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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舞草
2004-03-15 00:27   收藏:1 回复:1 点击:4072

    当天空闪出第一丝儿亮光的时候,我从狂乱与麻木的梦呓中舒醒过来,缓缓地眼开双眼。
  
   他说:天快亮时,也正是最黑的夜,浓重的死亡一般的黑,可怕极了。
  
   那时候,你不睡觉吗?我问他。因为我从来不在黎明时分睁开眼睛。
  
   他眯着小眼,望着墨灰色的天空,他说:秋白,你一定要看,看那儿!
  
   什么?
  
   那颗星,东南方最红最亮的那一颗,听说就是火星。
  
   是的。我说,而且你醉了,我们回家吧。
  
   他扑过来,揪我的领口,瞪着血红的小眼:为什么要回家?为什么要回家?
  
   因为她已经不爱你了!我说,所以没必要,再让你陪着她。
  
   不,我要等她。他蹲下来,抱着头,不想再理我。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满屋找我的鞋子。
  
   卫生间里一地的碎玻璃,长方形的小窗上,破了个碗大的洞。窗外赶早的风,冷漠地卷抽着九月的残叶,一片片刮上天空,又拉回深黑的泥土地狱里去。
  
   想起来了,昨晚儿上回家,头晕目眩,东西不分地撞到了窗上。因为我想伸头到窗外,学街上的醉汉,手指抠住了舌根儿痛快地吐的。摸头上,有苦楚的一个包,艳红的几丝血,干涸粘连地到手指上,控诉昨晚我迷离失态的罪证。
  
   《东湖》杂志社的酒只配小编辑们来将就了喝,听说每人的桌下都备了半箱,两块钱一瓶,顶了一个月的薪水。石可很生气,痛恨这些洒就像伤心干瘪的钱夹一样苦恼。于是叫了我去,一同遭受假酒在胃里翻腾的罪。他喝得很少,但是他一向都醉得快。
  
   就在他请我喝酒的早些时候,美美不要他了。
  
   美美是我的朋友,她的职业就是上网,每天晚上都去,当太阳公公揉揉眼睛,要爬上山来的时候,她就从网吧回家,蒙上头睡觉。她喜欢男人多的地方,因为她觉得,很多男人聚到一块儿的时候,就是世间最有趣的事情。
  
   因为男人爱吹牛,死要面子。她对我说,特别是你。
  
   她笑起来很好看,18岁整齐白亮的牙齿,柔顺的长发,总是一身白色或浅蓝的运动衫。所以石可第一眼见到她,就失魂落魄地求我介绍。
  
   我说:好啊,先把稿子帮我发了,不然没得商量!
  
   他摇摇头:我宁可一辈子打光棍儿,也不要看你的烂小说。他低了声凑过来,忍住了笑说:我觉得你不适合当作家。
  
   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人太想出名了,是不是?他一本正经地对我下评价:越是想出名的人,他就越会在无名的泥潭里挣扎下去,直到淹死。
  
   岂有此理。我冷然地推却他的讽刺,招手叫大厅里的美美,她正拿了一张杂志社的宣传纸,呶着嘴轻淡地看。
  
   我说:美美,大主编石可,就是他了,有学问,有前途,而且特帅!
  
   美美握他的手,像是轻点鼠标,说:你好。又问他:平时上网吗?
  
   石可激动地摘下眼镜,不敢让她看清了眼镜边上醒目的补丁----那是几天前去超市打转儿,服务台小姐骂他神经病,一生气浑身震动,不小心掉地上摔坏的。他有这毛病半年多了,到街上一站,头就发晕,尤其见到年轻的女人,脖子不由自主地要僵硬好一会儿,也许太累了,我这样说,因为你缺一个在家做饭洗衣服的主。对对,还是你了解我,他喝一块钱一包的咖啡,大口地喝。因为要戒烟,所以不能让嘴闲着,除了咖啡,他还吃瓜子,一块钱袋儿,不停地吃,在办公室里,主编对他说:明天再吃瓜子就不要来上班了,害得我每天多吸半盒烟,因为你那张嘴不停地动,连累了我。
  
   美美真是调情的高手,她轻轻地握了一下石可的无名指,附带送上一个眨眼,就把他勾走了。当天晚上十二点,他打电话,得意地说:猜我现在做什么?
  
   嗤,我怎么知道!
  
