌平来到这里上网,在这个狭小的网吧,周围尽是陌生的人。她说她喜欢这种陌生的新奇的感觉。
  鱼,在我的身旁,坐着一个女子。她走很长的路,来这里上网。
  她一定有什么原因罢!
  是的,是为了追求一种陌生的感觉。感受新奇的刺激。
  除此以外……
  仅此而已。
  那她一定是个傻子。或者,是个傻子。
  安的QQ里除了我还有十几个人。每次,她离去之前,都会给这十几个人发送“谢谢你我的缘,886”,然后,把他们全都删去。下一次,再重新找十几个在线的人加入。我不想等待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等待。她如是说。
  她沉溺于虚拟的网络,比我更加痴迷。每次,都从清晨直到黄昏,只带着自己最喜欢的苏打饼干和草莓味酸奶,用MP3听着恩雅的音乐,放任自己于虚拟之中。
  
  深夜我用电脑写属于自己的文字,电话忽然开始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写作。我拿起电话,听到沙沙的噪音后面,一个细小的遥远的久违的声音。她在嘤嘤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文。文。一如当年,一如往昔。
  薇。薇。我大声的叫着,任凭脸颊上泪水的肆意流开。那般幽静的夜里,忽然回到年少故乡的古驿上,听到野风吹拂着古老的墙砖,沧桑的声响在生命里回转。
  文,我想你。
  人,虽然在成长,但是有的时候真的还和年少时一样的冲动和简单。文,我想你。只为了薇的这句话,我就没有再做任何的思考,决定去张家口,那个她在的城市,去看她。我准备好了所有的行李,在清晨搭乘了第一班公交车,直奔火车站。
  拿到从北京开往张家口的车票时,我给鱼打了一个电话,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真实的,遥远的声音。写着她的电话号码的纸已经有些皱了,圆珠笔写得字迹已经模糊,很久的,不敢轻易的打破虚拟与真实之间脆弱的界限,一直相信自己都是缺乏勇气和自信的人。鱼,我轻轻的说,我即将要去张家口了,我要去见她了,那个在我生命里吟唱的女子。我真的要去见她了。票就在我的手里,真的很真实。鱼笑着说,文,祝福你。我相信,此时的你是幸福的。急切需要有人来与你分享此刻的幸福。
  谢谢你,鱼。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随着晨曦坐上了去往北方的列车。感受着列车有节奏的颠荡,渴望着和薇在远方的相逢。
  我会好好的爱你
  傻傻爱你
  就像某天一个人哭泣
  多年后,我终于知道了这首歌,是一个叫周蕙的女子唱的,名叫《约定》。在北京的地铁站里,我特意买了有这首歌的周蕙的盒带。周蕙的声音是陌生的,但是,这首歌却是凿刻在我的生命里一样的亲切。听着它,就仿佛是听着年少里每一天的风声和雨声。
  在五一路的路口处,看到了一个穿着单薄的衣衫的在跑步的老人,他坚定的奔跑向长路的彼端。没有退避和哆嗦。是个坚韧的男人。
  她在学校的门口站着,淡淡地笑着看着我。我走过去,一切的开始,没有激动和慌乱。开始是如此的平静。我们的生命终于在时光的延伸里交错。我们终于拥有了包涵着对方生命的时光。北方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她的长发一如当年的在风里舞动,丝丝缠绵,清舞飞扬。我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时光无情的已经从我的手指间流过。往事,沉溺不复。
  我买了一根冰糖葫芦给她,她笑着咬碎那些粘在果串上的糖稀。文,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在想你。
  我知道。我说。所以,我来了,因为你需要我。
  我们在五一路的大街上溜达,北方寒冷的风吹在我的身体上。轻薄的纸屑在天地间飞旋,悠悠零零的。四周都是灰色的景物,但是那天,我对薇说,我是那么的爱那样灰蒙的色调。北方的灰色,原来是这么的美丽。
  没有问薇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她也没有对我讲起,那个曾经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他的到来,陪伴和离去,应该是她生命中的一段故事。故去了便永不再回来。于是,我们默契的把从前彼此生命中的那段插曲都留在了心里,在那一刻里,我们确信,我们的生命里心里都只剩下了对方。至于从前的其他的人和事,都已经不重要了。那种感觉,第一次在生命里强烈的泛滥,那种感觉,安说,就是爱情。
  爱情,是不以年龄相貌来衡定的。安对我说。爱情是不会被时间侵蚀的。
  
  在学校里茫然的行走,时常会迷失掉心里的很多东西。身边有许多的人经过,或熟悉的,或陌生的,都不在我心上留下痕迹。我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心情会改变周围的事物在我眼中的状况。
  国庆节的时候,买了很多书。有吴虹飞的,有沈从文的,有菊开那夜的,有杜拉斯的。把一堆书抱进寝室之后,才发现,我已囊中羞涩。
  同寝的一个室友自称是Beyond的歌迷,每天都放着那些怀旧的歌曲。
  我
  依然自由自我
  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我一边在黄家驹的歌声里歇斯底里的高呼,一边在穷困的窘境里消沉。不仅上网的钱没有了,连给薇写信的钱也没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饭卡里的数值越来越少。
  深夜,安打来电话。她说她要结婚了,在明年的春天。
  
  我决定开始写一部言情小说,在秋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是长篇的。大约二十万字。我用了将近十页稿纸列出了故事的提纲。
  文,给我讲一下你的小说。鱼不只一次地对我说。
  我告诉鱼我想把她写进我的小说,但是,我不知道,我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没准,我告诉鱼,我会让她当个悍妇。
  在学校的某个地方,会莫名的想起我的故事,会莫名的想起一些零碎的情节。然后,我发现,我的文章的情节特别混乱,我于是不得不把我的长篇小说搁置了。厚厚的一摞纸稿遗弃在我的皮箱里,故事仍然断断续续的闯入我的脑海,却无法串联成绮丽委婉的故事。我依然浑浑噩噩的度日,一任脑海间千奇百怪的思想来来往往。
  
  每天夜晚,下了晚自习,我都会和薇泡一会儿电话煲。她从张家口打来电话,和我诉说她每一天的快乐和哀愁。寝室里的室友在我的身旁大声地说笑着,夸张的起哄。我一边捂住耳朵,极力地听清她的话语,一边把他们一个一个地从我的身边推开。他们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高叫着薇的名字。
  文,那天我上网碰到了一个特神经的男人。
  哦,他是个帅哥罢?
  哦,她问我有男朋友吗,我说没有。她说那让我当你的男朋友罢。
  你答应了?
  没有。后来我告诉他,其实我有男朋友了,我们相识已经七年了。他特别喜欢我。
  呵呵。是啊,我确实是非常的喜欢着你啊。
  你是我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正是因为有了你,使这尘世中的女子们俱不在我的眼里。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会在年少的时光中明白了等待是多么的重要。正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会拥有一个无比感伤的四月。和无比惬意的九月。我为了你等待和伤感。我为了你学会了成长和行走。
  薇,你是我年少时光中的天使和梦魇。
  
  在春节过去不久,我到北京参加安的婚礼。我在华丽的酒店里见到了盛装的薇。她微笑着欢迎来到这里的每一个客人。她走过来高叫着我的名字,文,她说,你终于来了。她今天打扮得很高贵,白色的婚纱使她的容颜更加的姣丽。从今往后,眼前这个会坐着公交车去陌生的网吧上网的女子,将会成为他人的妻子。然后持家,生子。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尽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告诉安,她去过的那个,我和安相识的小网吧,已经关门了。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像我们的生命一样。
  安的男人,是个精致的男人。平整的短发。干净的面容。笑着和我握手。平淡的男人。会给安平淡的生活。她会做一个平淡的女人,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平凡女人一样。她会幸福的。
  在安和那个男人接受所有的宾客的祝福的时刻,我轻轻的走了。从安的生命里,轻轻离去。
  
  鱼说:文,我要离开一阵子。不要问为什么。
  发去的短信,QQ的留言,和E—mail。都没有回复,像雨水落进了汪洋里,没有丝毫的声息。在虚拟的世界里,那些虚拟的联络方式,原来都像是泡沫一样。飘摇。脆弱。网络里的朋友都焦急着探问她的近况,但是,她真的好象消失了,像许多的网络里的那些飘摇的灵魂一样。
  我用别人的手机给鱼打电话,盲音一声一声地响,过了很长时间,电话终于接通了。鱼的声音响起在彼段。
  鱼,我是文。我说。你最近好吗?
  鱼的呼吸在话筒里漫漶。那一刻,我知道,她还在。只不过,她很虚弱。她说自己想休息一下。想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心。她的亲人,在乍暖还寒的春天,离开了她,像一场梦一样的生命的离去。
  鱼,我不知道怎样的安慰你,因为,我是一个很笨的人。我说。所以,我只能对你说,鱼,保重。
  等待着你,等待着你的归来。
  