   洗衣服呢,你猜谁的衣服?
  
   当然是你的----不会吧,你从不洗衣服的。我很惊讶,因为认识他三年多了,只见他洗过一次衣服,送干洗店去的。
  
   哈哈!他在那头笑,舒服地笑:我在洗美美的内裤呢。声音很低,好像怕人听到。
  
   我在卫生间,刚洗完澡。
  
   我听见了,有哗哗的水声。但我非常愤怒,厉声说:作为朋友,你不该告诉我这种事,而且我也不想听。美美是个好女孩,希望你认真地待她,也希望你能尊重她。言外之意,我对你们这对狗男女的隐私不感兴趣,请你照镜子看一看,脸皮儿红不红。
  
   他愣了半晌,嘟哝着挂了,洗他的内裤去了。从这以后,我看他就像是审视神经病院的自虐狂,去他家玩,总见阳台上各式各样女人的内衣飘飘。他红着脸抱歉,说以前从未发现,原来洗衣服竟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呢,望着黑色的水哗地流进下水道,再看一眼洁净幽香的新衣,心里像兔子初恋般地蹦跳,很兴奋。
  
   天哪!我摇摇头,他真是奇怪的一个朋友,是不是读的新概念稿子多了,沾上了许多怪异的僻。
  
   但是你还不录用我的小说!我气愤地大吼: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为你介绍了女朋友!
  
   他无法辨解,只好拉开窗帘,指着街上捡破烂的大娘,说:秋白,不是我无情---我是很重情义的人,但是收破烂的她也要有眼光,对吧?值钱它才能卖钱,对吧?然后走到我面前,双手想搭我的肩,说:你的小说,也许我没资格评价,但---,但是你想这个理儿,这个理儿----
  
   行了,我明白了。我捂着脸,尴尬地告辞:去洗内裤吧。
  
   出了门,恨恨地骂:大热天还拉着窗帘,变态!
  
   他失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做为编辑,常常接触许多漂亮的小女生,拿了稿子来让他看,崇拜地希冀地仰视着他。于是他很得意,有一段时间常跟我说:追我的人太多了,也挺漂亮。可惜!我说可惜什么?可惜都是学生,十七八的高中生,她们加我的QQ,每天晚上都会找我聊天。问她们的稿子怎么样了。
  
   是吗?我讥笑他患有猥童症,让他小心点儿。他毫不在意,因为就在认识美美之前的一个月,他真的和一名高三学生谈了半年的恋爱。结果当然是悲壮的,被人家父母找到了杂志社,骂了个狗血喷头。主编姓王,五十好几的人了,在一旁粟粟发抖,就因为这女孩的父母都是市委大院的高干呀,等人家走了,老王说:你他妈的太牛了,怎么不去泡克林顿的女儿?为中国人争光。石可有一个礼拜没上班,当然不久前就被美美甩了。
  
   美美不要他了,理由很简单。这人有病,那种病!她委屈地来告我,神态夸张地指手划脚,仿佛那病比非典还厉害,比禽流感还凶狠,能要她的命。
  
   因为石可枪毙了我的稿子,所以我对她的态度很不好。我说你不要随便到我家来,尤其是晚上。
  
   美美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慢声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怕惹上什么闲话。
  
   嗤!你他妈太牛了,你以为自己是好东西来着。滚吧你!说完了,她把上衣一脱,恨声道:怎么样,能把我怎么样?
  
   倏地扑上来,抓我的衣服,边抓边骂。我没想到她竟这么泼辣,一时反应不及,被她摁倒在床上,骑到身上,使劲儿地掐我的脖子。
  
   我说你放开。
  
   不放。她狠命地瞪着我,边说边脱她的内衣。
  
   妈呀,我闭上眼睛,拼命地挣脱了她,跑下楼去,到了街上,给石可打电话:快来。
  
   十分钟后,石可出现在我的楼下,当天晚上,我们都醉了,醉得很深,我撞破了头,而石可,也失恋了。
  
   鞋呢,我的鞋呢?我从卫生间里出来,喃喃地说。

作者签名:
在生活的另一面,我看到了一个凄惨的孩子,看到了那一个童话般的生活,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理想的世界,我爱慕那道圣洁温柔的光芒,当他从某一个人的眼睛里射出来时会让我狂喜

原创[文.爱的传说]  林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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