  鱼消失的那段时间,我生了一场大病,咳嗽,高烧,呕吐。独自躺在寝室里,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想着许多的走过我的生命中的人。他们来来往往,在我的视线和脑海里穿梭。我吃着苦涩的药片,喝着苦涩的汤液,在病痛里挣扎。在一个沉闷的午后,我才终于想起,薇,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来过电话了。薇,在我病痛的时候,我竟是如此的想念着她。薇,你是我年少时光中的天使和梦魇。
  四月的时候,薇的信件终于到了。我有一个想法,也许很自私,但我想对你我都有好处。她说,在以后的三年里,我们都不要再进面,也不要有任何的联系,我们都去全身心地继续我们的学业。如果三年后,在接触过许多的女生以后,你的心中仍然只有我,那么我要第一个知道。我会静心等待,等你三年,期待你会给我幸福。我要你给我的未来。
  从此在人世上面没有无奈的分离
  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
  远走的背影
  没有变坏的青春
  没有失落的爱情
  所有承诺永恒得像星星
  薇说这首歌的名字是《只要有你》,三年后,如果可以,她会在我的身旁倾心的为我吟唱这首歌。胃里发出奇怪的声响,我忽然觉得恶心,俯身在床沿上,忽然开始猛烈的呕吐。直到胃变得虚空,生命变得沉重。
  末了,她终于还是没有来得及让我等她三年,就匆匆的结束了我们的感情。平淡的开始。平淡的结束。但是我四顾我的生命时,才发现,生命里到处都充满了她的痕迹。七年里,有她的岁月,她的香馨足以充塞满了我的生命。
  对不起,我再也不想用我的文字过多地来记述我们的分离,因为,我的心开始愈来愈痛。文字,也愈来愈痛。薇啊,她就要这样的走出我的生命。文,我们在等待的时候,总是会无比的脆弱。薇站在悠长的铁轨上,对我说。她的笑在山野间的雾气里,像寒露那般的动人。许多年后,我站在故乡那段长长的铁轨上,回忆从前她的样子,忽然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枯竭。她飘在野风里的柔柔长发,纠结在我心上的苦痛,终于深入骨髓。颠覆,或者扑灭,或者永世难炔。她还是那样的喜欢红色,邮寄来的信纸上,画满了红色的蝶带。一切,终于终结。往事,沉溺不复。昨天的一幕一幕,真的像幻觉一样的逝去。
  那个在我的生命里吟唱的女子,她的歌,逐渐熄灭,和她的身影同时,销匿于我的记忆和生命。
  
  悠长的铁轨,还和多年前一样,冰冷,凄惶。我站在山野间,古驿还矗立在遥远的天垠。岁月流转,物是人非。童年的旧友家里,有一张薇刚刚邮过来的照片,张家口熙攘的街道边,她微微的笑着。面容依旧,只是她的满头长发已然不在。北方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她的长发一如当年的在风里舞动,丝丝缠绵,清舞飞扬。我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时光无情的已经从我的手指间流过。长发随着风和时光逝去。
  原谅我,我只是一个俗人,像许多相貌平庸男子一样。面对她的离开,我是那么无力,和绝望。
  鱼,我失恋了。我说。那个我喜欢了七年的女子,她终于还是离我而去。
  终于等到了鱼的回复。文,我在这里,说出你的痛苦和伤感,或者哭泣。
  安对我说过。爱情是不会被时间侵蚀的。可是,安你怎么会知道,爱情原来也是这么脆弱。
  
  也许,这就叫做宿命。谁让上苍安排下,让我在自己14岁的盛夏,遇到了粉红色的你,从此,注定了我的等待和牵挂。
  我心甘情愿做世纪初的最后一个傻子。
  因为,是你,牵系着我心的此岸,也牵系着我心的彼岸。你是我的乡晚和归宿。
  虽然最后,我还是注定要失去你。
  那么就让我借着这一次在爱的绝望里放声哭泣。
  
  时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原来是真的。薇。

作者签名:
东风吹,战鼓擂.
我不是帅哥我怕谁?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点击回复或查看回帖】

传统或网络媒体转载请与作者联系,并注明转自【胡杨林】及作者名,否则即为侵权。

Copyright © 2008 MY510.COM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